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林氏集团举办的慈善晚宴在本市最豪华的酒店宴会厅举行。
苏晚穿着一身淡紫色长裙,站在陆臣身边,努力维持着得体的微笑。
陆臣似乎心情不错,与来往的商业伙伴寒暄交谈,偶尔还会轻轻揽一下苏晚的腰,做足恩爱夫妻的样子。
但苏晚能感觉到,那只手没有任何温度,只是例行公事般的表演。
“陆总,陆太太,真是郎才女貌啊。”
一个胖胖的商人奉承道,眼睛在苏晚身上打量了一圈。
陆臣淡淡一笑:“张总过奖了。”
等那人走远,陆臣侧头在苏晚耳边低语:
“领口是不是太低了?”
苏晚一怔,下意识地摸了摸领口。
这件礼服是陆臣挑选的,现在却来质疑它?
“是你选的这件。”她轻声回应。
陆臣眉头微蹙:“我没让你穿得这么招摇。”
苏晚咬住下唇,不再说话。
无论她怎么做,似乎总是不对。
就在这时,林薇挽着父亲的手臂款款走来。
她一袭火红色深V长裙,妆容精致,气场全开,瞬间吸引了不少目光。
“陆臣,晚晚,你们来了!”
林薇热情地打招呼,自然地在陆臣脸颊上贴了贴,然后转向苏臣,
“晚晚今天真漂亮,这裙子...很特别。”
话语是赞美,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几个围过来的女士低声笑起来,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苏晚感到脸颊发热。
她知道自己与这些从小浸***在富贵中的名媛不同,无论怎么打扮,总显得格格不入。
“谢谢,你的裙子也很美。”她勉强回应。
林薇笑得更加明媚:
“是陆臣帮我选的,他说红色最适合我。”
一句话,像一把小刀精准地刺入苏晚的心口。
她看向陆臣,他却似乎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正与林薇的父亲交谈甚欢。
“失陪一下。”
苏晚轻声说,转身向洗手间方向走去。
她需要一点空间喘口气。
在洗手间里,苏晚用冷水拍了拍脸,看着镜中的自己。
淡紫色的裙子衬得她肤色苍白,与林薇明艳的气质相比,确实像朵不起眼的小花。
她忽然怀疑起自己的一切——品味、气质、甚至价值。
走出洗手间,她不想立刻回到宴会厅,便拐进了旁边的露台。
晚风微凉,吹在脸上让人清醒许多。
“需要披肩吗?”
一个温和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苏晚转身,看到一个穿着深蓝色西装的男人站在不远处,手中拿着一条柔软的羊绒披肩。
“抱歉,无意打扰。”
男人微笑道,“只是看你似乎有些冷。”
苏晚认出了他——顾言,近年来声名鹊起的青年画家,也是几家艺术杂志的特约评论人。
她曾在一次画展上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顾先生?谢谢,我不冷。”
苏晚有些惊讶他还记得自己。
顾言走上前,却依然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苏小姐对吗?我们在现代艺术中心的开幕式上见过。”
苏晚点头:
“没想到您还记得。”
“很难忘记。”
顾言微笑,眼睛弯成友好的弧度,
“当时你对那幅《月光》的解读让我印象深刻。大多数人都只看到孤独,你却看到了宁静的力量。”
苏晚感到一丝意外的温暖。
那是一次小型的艺术展开幕式,陆臣因故迟到,她一个人看画时遇到了顾言,两人简短地交流了几句。
没想到他不仅记得,还记得她说的话。
“我只是随口胡说。”
她有些不好意思。
“不是胡说,是很好的见解。”
顾言认真地说,然后指了指她裙子上别着的一枚胸针,
“就像这枚银杏叶胸针,很多人会选择钻石或宝石,但你选择了这种自然的设计,很有品味。”
苏晚下意识地触摸那枚胸针。
这是她在一家小众手工作坊发现的,价格不贵,但设计别致。
陆臣从未注意过它,甚至曾说过“怎么不戴我送你的珠宝”。
“谢谢,它很普通。”
“不普通,它让你在满场的珠光宝气中显得独特而真实。”
顾言真诚地说。
就在这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露台入口处传来:
“苏晚。”
陆臣站在那里,脸色阴沉地看着他们。
顾言礼貌地点头致意:
“陆总。”
陆臣没理会顾言,径直走向苏臣,抓住她的手臂:
“你在干什么?丢下客人独自跑出来,很失礼。”
苏晚试图解释:
“我只是需要透透气...”
