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让我挨饿受冻，现在还想道德绑架我？”
宋怀东刚抽完大哥，那股狠劲儿还没散。
他正嫌不够解气呢，眼看胡静芬张牙舞爪扑上来，眼神一冷，不退反进！
他不仅没躲，反而脚下一动，脚尖极其精准地勾住了放在墙根儿的破搪瓷尿壶提梁！
紧接着，他一个腰腹发力，腿猛地向上一撩！
那沉甸甸的尿壶就像个灌满了臭弹的流星锤，呼地一声飞了起来！
扑过来的胡静芬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带着一股浓烈刺鼻的骚臭味，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哗啦！
一大蓬浑浊、黏腻、泛着黄沫儿的腌臜液体，一滴没糟践全浇在了胡静芬的身上。
那分量，足够她洗个骚臭澡！
但这还没完！
尿壶借着惯性咚的一声闷响，连壶带盖儿，不偏不倚地罩扣在了胡静芬的脑袋上！
像戴了个特大号的臭帽子！
一瞬间，她整个人僵在原地，连动弹都忘记了。
“唔，呕！”
极度惊恐和难以言喻的恶心感瞬间淹没了胡静芬。
她下意识地想尖叫，声音却被闷在尿壶里，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呜咽和干呕。
恶臭顺着鼻子嘴巴直往肺里钻，糊得眼睛都睁不开。
她想伸手去抓头上的东西，又怕抓得满手秽物。
一时间竟僵在那里，只剩下喉咙里发出被臭气呛到的嗬嗬声。
宋怀东看着眼前这对母子的惨状心里的那股憋屈恨意才算稍稍泄出了一点。
他啐了一口，冷笑着冲尿壶里挣扎呜咽的胡静芬道：“味儿正不正？这才配您那颗黑心烂肠子！”
胡静芬刚把尿壶给拿下来，就听到这戳心窝的一句话。
她又气又恶心，看了一眼趴在地上哎哟叫唤的大儿子，拍着大腿就嚎开了。
“没法活了啊啊，亲儿子打亲娘啊，丧天良啦！”
“老宋你睁开眼看看啊，宋家怎么出了个白眼狼！”
“救命啊，快来人啊，小兔崽子要翻天啦！”
院子里本来就有几个探头探脑听墙根的邻居。
现在屋里这一通鸡飞狗跳，碗碟摔碎声、哭嚎声、叫骂声，早就惊动了整个胡同。
院门哐当一声被推开，几个叔伯婶子挤了进来，为首的正是端着长辈架子的二叔宋大东。
他背着手，眉头拧成个疙瘩，一脸威严地扫视狼藉的院子，目光最后落在宋怀东身上，带着浓浓的责备。
“老二，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把家里搅得天翻地覆！”
“还敢打你妈？打你哥？你爹走得早，你妈拉扯你们哥仨容易吗？”
“你还有没有点良心，翅膀硬了是吧？无法无天了！”
他唾沫星子横飞，句句都是孝道大棒，劈头盖脸砸下来。
身后的几个叔伯也跟着帮腔。
“就是，小兔崽子翅膀硬了，要翻天了。”
“忤逆不孝是要天打雷劈的！”
“这叫什么事儿啊！”
宋大东听到有人帮腔，腰杆挺的更直了，句句都是数落。
“下乡怎么了？那是响应号召，光荣！”
“你身为老二，你不去谁去？让你哥拖家带口去？让你弟放着工农兵学员不考去？”
“一家子就你最合适，一点牺牲精神都没有，自私自利的东西！”
宋怀东听着这老一套的道德绑架，嘴角扯出一个极冷的笑，眼神像冰锥子一样扎向宋大东：
“二叔，您老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唾沫星子喷着挺爽快？这名额，是街道办派给老宋家的，又没指名道姓非得我宋怀东去填坑！”
“正好，您那宝贝儿子宋铁根不是整天闲得蛋疼吗？这个胡同偷鸡摸狗，那个胡同调戏妇女，名声都臭大街了。”
“我看这政策来得正好，您赶紧把他送去，北大荒的风沙，最是能改造人。把他那身贼骨头好好洗洗，这名额给他正合适，省得在城里祸害街坊四邻，给老宋家丢人现眼！”
“你，你放屁！”宋大东被戳了肺管子，脸唰地涨成了猪肝色，指着宋怀东的手指头直哆嗦。
“小畜生，你敢编排你堂哥！”
“哎哟，怀东，你这嘴也太毒了！”旁边一直看戏的三姑宋华芝忍不住了，尖着嗓子插话。
“你们家三个儿子，名额落在你们家头上，当然是你们家出人！”
“你哥有媳妇要顾，你弟有前程要奔，就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咋就不能去了？一点担当都没有！”
宋怀东猛地扭头，眼神刀子似的刮过去：“三姑，您也少在这儿说风凉话，老子还没说到你头上呢！”
“嫌我说话难听？行啊，要不让您那金贵的闺女张婉琴去？她多能耐啊！”
“两条街外谁不知道您闺女是个便宜货？今儿勾搭这个，明儿贴乎那个，名声早烂大街了！”
“趁早送下乡去躲躲风头，省得将来嫁不出去，还连累咱们老宋家祖宗八辈儿跟着丢人现眼！”
“放***屁，我撕了你的嘴！”宋华芝气得浑身乱颤，尖叫着就要扑上来，被她男人死死拉住。
“够了！”宋大东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碗乱跳，他转向气得直翻白眼的胡静芬。
“嫂子，你听听，你听听你这好儿子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无情无义，顶撞长辈，编排这个编排那个，自私自利到骨子里！”
“连下乡这点觉悟都没有，一点教养都没有，你们家怎么教出这么个混账东西！”
胡静芬本来就被尿臊气熏得头晕眼花，又被小叔子当着这么多人面训斥，脸上更是挂不住，一股邪火全冲宋怀东来了。
“宋怀东我告诉你，今天这乡，你下也得下，不下也得下！”
“你要是不去，从今往后，那你就别再叫我妈了。我就当这些年白养了你这白眼狼，就当没生过你这个无情无义的畜生，你就给我滚出这个家！”
院子里围观的几个老街坊也嗡嗡地议论开了：
“唉，这孩子，咋这么犟，再怎么说也不能打妈啊！”
“下乡是苦点，可也是条出路嘛，推三阻四的。”
“家里确实有难处，一点都不知道体谅一下家里人。”
七嘴八舌，全是帮腔指责宋怀东的。
胡静芬眼里满是得意，以前只要说这话，宋怀东不管啥事儿都得让步。
一辈子都是个没出息的，就该替老大和老三下乡。
她就不信了，这小畜生还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认他这个妈了？
众人也齐刷刷的看着宋怀东，那眼里满是得意和指责，等着他跪下认错道歉。
只有宋怀东去了，宋家的名额才算落定了。
他们儿女就能等着下一批下乡。
宋怀东环视一圈这乌烟瘴气的屋子，听着那些嗡嗡的议论声。
他忽然咧开嘴，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半点暖意，只有分家的决绝。
“哟，不要我这个儿子了？正好叔伯们都在，咋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算清楚之后，断亲分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