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不到十秒。
手机屏幕自动亮起。
没有来电显示,只有一行地址信息冷冰冰地弹出来,精确到单元楼和门牌号。
下面附着一串数字,资产预估,后面跟着一长串零。
秦浩未来岳父,张建明。本市有名的建材商,家底厚实。
呵。
攀上高枝了。
地址是城西的“翠湖豪庭”,有名的富人区。安保严密。
对我而言,形同虚设。
体内的那股力量还在奔涌,像暗流汹涌的冰河,表面平静,底下却能绞碎一切。饥饿感稍微平息,但更深邃的渴求在蠢蠢欲动,叫嚣着更多。
需要更多恐惧,更多绝望…来填补这无底洞。
也需要…一点利息。
在我和那对狗男女算总账之前。
夜色是我最好的披风。
融入阴影,速度快得只剩下残影。街道两旁的霓虹灯拉成长长的、模糊的光带。夜风刮过耳畔,发出尖锐的啸音,却又奇异地无法撼动我分毫。
力量。前所未有的力量感攥紧了我的心脏。
冰冷,却让人上瘾。
翠湖豪庭那气派的大门和巡逻的保安,像个笑话。我甚至没有减速,只是意念微动,身侧的阴影便如同活物般延伸、扭曲,轻易遮蔽了摄像头可能的角度。
翻越三米高的栅栏,轻巧落地,无声无息。
像一片真正的幽灵。
三栋,一单元,1701。
站在厚重的实木防盗门外,我能清晰地“听”到里面的声音。
电视里播放着晚间财经新闻。
女人的声音,带着养尊处优的慵懒:“老张,你看这款沙发,意大利进口的,放客厅正合适…”
一个略显沙哑的男声,不耐烦地:“多少钱?又乱花钱!秦浩那小子最近项目资金紧张,你少添乱。”
“哎呀,咱们就薇薇一个女儿,她的婚事排场能小了吗?秦浩那孩子有本事,暂时困难而已…”
“有本事?哼,要不是踩着他那个傻兄弟林风的尸骨,他能爬这么快?”
我的名字。
从门缝里钻出来。
带着轻蔑的语音。
我站在门外,无声地咧开嘴。
笑了。
体内那股冰冷的灼热,兴奋地窜动了一下。
对,就是这样。
继续聊。
多聊聊我。
聊聊你们的好女婿。
我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门锁。
甚至不需要思考。那股黑暗的力量顺着指尖流淌而出,渗入锁芯内部。
细微到极致的机械转动声。
咔哒。
轻不可闻。
门,开了一条缝。
里面温暖的、带着高级香薰味道的空气涌出来,混合着门外我身上尚未散尽的血腥与冰冷。
我推开门。
像回家一样自然。
玄关很大,摆着精致的瓷器。客厅灯火通明,一个保养得宜、珠光宝气的中年女人正拿着本豪华家居杂志,窝在真皮沙发里。另一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丝绸睡袍的中年男人端着茶杯,坐在单人沙发上。
正是资料照片上的张建明。
门开的动静惊动了他们。
张太太抬起头,看到陌生人的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柳眉倒竖,带着被冒犯的怒气:“你谁啊?怎么进来的?物业怎么搞的!什么人都放进来!”
张建明放下茶杯,眉头紧锁,打量着我。
我身上是廉价的、沾着血污和尘土的T恤牛仔裤,与这个镀金的奢华环境格格不入。
他的目光里没有妻子的单纯愤怒,多了几分商人的警惕和审视。
“你是谁?”他声音沉了下去,手悄悄摸向沙发旁边的呼叫铃。
我没说话。
只是慢慢走进去,反手轻轻关上门。
咔哒。
落锁的声音,清晰无比。
关死了他们所有退路。
我抬起眼,看向他们。
瞳孔里,那两簇幽绿的火光,在没有开灯的玄关阴影里,倏地亮起。
张太太的怒骂卡在喉咙里。
她的眼睛猛地瞪大,嘴巴张着,手里的杂志“啪”一声掉在光洁的地板上。
张建明摸向呼叫铃的手僵在半空。
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商人的镇定荡然无存,只剩下最原始的、面对捕食者的恐惧。
“你…你到底是…”他喉咙发紧,声音变调。
我终于开口。
声音像是生锈的刀片在摩擦。
“张总是吧?”
