名字是《东北猎王》的是作家陈郦的作品,讲述主角陈郦的精彩故事,纯净无弹窗版阅读体验极佳,剧情简介如下:...
李秀兰手里那只掉了瓷的搪瓷缸子,猛地就是一颤,“哐当”一声脆响,磕在了冰冷的炕沿上。
缸子里的凉水“哗”地溅出来,浸湿了本就打了好几块补丁的褥子,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她那张本就蜡黄的脸,霎时白得像张纸,嘴唇控制不住地哆嗦着,眼睛里盛满了惊恐和不敢置信,像是见了鬼似的:
“进山?郦哥你、你这是疯了不成?!你瞅瞅这外头,大雪片子下得都快埋到脖子了,你有多久没摸过枪杆子了?
那山里是啥光景你忘了?饿疯了的狼崽子,拖着崽儿的黑瞎子,还有一群群刨树根的野猪,哪个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阎王爷?不行!说啥也不行!”
她那双冰凉粗糙、布满裂口和厚茧的手,死死攥住陈郦的胳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指甲几乎要嵌进他冻得有些僵硬的皮肉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
“咱家是难,马老歪那狗日的粮债压得人喘不过气……可、可总能想出别的法子来!我去求屯长,我给他磕头作揖都行!你不能就这么进山去送死啊!当家的!”
“咳咳咳……”炕头一阵剧烈的窸窣响动,***挣扎着用胳膊肘撑起半边身子,瘦骨嶙峋的胸膛剧烈起伏,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心肝都咳出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破风箱在拉:
“混账东西!你小子逞的哪门子英雄?!那老林子是你能随便闯的?老子这条腿……这条腿就是当年喂了黑瞎子的!你给我老实待着!听见没有!”
陈郦沉默着,没有反驳。
妻子冰凉的手在他胳膊上剧烈地颤抖,那是深入骨髓的恐惧;父亲的怒骂声里裹着绝望的咳嗽,一下下,像钝刀子似的割在他心上。
他清楚地知道他们怕什么——怕的是原来那个懦弱、手生、连鸡都不敢杀的陈郦,那样的人进山,无异于给山里的野兽送口粮。
但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人了。
他没有推开李秀兰,反而缓缓转过头,目光沉静得像一潭深水,却又像是淬了火的精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直直地看进她蓄满泪水的眼里:
“秀兰,你告诉我,靠求,靠借,能求来几斤救命的棒子面?能还上马老歪那利滚利的阎王债?能买得起药,治小雪那烧得滚烫的额头吗?”
一连串的质问,像重锤一样砸在李秀兰心上。
她的哭声戛然而止,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往下淌,砸在粗糙的袖口上。
是啊,能求谁呢?这时候的年月,谁家的日子不是紧巴巴的,锅底不都磨得锃亮?
马老歪的债,那可是驴打滚的利,早就成了勒在全家人脖子上的索命绳了。
陈郦又转头看向炕上气得浑身发抖的父亲,声音低沉却有力:
“爹,您老教我的规矩,我没忘。山神爷赏饭吃,也收人命。可咱赶山人的骨头,能断,不能软!与其在家里窝囊囊地饿死、冻死,不如进山去搏一条活路!”
***那双浑浊的老眼猛地睁大了几分,死死盯住儿子。
这小子……今天的眼神怎么不一样了?又亮又沉,像是完全换了个人似的。
里头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硬气,还有一股子豁出去的狠劲。
那句到了嘴边的骂声,就这么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再也吐不出来一个字。
陈郦抬手,动作虽然有些生硬,却异常有力地拍了拍妻子还在颤抖的手背,声音放缓了些,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决心:“放心,我不是去送死。我心里有数。”
说罢,他再不犹豫,猛地一把掀开身上那床又薄又硬、散发着霉味的破被。
单薄的土布内衣根本抵挡不住屋内的寒气,身上瞬间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赤着脚,踩上冰冷刺骨的泥土地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冰碴子上,寒气顺着脚底直往上冒,像针尖似的扎进骨头缝里。
他一步步,坚定地走向土墙。
脚步落下,原主残留的记忆碎片在脑海翻涌——对深山老林的恐惧,常年贫寒带来的屈辱,对那杆老枪既敬畏又渴望的复杂情感……以及,压在心底最深处的、对改变命运的执念。
他踮起脚,伸手,郑重地从墙上摘下了那杆用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旧抬杆子猎枪。
入手冰凉,死沉死沉的。木托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裂纹,硌得掌心有些发疼。
枪管上,隐约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硝烟味,混杂着陈年的铁锈和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就在他五指彻底握紧枪托的刹那——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奇异热流,猛地从枪身涌入掌心,瞬间窜遍了四肢百骸!
原本因为饥饿和虚弱带来的头痛和昏沉感骤然消失,身体的虚软也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强悍掌控力,以及一股汹涌澎湃的热意,从血脉深处苏醒过来,仿佛沉睡的猛虎睁开了双眼。
与此同时,关于这杆老枪的一切信息——口径、装药分量、有效射程、后坐力大小,甚至每一道划痕和锈迹的来历——都如同与生俱来的本能一般,清晰无比地印入了他的脑海。
‘金手指?!这是……体质强化?还是枪械亲和?’
巨大的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掠过心头,但他脸上却丝毫未显,唯有眼神愈发明亮,握着枪托的手,稳如磐石,纹丝不动。
他动作熟练地检查了枪机、枪管。老旧归老旧,但关键部件都还完好,能打响,能用。
唯一的问题是——缺弹药。
他转头,目光落在炕上依旧沉默,只是胸膛起伏更显沉重的父亲身上:“爹,火药和铅子,还有吗?”
***眼神复杂地盯着儿子,又看了看他那副既陌生又似乎有些熟悉的持枪架势,良久。
才重重地叹了口气,仿佛终于认命了一般,颤巍巍地伸出手,在炕席底下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着的小布包,丢了过来。
“就……就这点了……最多也就够打三枪的量。若是……若是打不着东西……就赶紧给我回来!别他妈逞强!”
老人的声音沙哑干涩,充满了忧虑和担心,但仔细听,那深处似乎又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的期盼。
陈郦稳稳接住布包,入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是几枚锈迹斑斑的火帽,一小捧黑乎乎的火药,还有几颗粗制滥造、形状不甚规则的***。
这,就是他全部的家当了。
“够了。”
他只说了两个字,然后将弹药小心翼翼地揣进贴身的怀兜里,又将那杆抬杆子重新挂回墙上。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回到炕边,扯过破被重新躺下,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李秀兰看着他这一系列干脆利落,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陌生的动作,看着他平静却又带着决绝的侧脸,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也只能化作无声的泪水,默默地淌着。
她知道,她拦不住了。
***也重新躺了下去,黑暗中,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和压抑不住的咳嗽声,一声接着一声,敲击着每个人的心。
屋子里,一时间只剩下煤油灯芯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窗外风雪“呜呜”的呜咽声,以及里屋小女儿陈雪因为高烧而发出的迷糊呻吟。
陈郦闭着眼,看似在休息,实则脑海中早已是风起云涌,如同烽火燎原——进山的路线在快速规划,山场的地形地貌在飞速回想,体内奔涌的力量感在细细体会,还有那与老枪之间仿佛血脉相连般的玄妙感应,也在不断加深。
这一夜,窗外的风雪依旧没有停歇。
但在这间破败的土坯房里,某些沉寂已久的东西,已经在那看似死寂的冻土之下,悄然萌发,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