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陈烬站在门口，眼眶通红，嘴唇抿得死紧。

他看上去疲惫又狼狈。

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抬手想去碰他的额头：[是不是又熬夜了？脸色这么差。]

眼前的字迹又开始疯狂跳动：「他还握着碎玻璃片！手在流血！」

「别靠近他！他状态不对！」

太好了，知道危险在哪里，就能避开。

我刚要迈步，楼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粗暴的拍门声。

“陈烬！我知道你在家！你出来！”

陈烬脸色骤变，猛地伸手想推开我，却在触及我肩膀时硬生生停住，转而一把将我紧紧箍进怀里，用自己的背对着门口方向。

我被他勒得几乎喘不过气，肋骨生疼。

他身体抖得厉害。

眼前的字幕满是愤慨：「现在知道怕了？刚才不是还想……」

「唉，算了，他手还在滴血……」

心里某个地方酸涩得厉害。

这个傻子，到头来还是狠不下心。

我忍着不适，轻轻拍他的背，朝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没事的，阿烬，我不怕。]

字幕：「小聋子还安慰他？！」

可我知道，现在的陈烬，比我更痛苦。

门外，是他曾经最好的朋友，如今功成名就的机械设计师，周屿。

也是当年拉着陈烬一起搞设计，说他是百年难遇天才的人。

我记得周屿曾无比认真地对我比划：[阿烬的手，是为了创造奇迹而生的。]

可现在，一个在巅峰领奖，一个却困在这个无声的世界里，守着一个聋子。

陈烬不喜欢教书，每次从特教学校回来，都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沉默地坐在窗前，一坐就是很久。

陈烬猛地松开我，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攥得我生疼，又像被烫到一样飞快甩开，踉跄着冲过去拉开了门。

我被他的力道带得向后倒，腰重重撞在身后尖锐的玄关柜角上，瞬间疼出了冷汗。

我虚弱地朝他伸手：[阿烬，疼……]

可门砰的一声，在我面前被摔上了。

我听不见，但对震动的感知异常敏锐。

隔着门板，我能感觉到外面压抑的、激烈的情绪。

即使关着门，通过地板传来的细微震动，我也能读出一些片段。

周屿的情绪很激动，通过猫眼，我能看到他抓着陈烬的肩膀在摇晃。

陈烬背对着我，肩膀垮着。

周屿的口型我能辨认一些：[……她的耳朵治不好的！你这双手难道要浪费一辈子吗？跟我走，我老师说了，只要你点头……]

陈烬猛地摇头，肩膀颤抖得厉害。

他转过身，面向我的方向，嘴唇开合。我看懂了。

[周屿，我的命，是她捡回来的。]

[她一个人在这里，听不见，我能去哪儿。]

周屿的表情像是被打了一拳，悲伤又难以置信：[那你的梦想呢？我们当年的约定呢？]

陈烬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周屿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才哑着嗓子，无声地说：[你永远是我最好的兄弟。]

周屿红着眼眶走了，塞给陈烬一张名片：[想通了，拿着它来找我。]

我扶着剧痛的腰，慢慢滑坐在地上，忽然想起很多年前。

十三岁，在聋哑学校被孤立，他们抢我的助听器（虽然它早已没用），把我推倒在泥水里。陈烬知道后，那个永远温和的少年第一次发了疯，不顾一切要转学来陪我。

为了跟上正常学校的课程，他几乎没睡过一个整觉。

十五岁，妈妈再嫁前，抓着我手哭：[晚晚，新家……容不下一个聋孩子。妈妈太难了，你会理解***，对不对？]

[陈烬本来就是为你来的，他该负责照顾你！]

她拖着箱子走了，留下了老房子和陈烬。

刚成年的陈烬，带着我这个拖累，奔波在学校和打工的地方，生生累垮了身体。

我总是哭着求他走，别管我了。

他总是指着窗外，在我掌心写：[看，晚晚，电线上的麻雀都是成双的。离了群，活不下去的。]

现在，这只麻雀累了，他该飞向更广阔的天空。

我这种没人要的聋子，如果不是陈烬拉着我，大概早就死在哪个角落了。

不能死在他看得见的地方，不然，他会自责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