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约异常顺利。
王大锤是个行动派,不知道从哪弄来了全款,像拍一沓报纸一样把钱拍在了桌上。
他的唯一要求,就是尽快交房。
这正合我意。
我用三天时间,把在这个房子里生活了五年的痕迹,一点点抹去。
打包行李是个体力活,我没有请搬家公司。
我把那些零碎的小物件,一箱一箱,一趟一趟地自己往下搬。
从四楼到一楼,再从一楼回到四楼。
每一次攀爬,都像是在进行一场告别的仪式。
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痛。
但我心里,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最后一次爬上四楼,我推开那扇已经属于别人的房门。
屋子里空荡荡的,阳光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回声在空旷的房间里被放大了。
五年,我在这里熬夜画过图,为一个个项目焦虑失眠。
也曾在这里看着窗外的月亮,憧憬过未来的生活。
但现在,站在这里,我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只有解脱。
一种挣脱了枷锁,即将奔赴新生的巨大解脱感。
我关上门,把钥匙留在门口的消防栓箱上,给王大锤发了条信息。
下楼的时候,我在三楼的拐角处遇到了六楼的李姐。
她手里拎着一袋垃圾,看到我,脚步顿了顿。
“小陈,你……真的要搬走了?”
她的眼神里有同情,有惋惜,还有一丝不敢言说的不安。
李姐是个老好人,当初为了电梯的事,她也曾私下为我抱过不平。
但她也仅限于抱不平。
让她站出来为我说话,去对抗以张建国为首的利益群体,她是不敢的。
我能理解。
人到中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大多数人的生存法则。
我冲她笑了笑,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是啊,李姐,搬走了。”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是把手里另一只干净袋子装的水果递给我。
“拿着,路上吃。”
我没有推辞,接了过来。
“谢谢李姐。”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我的号码。
“李姐,这是我手机号,您存一下。以后……要是有什么好玩的事,可以随时跟我聊聊。”
“好玩的事?”
李姐一脸茫然,显然没听懂我的弦外之音。
她只是木讷地点点头,把号码存了下来。
我没再多解释,转身继续下楼。
走出单元门,刺眼的阳光让我眯起了眼睛。
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栋灰色的建筑。
它像一座沉默的墓碑,埋葬了我的六万块钱,和我对邻里关系最后的一点幻想。
一辆提前约好的出租车停在路边。
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师傅,去XX小区。”
车子启动,窗外的景象开始飞速倒退。
我没有再回头。
再见,或者说,再也不见。
我的新生活,从挂断张建国的电话,不,从决定卖掉这套房子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而这栋楼里某些人的噩梦,也即将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