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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了两日了。

这两日里,他们几人白日可在院中走动,无人拦阻。夜里屋门虽不落锁,却也未曾有人敢擅自离开。

院中打手不少,分布四处。门口也总有人守着,不论何时看过去,始终有一双眼在那盯着,换班没有规律,像是轮着来的,但又分不出昼夜。

听余生说,外头的街道上也尽是黑山带的人,全都带着兵器,陌生面孔若稍一露怯,立刻便会被揪出来。

姜黎头疼极了。

她没地图,对外头一无所知。

就算她真能从这道墙翻出去,出了这院子,往哪儿逃?又能逃多久?

到了第三日晌午,姜黎吃了饭。

与其说是饭,不如说是猪食。

一碗混着砂粒的糙米粥,半截冷硬的窝窝头,几根咸菜,汤水都发酸。但她还是吃了。

不吃不行。

若要逃,总得有体力。

她坐在门槛上,靠着门框,看着头顶那一方天空。

天是蓝的,却远得很。阳光照下来,在院墙上斜斜挂着一片金影,她的眼却昏沉迷茫。

就在此时,院门外忽地传来一阵动静。

几名大汉拖着一个少年走进来,动作粗暴,直接将人甩在地上。随后便是拳打脚踢,鞭梢抽落的声音夹杂着怒骂:

“让你跑!”

“再跑一个给老子试试!”

那少衣衫褴褛,头发披散,脸上全是灰。他哀嚎着缩成一团,却没躲开几下鞭打,惨叫一声接一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院中几人闻声出来张望,却无人上前阻拦。

只冷冷瞧着,目光或漠然,或麻木。大约是见惯了,也就不觉得稀奇了。

姜黎本来并不打算管。

她又不是圣母。

这种地方,谁还能救得了谁呢?

她垂下眼,视线落在自己指节上,阳光照得发白。耳边的鞭声渐渐停了,脚步声踢踢踏踏,几个大汉靠着院墙喘粗气。

其中一人骂骂咧咧:“他奶奶的,差点让这小畜生给跑了。”

另一人接话:“可不是?要不是他伤了一条腿没跑成,这会儿挨打的可就是咱了。”

几人说着又踹了地上那少年一脚,见他没声了,才收了手。

逃跑?

他能逃跑?还差点跑掉了?!

姜黎心里倏地一震,眼神紧紧盯着那地上的人。

他若真能跑,便说明他知道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她低头看去,那少年左腿血肉模糊,裤脚早已被血水染透,不知是撕裂还是被什么划伤,伤口看着极深。

若自己能帮他,或许,他会带自己一起走。

院子那几人骂骂咧咧走远了,站在角落闲聊,没人再管地上那少年。

姜黎看了看四周,小心翼翼地走了上前。

“哎,你没事吧?”

姜黎蹲下身,小声问。

少年一动不动。

她皱了皱眉,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活着。

她又俯身靠得更近些,伸手轻轻摇了摇他:“你怎么样了?”

少年忽然睁开眼看着她。

姜黎猛地一震。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神。

像饿狼,像困兽,凶狠、疯野。

没有半分温度,满是敌意、警觉和不加掩饰的狠意。

她下意识想往后退,谁知那少年忽地抬手,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力气极大。

姜黎瞳孔骤缩,面色瞬间涨红,额角青筋绷起,呼吸艰难。

她挣扎着,两手死命拍打他的手腕,可他毫无松手的意思,反倒越掐越紧,像要把她活生生勒死。

她想呼救,可是喉咙被掐得死死的,连一点声音都挤不出来。

气一点点泄光,眼前逐渐发黑,耳边只剩血管鼓胀的“嗡嗡”声。

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脚本能地在地上乱蹬,指尖死死扒着少年的手腕,可那双手像铁箍一样纹丝不动,骨节绷得像钢钳,只要片刻,他就能把她喉骨捏碎。

院子角落有个打手听到动静,扭头一看,立刻冲了过来,挥鞭怒吼:“给老子放手!”

那少年却像没听见,眼神里只有杀气,仍紧紧掐着。

“找死!”打手怒不可遏,抡起鞭子狠狠抽下去。

“啪!”

鞭子抽在少年背上,皮开肉绽的声音清晰可闻。

第二鞭、第三鞭紧跟着落下,打得那少年身体一震一震,终于松开了手。

姜黎喉头一松,整个人猛地跌坐在地,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剧烈地喘息。

她捂着脖子,口鼻乱***气,肺部像灌了火一样疼,一口气没咽好,咳得撕心裂肺,眼泪都呛出来了。

半晌,她才勉强稳住了呼吸,却仍是满头冷汗,手还在微微发抖。

她连滚带爬地退回屋内,扑倒在门槛上。

抬头看去,那少年还伏在原地,身子动也不动,却竖着眼死死盯着她,目光冰冷,透着一股子诡异的执拗狠意。

姜黎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疯子!这个人绝对是个疯子!

掐得她差点断气,那力气、那眼神,根本不是正常人会有的。

她见过灾难、看过新闻、在小说电影里也看过求生绝境,可从来没离死亡这么近过。

这世上真的有人能在半死不活中,还有力气杀人。

她看着外头那个少年,心里又惊又惧,只觉这烟霞洲里最危险的,恐怕不是打手、不是雪娘……而是他。

她不敢再看他那张脸,跌跌撞撞地扑倒在床上。

晚饭照例送进来,她喉咙像被撕裂开来,火辣辣地疼,什么也吃不下。

夜里更是翻来覆去,一闭上眼,那双恶狼般的眼睛就扑进她脑海里。

杀气腾腾,咬着命不撒手,害得她一整晚都没睡好。

次日清晨,她起身出了屋门。

风吹得人脸发麻,她下意识拉了拉衣服。

院子里还算安静,几个少年在井边洗脸,她却第一眼就看见了那处角落。

那少年,还躺在那里。

一夜过去,他的姿势几乎没变,头发被风吹得凌乱,脸上沾着干涸的血污,眼睛闭着,气若游丝。

没有人管他。

那些看守的打手路过时,连一瞥都吝啬,好像那人本就是地上的死物,自生自灭,没人关心。

这个地方的人命,真是连条狗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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