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是苏威气急败坏的咆哮,和苏晚晴不敢置信的尖叫。
我充耳不闻,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这座曾经让我感到压抑的大将军府。
阳光正好,我的心情,却比这三九寒冬还要冷。
我知道,战争,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几日,京城暗流涌动。
卫骁的案子由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会审,所有与他有牵连的将领都被一一审查。
我那封弹劾奏折里提到的“贪墨军饷”,像一把钥匙,打开了禁军内部腐败的潘多拉魔盒。
一时间,京城军方人人自危。
而我,则成了整个武将集团的眼中钉,肉中刺。
同时,我也成了文官集团交口称赞的英雄。
他们认为我凭一己之力,挫了武将集团的威风,为天下文人出了一口恶气。
只有我自己清楚,这一切,不过是开胃小菜。
卫骁只是个马前卒,我要动的,是苏威这棵大树。
然而,苏威毕竟是老将,根基深厚。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一边忙着与卫骁切割,一边开始动用各种关系,试图向我施压。
但这天,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苏晚晴,竟然亲自登门,来到了状元府。
彼时,我正在书房看书。
顾安通报时,我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让她进来。”
片刻后,穿着一身素白衣裙,洗去铅华,显得楚楚可怜的苏晚晴,端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她没有了那日的骄横,脸上挂着小心翼翼的讨好笑容。
“长渊,”她柔声细语,腻得让人发慌,“我……我亲手做了些点心,想给你赔罪。”
她将食盒打开,里面是几碟精致的糕点。
我放下书,看着她。
她以为,换上一副柔弱的姿态,说几句软话,就能抹平一切?
天真。
“有事?”
我淡淡地问。
苏晚晴的笑容僵了一下,她咬了咬嘴唇,眼眶瞬间就红了。
“长渊,我知道错了。那晚是我不对,我不该跟表哥胡闹,更不该说那些话气你。你就……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她说着,竟想上前来拉我的袖子。
我厌恶地侧身躲开。
“你表哥的案子,三司会审,证据确凿,神仙也救不了。你来找我,没用。”
苏晚晴的脸色白了白,她没想到我如此直接。
她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拿出一张请柬。
“长渊,我知道表哥的事让你受了委屈。三日后,是安阳公主在京郊兰亭举办的诗会,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年轻俊彦都会去。我想……想请你一起去,当着大家的面,我给你赔礼道歉,为你挽回颜面,好不好?”
兰亭诗会?
我心中冷笑。
这出“负荆请罪”的戏码,演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如果我没猜错,这根本不是什么赔罪宴,而是一场为我精心准备的鸿门宴。
卫骁虽然被关着,但他在军中的那些狐朋狗友还在。
苏晚晴这是想把我骗到他们的地盘,再用武夫的方式,找回场子,让我当众出丑,身败名裂。
好一招“引蛇出洞”。
可惜,他们找错了蛇。
“好啊。”
我看着她,忽然笑了。
苏晚晴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答应得如此爽快。
我接过那张烫金的请柬,在指尖把玩着。
“既然夫人有此美意,为夫若是不从,反倒是不给夫人面子了。”
我将那张薄薄的请柬收入袖中,嘴角的笑意意味深长。
“三日后,我自会与夫人一同前往。”
苏晚晴眼底深处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喜色,虽然她掩饰得很快,但又如何能逃过我的眼睛?
她以为我答应赴宴,是屈服了,是还对她抱有幻想。
她以为我看不出这是一场鸿门宴。
愚蠢的女人。
她根本不知道,我不仅要去,我还要把这场戏,唱得比她预想的更精彩。
她想让我身败名裂?
我便要借她的局,让整个苏家,万劫不复!
“那……那太好了!”
苏晚晴喜不自胜,几乎要忘了她还在扮演一个委屈求全的角色,“长渊,你放心,我一定会补偿你的。”
“好。”
我点了点头,目光重新落回书本上,语气淡漠,“点心留下,你可以走了。”
我的冷淡,让苏晚晴脸上的笑容再次僵住。
她贝齿紧咬,终究不敢再多说什么,放下食盒,不甘地转身离去。
看着她的背影,我拿起一块她送来的“精致”糕点,放在鼻尖闻了闻。
然后,随手扔进了窗外的泥地里。
“顾安。”
我唤道。
“小的在。”
顾安立刻从门外闪身进来。
“去‘百晓楼’,把这张单子上的东西,散播出去。”
我递给他一张早就写好的纸条。
顾安接过一看,脸色微变。
纸条上写的,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而是一些关于禁军后勤采买的账目细节,以及几个底层军官的名字和他们日常豪赌的地点。
这些,都是我从前世记忆中,以及这几日通过恩师谢相的关系网,搜集到的关于卫骁贪腐集团的蛛丝马迹。
单独来看,每一条都微不足道。
但组合在一起,就足以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少爷,这是……”
“鱼饵。”
我淡淡地道,“鱼要一条一条地钓,网要一寸一寸地收。三日后,兰亭诗会,就是收网的时候。”
“你去办吧。记住,要办得‘不经意’,要让这些消息像是从坊间自己流传出去的一样。”
“小的明白!”
顾安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领命而去。
我看着窗外,兰亭,安阳公主。
苏晚晴,你为我搭好了戏台,我若不唱一出大戏,岂不是辜负了你的一番“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