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的瞬间。

世界安静了。

死寂。

门外刚才还震天响的撞门声、叫骂声，没了。

连砸在铁皮棚顶上的暴雨声，也消失了。

绝对的，真空一样的寂静。静得我能听见自己血液在耳蜗里流动的嘶嘶声，还有心脏一下下撞在肋骨上的闷响。

咚。咚。咚。

像擂鼓。

不…不对。

这心跳声太响了。响得根本不像是从我胸腔里发出来的。它沉重，缓慢，带着某种非人的节拍，震得我脚下的水泥地都在微微发颤。

黑暗变得粘稠。

不再是看不见东西，而是…黑暗本身活了。像墨汁里混进了沉重的油，缓慢地流动，缠绕上我的脚踝，手臂，脖颈。

冰冷。

刺骨的冰冷，钻进毛孔。

但身体深处，却有一股完全相反的、暴烈的灼热猛地炸开！

从心口开始，像被灌进了一万吨滚烫的岩浆，蛮横地冲进每一条血管，每一根神经！

“呃啊——！”

我猛地弓起身，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嘶吼。

痛！

撕碎又重组般的剧痛！

骨头在呻吟，肌肉在扭曲，皮肤下面像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啃噬，又在下一秒被那股灼热烧成灰烬。

眼前炸开一片血红。

无数的碎片画面疯狂闪烁。

秦浩笑着接过我公司的转让合同…

那女人躺在我身下，指甲***我的背，说着爱我…

冰冷的手铐铐上我的手腕…

***的钢管砸在我背上…

请柬上那对狗男女刺眼的笑…

恨！

不甘！

毁灭一切的疯狂！

这些情绪被那灼热无限放大，烧得我理智全无！

黑暗中，我猛地睁开眼。

瞳孔里像是烧着两团幽绿色的火。

我能看见了。

不是用眼睛。

是一种全新的，冰冷的，三百六十度的感知。墙壁，铁床，掉漆的桌子，门上巨大的裂缝，以及…门外那几个屏息凝神、手里拎着钢棍砍刀的身影。

他们的轮廓，他们的心跳，他们血液流动的声音，甚至他们脸上混杂着残忍和一点点疑惑的表情…都清晰无比地倒映在我“眼”底。

一种前所未有的饥饿感，从胃里升起。

不，不是胃。

是灵魂深处。

饿得发疯。

渴得冒烟。

想要撕碎，吞噬，咀嚼！用最滚烫的液体浇灭喉咙里的火！

门，终于不堪重负。

轰隆一声，被彻底撞开！

碎木屑飞溅。

龙哥那个满脸横肉的马仔第一个冲进来，手里钢管抡圆了就往我刚才蹲的位置砸！

“狗日的！躲啊！再躲——”

他的吼声戛然而止。

钢管停在半空。

因为他看见了我。

我就站在他面前，不足半米。

悄无声息。

他甚至没看清我是怎么过来的。

我看着他，偏了偏头。脖颈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他脸上的横肉抽搐了一下，瞳孔因为惊愕瞬间放大。

黑暗里，他大概只能看见我一个模糊的轮廓，还有…我眼睛里那两簇非人的幽绿火光。

“你…你TM…”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那是人类面对无法理解之物时最本能的恐惧。

后面挤进来的另一个黄毛不耐烦地推他：“C！傻站着干嘛！废了他…”

话没说完。

我的手动了一下。

或许根本没动。

只是饥饿驱使下的一个念头。

黑暗中响起一声轻微的、湿滑的、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像是撕开了一块厚厚的绒布。

“噗嗤——”

滚烫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喷溅在我脸上。

有点腥。

但…美味。

难以言喻的美味感从舌尖炸开，瞬间抚平了那股灼烧般的饥饿的一角。

更深的渴求被唤醒。

我舔了舔嘴唇。

眼前，那横肉马仔的脖子缺了一大块，断裂的血管和气管白森森地露出来，他徒劳地用手去捂，鲜血像开了闸的洪水从他指缝里喷涌而出。他眼睛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漏气声。

