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不透风的会议室里，空气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我的对面，坐着HR总监，监察部主管，还有我的部门总监。

像一场三堂会审。

张伟作为“关键证人”，也坐在旁边。

他一脸沉痛，仿佛为我误入歧途而心碎不已。

“苏然，你解释一下吧。”HR总监推了推眼镜，语气公式化。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保持冷静。

“聊天记录是伪造的，那个账户我很多年没用过了。”

我的声音很平稳，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手在桌子下面抖得有多厉害。

“伪造？”监察部主管冷笑一声，“我们请技术部门鉴定过了，图片没有P图痕迹。”

“至于账户，收款人是你本人，转账记录我们也通过银行的朋友侧面核实了，确实有这笔交易。”

我心里一沉。

对方做得太干净了。

他们不是P图，而是用技术手段，直接生成了一张以假乱真的截图。

那个转账，他们肯定真的找人往我那个废弃账户里打了钱！

张伟看我脸色发白，立刻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噌”地一下站起来，痛心疾首地说：

“苏然，你怎么能这样！我一直把你当成我奋斗的目标，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他甚至挤出了几滴眼泪，声音哽咽。

“其实……其实我很早就发现你有些不对劲了。你经常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在操作后台，我还以为你在加班……没想到……没想到你是为了……”

他演得声泪俱下，仿佛我背叛了全世界。

“我之所以会发现，也是无意中看到你和一个陌生人交易，当时我没敢声张，还想着私下劝劝你……”

好一个“无意中发现”。

好一个“还想着私下劝劝你”。

他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无辜、善良、为同事着想的老好人形象。

而我，就是一个不知悔改的窃贼。

部门总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看我的眼神里，已经充满了失望和厌恶。

我知道，我快要被宣判***了。

就算林振华最后相信我，我也完了。

一个有过“盗卖公司代码”污点的程序员，在这个行业里，等于社会性死亡。

“既然苏然无法提供有效的证据自证清白，”HR总监清了清嗓子，准备宣布最终处理决定，“根据公司规定，我们将……”

“砰——”

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林溪站在门口。

她依旧是那副岁月静好的模样，但今天的她，气场全开。

她身后，跟着两名穿着顶级西装、一看就价格不菲的中年男人，和一个背着电脑包，气质精悍的年轻人。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林溪踩着高跟鞋，从容不迫地走了进来，仿佛这里是她的主场。

“关于苏然姐的‘举报’，我这里，有几点补充。”

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HR总监皱起眉：“你是？实习生无权参与这种会议。”

林溪没有理他，只是对那个背着电脑包的年轻人点了点头。

年轻人立刻上前，打开笔记本电脑，接上投影仪。

“各位好，我是天启实验室的网络安全顾问。”

他一开口，监察部主管的脸色就变了。

天启实验室，国内最顶级的网络安全公司，他们的顾问，出场费是按分钟算的。

“关于那几张聊天记录，”年轻人一边操作键盘，一边说，“它确实不是用Photoshop处理的。它是通过一个模拟器，登录了一个非官方的、经过修改的微信客户端生成的。”

他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屏幕上代码翻飞。

“不过，这种操作，会在设备底层留下一个非常隐蔽的数字水印。我们花了点时间，提取了这个水印。”

“通过追踪这个水印的生成源IP，我们定位到了生成这张图片的电脑。”

他在地图上标出了一个红点。

“地址是……我们公司，A座17楼，B项目组，36号工位。”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A座17楼B项目组36号工位。

那是张伟的座位。

张伟的脸，“刷”的一下，血色尽失。

他嘴唇哆嗦着：“你……你胡说！这是污蔑！”

林溪根本不看他，对身边的一位律师使了个眼色。

律师上前一步，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

“这是那笔四万五千元转账的详细银行流水。我们查到，给苏然女士那个废弃账户转账的银行卡，其开户人叫张大勇。”

“而这位张大勇先生，在过去三年里，与张伟先生有过上百次资金往来。根据我们的调查，他是张伟先生的远房堂兄。”

律师的声音铿锵有力，不带感情。

如果说刚才只是怀疑，现在，证据链已经开始闭合了。

张伟的腿开始发软，他扶着桌子才没有倒下去。

“还不够吗？”

林溪终于开了口，她目光冰冷地看着张伟，嘴角带着轻蔑。

“那我们来看点更直观的。”

她拿出手机，点开了一个音频文件。

会议室的音响里，传来了一段清晰的对话录音。

是张伟和他那个堂兄的电话。

“……哥，钱打过去了吗？就那个叫苏然的账户……”

“打了打了，四万五，一分没少。我说伟啊，你搞这么复杂干嘛？直接找人套她麻袋不行吗？”

“你懂个屁！这叫诛心！我要让她在公司里彻底混不下去！我要让她身败名裂！那个老女人的位置，本来就该是我的！”

……

录音的内容，不堪入耳。

那恶毒的、充满嫉妒的语气，和现在这个“痛心疾首”的张伟，判若两人。

全场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样，钉在张伟身上。

我的部门总监，脸都气绿了。

张伟的脸，从惨白变成了死灰。

他瘫软在椅子上，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一条离了水的鱼。

我看着身边这个小白花一样的实习生。

她从头到尾，表情都没有变化。

冷静，精准，致命。

我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了“钞能力”和权势结合起来，所带来的那种碾压式的、令人窒息的震撼爽感。

这就是我徒弟。

我带出来的。

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荒谬的自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