“陆总不要误会,我们只是偶然遇到,聊了几句。”
顾言介入解释,语气平和但坚定。
陆臣这才正眼看向顾言,目光中带着审视和不易察觉的敌意:
“顾先生,我妻子不擅长这种场合,我需要带她回去了。”
说完,不由分说地拉着苏晚离开。
回到宴会厅,他几乎是把她拽到了一个角落。
“注意你的身份,陆太太。”
陆臣压低声音,语气冷厉,
“和陌生男人单独在露台,你知道别人会怎么想吗?”
苏晚感到一阵委屈:
“我们只是偶然遇到,说了几句话而已。”
“他看你的眼神不单纯。”
陆臣冷哼一声,
“还是说,你很享受这种关注?”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打得苏晚猝不及防。
她睁大眼睛看着陆臣,不敢相信他会这样想她。
“你怎么能这么说?”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陆臣似乎也意识到话说重了,但骄傲让他不愿收回:
“那就注意你的行为。别忘了,你代表的是陆家的形象。”
这时,林薇款款走来,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
“怎么了?晚晚不舒服吗?”她自然地挽住陆臣的手臂,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同盟。
“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苏晚低声说,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局外人。
林薇笑道:
“也是,这种场合对晚晚来说可能确实有点吃力,要不让司机先送她回去?我和陆臣还要和我爸爸谈合作的事情呢。”
陆臣沉吟片刻,竟然点头:
“也好。周秘书会送你回去。”
就这样,在晚宴才进行到一半时,苏晚被提前“请”回了家。
坐在车里,她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感觉心中的某个地方正在一点点碎裂。
那天晚上,陆臣很晚才回来,身上带着酒气和淡淡的香水味——是林薇用的那款。
他没有进卧室,直接在书房睡下了。
苏晚独自躺在宽大的床上,睁眼到天明。
她反复回想顾言的话和陆臣的态度,
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在陆臣眼中,她或许从来就不是一个平等的伴侣,而是一件需要符合期望的所有物。
第二天清晨,苏晚起得比平时稍晚。
当她走出卧室时,发现陆臣已经自己煮了咖啡,正在看新闻。
看到她,他没什么特别反应,仿佛昨晚什么也没发生。
“今天我要出差,三天后回来。”
陆臣说,语气如常的平淡。
苏晚点点头,习惯性地问:
“需要帮你整理行李吗?”
“周秘书会处理。”陆臣放下咖啡杯,终于看向她,
“昨晚的事,不要再发生。”
苏晚怔了怔,才明白他指的是与顾言的交谈。
一股无力感席卷而来,她忽然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知道了。”
她轻声说,转身走进厨房。
陆臣看着她的背影,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拿起公文包:
“我走了。”
门关上后,苏晚靠在流理台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取出手机,无意中点开了顾言昨晚发来的好友申请。
附言写着:“希望没有给您带来麻烦。”
犹豫片刻,她通过了好友申请,然后很快收到一条消息:
“抱歉,如果昨晚的交谈导致了不愉快。”
苏晚回复:“不是您的错。谢谢您的披肩和赞美。”
顾言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那枚银杏胸针真的很适合你。有机会欢迎来我的工作室参观,正在筹备新展,或许你会感兴趣。”
若是以前,苏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以免引起陆臣的不快。
但此刻,她盯着那条消息看了许久,最终回复:
“荣幸之至。”
发送完毕,她感到一丝小小的叛逆带来的快感,随即又被负罪感淹没。
她甚至不确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许只是想证明,除了“陆太太”这个身份之外,她仍然是一个值得被尊重对待的独立个体。
这个小小的裂痕,已经开始悄然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