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房里的温度比外面低了好几度。
堆满了纸箱,散发着纸浆和香烛的味道。
第一个箱子里全是“天地银行”的***,面额动不动就是几千亿。
我的工作是把这些***按“汇率”分好。
金元宝一箱,大面额纸币一箱,还有美元和英镑。
我一边数钱一边盘算,这要是***该多好。
我一个活人,为几千块论文和生活费焦头烂额。
手里却攥着几万亿的“巨款”。
生与死,穷与富,在这间库房里极其荒诞。
正数着,门口传来高跟鞋的声音。
一个穿着皮衣的短发女人走了进来。
她手里拎着一个化妆箱,眼神很冷。
“新来的?”
她扫了我一眼。
“我是杜若,来实习的。”
我赶紧站起来。
“阿九。”
她言简意赅。
“入殓师。”
我肃然起敬。
这就是传说中给死人化妆的人。
“商陆呢?”
“在前面喝咖啡。”
阿九把箱子往桌上一放,打开,里面全是各种型号的刷子和粉底。
“昨天那个车祸的单子,脸虽然缝好了,但色差还得调。”
她自言自语,拿出一个硅胶人头模型开始比划。
我看得头皮发麻,又忍不住好奇。
“你是怎么把碎了的脸拼回去的?”
我忍不住问。
“像拼图一样。”
阿九头也不抬。
“只要骨头还在,就能拼。”
“商陆三天三夜没合眼,把那人的头骨一点点粘起来的。”
我愣住了。
商陆?那个毒舌的奸商?
“他是最好的遗体修复师。”
阿九语气里带着一丝崇拜,又很快掩饰住。
“只是他现在懒得动手了,除非是大活儿。”
中午,商陆给我点了九十八一份的鳗鱼饭。
虽然他嘴毒,但伙食确实不错。
“吃吧,算公款。”
商陆自己吃着全素沙拉,像只吃草的兔子。
“你吃草?”
“最近火气大,清淡点。”
他叉起一片生菜,嚼得很慢。
“干我们这行的,少吃荤腥,积德。”
我含糊不清地问:
“老板,你为什么干这行?你像海归精英。”
“是海归,在英国读的哲学。”
“哲学?回来卖骨灰盒?”
我差点噎住。
这跨度是不是太大了点?
“哲学研究死亡,我这是理论结合实践。”
商陆指了指外面:
“而且,这行利润高。”
“死人的钱,家属觉得值,多少都愿意掏。”
我突然想起,我曾在库房的一个“数字骨灰盒”的芯片中,看到商陆的哲学论文摘要。
那里面写着:死亡不是终点,而是对生者的一次审判。
正吃着,一对穿金戴银的夫妇进来了。
“老板!昨天定的‘至尊豪华别墅’做好了没?”
女的嗓门很大,戴着两个金戒指。
商陆起身,优雅得像要去参加晚宴。
“李太太,都准备好了,就在后堂。”
我赶紧放下筷子,跟过去调研。
这是活生生的样本啊。
后堂是一座两米高的欧式纸扎别墅。
三层带花园,门口停着一辆纸扎劳斯莱斯,车牌号都是88888。
“我爸生前喜欢宝马,这劳斯莱斯他开不惯吧?”
男家属皱眉,挑剔地看着那车。
商陆一本正经地点头:
“这车配了司机的。”
他指了指车旁边站着的两个纸人,做得栩栩如生,甚至还穿着制服。
“那就好。”
女家属又问:
“别墅里有麻将桌吗?我爸就好这一口,在那边没事干不行。”
“有的。”
商陆打开屋顶,露出里面的内饰。
极小的纸麻将,连上面的字都清晰可见。
“多少钱?”
男家属问。
“一共两万二。”
我倒吸一口凉气。
两万二?那只是一堆纸啊!
男家属二话不说,刷卡付款。
甚至都没还价。
女家属临走还在碎碎念:
“一定要烧透啊,不然老爷子收不到。”
我看着即将化为灰烬的纸,陷入沉思。
凡勃伦在《有闲阶级论》里说,挥霍性消费是为了展示地位。
但这哪是挥霍,这是生者对死者的情感勒索,也是自我救赎。
“觉得不值?”
商陆送完客走回来。
“有点讽刺。”
我实话实说。
“两万二,烧了也就几分钟的事。”
“他们买的不是纸,是心安。”
商陆抿了一口咖啡,眼神深邃。
“活着的时候未必多孝顺,死了风光大葬,是做给活人看的。”
“这是一种心理治疗,两万二,不贵。”
商陆这奸商,把涂尔干的仪式理论玩明白了。
“把这些记下来,”他指着我的手机。
“你的论文素材。”
“还有,那个男家属刚才看你的眼神不对,下次离这种人远点。”
小说《我把阎王当成财神拜》 第3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