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五十九分，我站在董事长办公室门口。

红木大门厚重得像地狱之门。

我整理了一下焊在身上的格子衬衫，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办公室大得不像话，整面墙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璀璨夜景。

“周扒皮”……不，林振华，正背对着我，站在窗前，身影显得有些孤高。

我感觉自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走上了铺着昂贵波斯地毯的断头台。

我准备好了一万字的检讨书腹稿，准备一开口就声泪俱下，进行最深刻的自我批判。

“林总，我错了！”

我抢先开口，态度极其诚恳，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林振华缓缓转过身。

他看起来五十岁上下，脸上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

“你错在哪了？”

他表情严肃，声音低沉，不带温度。

我心一沉。

完了，这是最经典的上级提问。

他不是要听我认错，他是要我自报家门，自己把罪状一条条陈列出来，然后钉死在耻辱柱上。

我正要豁出去，坦白我私下里给他起外号、教他女儿摸鱼、吐槽公司制度等一系列罪行时。

他却突然打断了我。

“你错在太安于现状！”

我猛地一愣，准备好的一肚子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你的技术报告我看过，三年前，你的架构设计是公司最顶尖的。现在呢？”

他走到我面前，眼神里带着失望和审视。

“你还在用三年前的思路解决现在的问题。苏然，你这几年，进步太慢了。”

他……他完全没提“周扒皮”的事！

他一个字都没提我吐槽他的事！

反而在拷问我的业务能力？

我彻底懵了，大脑宕机，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就在这时，办公室里间的一扇门被推开。

林溪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换下了一身实习生的朴素装扮，穿着一条剪裁得体的连衣裙，手里拿着一份薄薄的文件。

她走到我身边，将文件递给了我。

我下意识地接过来，指尖触到纸张，感觉有些冰凉。

林振华指着那份文件，声音压得更低了。

“公司核心项目‘天穹’的底层数据，最近有异常流失。我怀疑，公司高层有内鬼。”

我瞳孔骤缩。

“天穹”项目是公司未来三年的命脉所在，是我亲手搭建的早期架构。

数据流失？内鬼？

“我不能动用公司内部的安保部门，那样会打草惊蛇。”

林振华的目光重新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复杂得让我看不懂。

“林溪说，你这个人，虽然嘴巴碎，但技术过硬。”

我心头一紧。

“而且，你对公司现状‘怨气’最大，所以最不可能跟那些溜须拍马的管理层同流合污。”

他停顿了一下，说出了那句让我如遭雷击的话。

“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什么？

我？

让我去抓内鬼？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文件，上面写着“保密协议”和“授权书”。

任务：秘密调查“天穹”项目数据泄露问题。

负责人：苏然。

监军，或者说，我的单线联系人——林溪。

我将直接通过林溪，向董事长本人汇报。

“这……”我感觉自己的舌头都打结了，“林总，这太突然了，我只是个普通程序员……”

“普通程序员，能发现系统后台十七个可以被用来摸鱼的漏洞？”

“你那份《摸鱼宝典》，林溪给我看过了。写得不错，很有想法。”

轰——

我感觉我的脸瞬间烧到了耳根。

他不但知道，他还看了！他还夸我写得不错！

这比直接骂我一顿还要让我无地自容！

林溪站在一旁，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只是眼神里似乎多了……看好戏的意味？

我走出那间奢华得令人窒息的办公室，夜风吹在脸上，我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

手里那份薄薄的文件，比解雇通知书还要烫手。

这究竟是信任？

还是一个设计得更精巧、更致命的陷阱？

把我推到风口浪尖，一旦查不出来，或者查错了人，我就是那个背锅的。

我骑虎难下。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林溪刚刚发来的消息。

“苏姐，明天见。——你的‘监军’。”

我回了一个“死亡微笑”的表情包。

这一次，我是真的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