我一步步走过去,踩在柔软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悄无声息。
“别按铃了。”
“楼下那两个保镖…”
我顿了顿,享受地看着他瞳孔骤缩。
“…睡得很熟。”
张建明身体猛地一颤,手触电般缩了回来。
“你…你想要什么?钱?保险柜在…”他强作镇定,但颤抖的声线出卖了他。
我笑了。
走到茶几旁,拿起果盘里一个锃亮的苹果,在手里掂了掂。
“钱?”
“嗯,是要一点。”
“但不是保险柜里那点废纸。”
我的目光掠过墙上那张巨大的、幸福的全家福。中间是张氏夫妇,旁边是笑得甜蜜的张家女儿,张薇。
我的前女友。
而她紧紧挽着的,是秦浩。
“你女儿和秦浩的婚礼,我很感兴趣。”
我放下苹果,手指划过光洁的茶几表面。
“份子钱…”
我抬起眼,绿油油的目光盯在张建明惨白的脸上。
“…我得提前收。”
张太太终于从极致的恐惧中找回一点声音,尖利却破碎:“你…你疯了!保安!保——”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是因为我动手。
而是因为张建明猛地抬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嘴!他额头上全是冷汗,眼神里充满了惊骇和一种绝望的心悟。
他看着我,像是终于认出了什么。
“林…林风?”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我挑眉。
“难为张总还记得我这个小人物。”
张建明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他当然记得。秦浩是怎么上位的,他一清二楚。他甚至可能…分了一杯羹。
“你…你不是…”他想说“你不是在牢里”,或者“你不是该被***弄死了吗”。
但他没说完。
因为我已经失去了闲聊的耐心。
饥饿感又在翻涌。
需要养料。
需要…他们的恐惧。
我微微歪头,瞳孔中的绿焰猛地炽盛。
客厅里所有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
明灭不定,如同鬼蜮。
墙壁上他们的影子被拉长、扭曲,张牙舞爪。
高级香薰的味道被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和冰冷的铁锈味取代。
温度骤降。
张太太吓得浑身瘫软,翻着白眼,几乎要晕过去。张建明死死搂着她,自己也在剧烈发抖,牙齿咯咯作响。
黑暗中,我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他们耳中,带着冰冷的戏谑。
“保险柜,密码张薇生日。没错吧?”
“里面现金,债券,还有你夫人藏的首饰…嗯,折现大概一千三百多万。”
张建明猛地抬头,像是见了鬼。
这数字,这存放方式…是只有他才知道的秘密!
我怎么会…
“别紧张。”
我慢慢走到他面前,俯视着这对蜷缩在沙发里、抖成筛糠的富贵夫妻。
“这笔钱,我先借用。”
“算是你们替秦浩…付的第一笔利息。”
我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张建明冷汗淋漓的额头。
他吓得猛地闭眼,身体僵直。
我却只是轻轻摘掉了他睡衣领口一根掉落的头发。
“告诉秦浩。”
我的声音压低,如同恶魔低语,钻进他冻僵的灵魂。
“他的好兄弟林风…”
“…回来给他随份子了。”
说完。
我转身。
阴影自然汇聚,缠绕在我周身。
灯光“啪”地一声恢复正常,刺眼明亮。
只留下身后沙发上,两个彻底被恐惧吞噬、眼神空洞、如同被抽走了魂的木偶。
走到门口,我停下。
像是想起什么,回头。
对着那台超大屏幕的液晶电视,屈指一弹。
一道细微的黑色气流无声撞在屏幕上。
咔嚓。
屏幕正中,瞬间蔓延开无数蛛网般的裂痕。
像一朵破碎的花。
“对了。”
“沙发别买意大利的。”
“不吉利。”
门打开,又轻轻关上。
我消失在浓郁得化不开的夜色里。
身后死寂的豪宅中,许久,才爆发出一声女人撕心裂肺、终于冲破阻碍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