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澜被林晚牵着下楼时,脚步还有点飘。
旋转楼梯是乳白色大理石,每一级都嵌着暗暖光的灯带,踩上去像踏在一条柔软的银河上。她下意识数台阶:1、2……18 级,前世她租的老房子一共也是 18 级,却是掉漆的水泥,灯坏了半年没人修。
“小心。”林晚在她腰后轻轻托了一下,“还是要小心是不是有脑震荡。”
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许澜鼻尖一酸,30 岁的温澜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样“托”过了。从小到大,摔倒是要自己爬起来的,因为没人会扶她一把。
餐厅挑空六米,落地窗正对着院里的百年香樟,阳光碎金一样泼进来。长桌上摆着三份早餐,她的位置面前是一只白瓷盘:笑脸太阳蛋、草莓酱吐司切成三角形,旁边一杯热可可。
“先吃蛋白质,再喝可可。”林晚把叉子塞进她手里,“看看有没有想吐的感觉。”
许嘉恒坐在对面,财经早报翻到第三页,头也没抬,却伸手把草莓酱推到她手边:“抹薄一点,太甜容易反酸。”
许澜“嗯”了一声,叉子切下去,蛋黄缓缓流出,像一颗刚破壳的小太阳。她忽然想起 30 岁那年的烂草莓,奶油发酸的味道在舌尖一闪而过,她下意识皱眉。
“不喜欢?”林晚敏感地捕捉到。
“没,”她摇头,努力把恶心咽下去,“只是……怕草莓酱坏。”
林晚愣了愣,随即笑出声:“傻宝贝,这是早上空运来的章姬,48 小时内不摘柄,坏不了。”
空运?48 小时?许澜在心里默默换算——这一瓶酱的成本,够前世她吃一个月泡面。
“谢谢。”她低声道,把吐司整个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嚼,像只囤粮的仓鼠。
许嘉恒看了她一眼,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又收回视线,继续读报。
早餐尾声,林晚用湿巾擦了擦手指说:“礼物准备好了,放学回来再拆。”
“还能预告的?”许澜脱口而出。
林晚被逗笑:“仪式感是童年的维生素啊。”
她点点头,心里却像有人点亮一盏小灯:再醒过来,终于体会到了被宠是什么样的。
七点一刻,黑色奔驰 MPV 滑到门廊。司机张叔穿灰色西装、白手套,替她拉开车门,掌心向上,角度刚好不会碰到她头顶。
许澜前世挤了十年地铁,第一次被“门童式”服务,后背汗毛起立。她道了声“早”,声音奶糯,张叔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小姐早,今天路线避开施工,预计 18 分钟。”
车内 22℃,座椅带通风,她脚踝被空调吹得发凉,林晚立刻从扶手箱抽出一条薄毯,奶***,绣一只打瞌睡的小狐狸。
“盖上点,关节才不会疼。”林晚把毯子盖到她膝盖上,顺手理顺刘海,“放学见。”
车门合上,许澜从车窗望出去:林晚站在晨光里,栗色长发被风扬起,像一幅油画。
她忽然鼻子发酸,低头把脸埋进毛毯里,深深吸了一口气,织物柔软剂的味道,前世她连洗衣液都要买促销装。
市立外国语校门口,香樟成排。许澜左脚刚落地,就听见旁边“噗通”一声。
一个瘦高少年的书包掉在地上,拉链崩开,卷子全都撒了出来。最上面一张红笔 59,已经被水晕成一片模糊。风一吹,白纸扑到她脚背。她弯腰去捡,指尖刚好碰到少年掌心。
“谢谢。”少年声音低哑,带着变声期的涩。
她抬眼,看见一张极好看的脸:黑发微卷,脸部轮廓棱角分明,睫毛长得过分,即便她还是成年人的心智,但依然被这张脸吸引到了。
“不客气。”她把卷子卷成筒,递回去,转身要走。
“许澜?”少年叫住她,指了指她胸前的校牌,“我也是一班,我叫盛星野。”
盛星野——许澜心脏猛地一跳。
前世她死在 2025,新闻里见过这个名字:16 岁国际信息奥赛金牌,18 岁保送清北,31 岁 AI 大佬,身家百亿。
如今,他是她同班同学,考试竟然是 59分。
她忽然生出一点恶作剧的亲切:“盛同学,脸不错,成绩可不太行哦~”
少年耳尖微红,别过脸:“……你别管。”
许澜挥挥手,进校门,阳光把影子拉得老长。原来,这一世连遇见大佬,都可以由她先开口。
午休,班主任发兴趣社团申请表。许澜勾了勾“摄影”和“合唱团”。
前世她嗓子好,却只在公司年会唱过 K,还被领导开玩笑“胖妹妹唱得不错,减减肥就更好了”。
现在不知道这副身体的声音怎么样,想试试把声音放进更大的地方。
对于一个已经大学毕业的人来说,初中的课程根本就是简单的很,不过因为之前上学偏科的严重,所以当许澜再拥有一次上学的机会时,她决定这一次要好好学数理化,毕竟这能让她走遍全天下。
放学后许嘉恒与林晚一起来接她,因为天气很好,所以他们当即决定散步回家,爸爸手里拎着她的书包,妈妈递给她一杯少冰柠檬气泡水——杯壁贴着一张小便签:
“13 岁第一天的放学快乐。”
她咬住吸管,柠檬籽浮浮沉沉,像不安也终将落底。上一世,她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父母的爱,她的父母从来只会争吵,妈妈也只会把她当成是讨债鬼。
回家路上,路过一家琴行,许澜想到上一世她真的很想学音乐的,但是妈妈却以家里没有钱来搪塞她。于是她小声问了句:“妈妈,我可以学钢琴吗?”
“当然可以,如果你想的话,我们现在可以进门问一下。”林晚笑着回答。
许嘉恒补充了一句:“家里刚好有个空房间可以够你练琴,如果以后不想学了,放在那当个摆件也好看。”
许澜笑出声——原来被宠爱不是无底线砸钱,而是被允许“试错”,也有人帮你兜底。
晚上七点,她洗好澡,擦着头发进房间,看见书桌上摆着一只白色小方盒,丝带莫兰迪绿,安静得像在发光。
林晚靠在门框笑盈盈的说:“这是给你的礼物哦。”
她拉开丝带,里面躺着一台微单——佳能 EOS 100D,白色机身,镜头盖贴着一颗手工捏的软陶草莓,指甲盖大,却颜色鲜亮。
“谢谢……爸爸妈妈。”许澜其实不太能喊出口爸爸***,毕竟实际上自己的年龄跟现在这对夫妻的年龄差不了几岁。但是如今她既然占了这具身体,那就要试着去适应。
许澜把相机举到眼前,对准爸妈,咔嚓——取景框里,女人倚着男人肩膀,灯影昏黄,像把岁月都镀上一层柔光滤镜。
她忽然鼻子发酸,低头调焦距,顺势把眼泪藏了起来。前世 30 岁,她连一张像样的自拍都没有。活的像个行尸走肉,如今在这具13岁的身体里,30岁的她终于体会到父母的爱是什么。
夜里,她躺在纯棉格子床单上,把相机抱在怀里,像抱住一颗滚烫的心脏。窗外,月亮挂在城市高楼缝隙,亮得近乎奢侈,她甚至还是不敢相信。
她轻声说:“温澜,欢迎来到 2015,欢迎来到被爱的世界。从现在起,一定要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