身体软下去。

砰地砸在地上，***两下，没了声息。

死寂。

连呼吸都停了。

门口剩下的三个人，彻底僵住。像被冰封的雕像。

他们脸上的残忍和嚣张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惨白的、极致的惊恐。

手里的钢棍和砍刀在轻微发抖，碰撞着，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在这死一样的寂静里，格外刺耳。

黄毛的裤裆迅速裂开一片深色，骚臭的液体滴落在地上。

他看着我，像是看到了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牙齿得得得地上下敲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向前迈了一步。

踩过地上那滩迅速扩大的、温热的鲜血。

脚步声很轻。

但落在他们耳里，无异于丧钟鸣响。

最外面那个反应最快，发一声喊，丢掉刀转身就想跑。

没用。

我的念头更快。

黑暗如同实质的触手，从四面八方缠绕上去，轻易地卷住他的脚踝，脖子，猛地一扯！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他像是个被玩坏的布娃娃，以一个扭曲的姿势摔在地上，没了动静。

现在，只剩下黄毛和最后那个瘦高个。

瘦高个猛地跪下了，磕头如捣蒜，额头砸在水泥地上，砰砰响。

“饶…饶命！大哥！爷爷！我们错了！钱…钱不要了！龙哥…龙哥那边我们去说！饶了我们…饶…”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尖利变调，在空荡的屋子里回荡。

黄毛也跟着跪下，眼泪鼻涕一起流，裆下的水渍不断扩大。

恶臭弥漫开来。

我停下脚步。

站在他们面前。

享受着他们的恐惧。

这恐惧…真甜啊。比刚才那口血，更让人愉悦。

浓郁的、绝望的负面情绪，像是无形的水流，涌入我的身体，成为那灼热力量最好的燃料。

我慢慢蹲下身，看着瘦高个因为疯狂磕头而血肉模糊的额头。

“龙哥？”

我的声音变了。

低沉，沙哑，带着某种金属摩擦的质感，还有一丝…玩味的残忍。

“告诉他。”

我伸出手，指尖划过他冰冷颤抖的脸颊，留下一条细微的血痕。

“我的份子钱…”

“很快…亲自送给他。”

瘦高个猛地一颤，眼睛一翻，直接吓晕过去。

黄毛怪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往外扑。

我没回头。

黑暗中响起一声短促的呜咽，然后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世界彻底清净了。

只剩下浓郁的血腥味，和更浓郁的恐惧余味。

我站起身。

走到门口。

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乌云散开一丝缝隙，惨白的月光漏下来，照亮这人间地狱的一角。

地上躺着四具形状各异的尸体。

鲜血蜿蜒流淌，像一条条暗红色的小蛇。

我深吸一口气。

空气里的铁锈味、恶臭、还有那甜美的恐惧…

让我体内的饕餮，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它醒了。

而且…饿得厉害。

这，只是开胃小菜。

我摸出身上那张已经被血浸染了半边的结婚请柬。

月光下，秦浩和那女人的笑脸，格外讽刺。

我轻轻弹了弹请柬。

咧嘴，露出一个冰冷彻骨的笑。

“等着。”

“你们的‘惊喜’…”

“…马上送到。”

手机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满电。

屏幕自动亮起。

幽光映着我的脸。

眼底那两簇绿火，燃烧得越发炽烈。

拨通了一个记忆深处的号码。

响了一声，接通。

对面没人说话，只有细微的电流杂音，像是在等待指令。

我看着请柬上悦凯酒店的地址。

声音平静无波。

“喂？”

“给我查个人。”

“对，现在。”

“秦浩。”

“把他未来岳父岳母家…”

“…精确到门牌号。”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微的、愉悦的轻笑。

然后是键盘敲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