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的流言，总是传得比春风还快。

不知从何时起，坊间开始有了些关于我和秦家的闲言碎语。

起初只是些羡慕之词，说我何阮儿好福气，攀上了秦家这棵大树。渐渐地，味道就有些变了。

有人说，瞧见我在秦侯爷面前，如何的娇怯作态，眼神勾人。

有人说，秦侯爷那般冷情的人，竟也对我这个未来儿媳多有照拂，甚至允我接近书房重地，怕是……

更有甚者，将秦钰也扯了进来。说他对我这个未婚妻并不上心，时常流连花丛，只怕这桩婚事，内里早有蹊跷。

这些话语，自然有渠道飘进秦府高墙。

我佯装不知，每日依旧我行我素，只是在外人面前，对秦烈愈发显得恭敬又依赖，对秦钰，则保持着一种看似亲密，实则疏离的态度。

这日，苏州知府夫人设赏花宴，遍请城中权贵女眷。我随着秦家几位女眷一同前往。

宴上，珠环翠绕，香风扑鼻。那些夫人小姐们，面上堆着笑，互相奉承，眼底却藏着打量与计较。

我身份特殊，既是富商之女，又是秦家未来的儿媳，自然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不少人来与我搭话，语气亲热，话里话外却都在打探我与秦家父子相处的细节。

我一概以天真烂漫之态应对，说到秦烈，便是“秦叔叔威严又慈爱”，说到秦钰，便是“钰哥哥待我极好”，滴水不漏。

直到，一个穿着玫红锦缎裙衫，头戴赤金点翠步摇的女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

林婉儿。

苏州通判之女，也是秦钰那求而不得的白月光，上辈子，没少在背后给我使绊子。

她生得明媚艳丽，眉眼间带着一股惯受追捧的骄矜。此刻，她上下打量着我，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

“这位便是何家妹妹吧？果真生得一副好模样，我见犹怜呢。”她声音娇滴滴的，话却不太中听。

我起身，微微颔首，笑容温婉：“林姐姐谬赞了。”

她走近几步，目光在我脸上逡巡，忽然掩唇一笑：“难怪呢……我瞧着妹妹，倒有几分像一个人。”

她话音不高，却足以让周围竖着耳朵听的人都听见。

场中瞬间安静了几分。

我心中冷笑，来了。

面上却适时地露出几分好奇与懵懂：“像一个人？像谁呀？”

林婉儿却不答，只是意味深长地又看了我一眼，转而与身旁的女伴说笑起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飘进我耳中：“……钰哥哥前儿还得了一幅丹青，宝贝似的藏着，我瞧着，那画上的人，与何家妹妹竟有七八分相似呢……唉，也是可怜见的……”

她的话像一滴冷水滴入滚油，瞬间在我周围激起一片窃窃私语。

“原来是个替身啊……”

“我就说嘛，秦小公子那般人物，怎会看上一个商贾之女……”

“啧啧，真是……空欢喜一场哟……”

“瞧她那样子，还懵然不知呢，真可怜……”

那些目光，瞬间从羡慕、探究，变成了怜悯、嘲讽，甚至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我站在原地，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紧，指甲陷入掌心。不是因为愤怒，而是需要极力克制，才能不让自己当场笑出来。

替身。

秦钰，你果然还是这般，毫无长进。

林婉儿，你也还是这般，沉不住气。

我抬起眼，眼眶微微泛红，像是强忍着委屈，声音却依旧维持着镇定，对着林婉儿道：“林姐姐在说什么？阮儿听不懂。钰哥哥待我的心意，我自是知道的。至于什么画不画的，许是林姐姐看错了。”

林婉儿嗤笑一声，眼神轻蔑：“妹妹愿意自欺欺人，姐姐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说罢，带着她那群人，扬长而去。

赏花宴后半程，我明显能感觉到周围的孤立和异样眼光。我索性也不再刻意应酬，只独自坐在一角，低着头，摆出一副受了打击却强撑坚强的模样。

回府的马车上，秦家一位旁支的婶娘，假意安慰我：“阮儿莫要将那些闲话放在心上，钰哥儿不是那样的人。”

我抬起泪汪汪的眼睛，抓住她的手，声音哽咽：“婶娘，她们……她们都说我是替身……钰哥哥他……他真的……”话未说完，便泣不成声。

那婶娘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同情，拍着我的手背：“好孩子，别哭，回头让你秦叔叔给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