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顶层公寓的落地窗,洒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
苏晚将最后一碟煎蛋摆好,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
六点三十分,分秒不差。
她记得陆臣的一切习惯:
咖啡要现磨,八十五度水温冲泡,加一滴奶不加糖;煎蛋全熟,边缘微焦;吐烤面包去边,抹薄薄一层黄油。
三年了,她像校准仪器一样精准地记着他的喜好,以至于都快忘了自己爱吃什么。
六点四十分,主卧的门打开。
陆臣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走出来,没系领带。
他一边讲着电话,一边走向餐厅,甚至没看苏晚一眼。
“这个并购案不能再拖,告诉对方,要么接受我们的条件,要么免谈。”
陆臣的声音冷硬,不容置疑。
苏晚默默为他拉开椅子,等他坐下后,将咖啡杯推到他右手边恰到好处的位置。
陆臣仍在通话,左手随意地翻开财经报纸,右手准确无误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电话终于结束。
陆臣放下手机,开始用餐,目光始终停留在报纸上。
“今天气温会降,我给你准备了那件藏蓝色的羊绒大衣。”
苏晚轻声说,将熨烫平整的领带放在桌边。
陆臣“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苏晚站在一旁,看着他用餐。
这是他们日复一日的早晨,她像个无声的影子,周到地安排着他的一切,却很少得到哪怕一个眼神的回应。
“晚上想吃什么?我买了新鲜的鳕鱼,可以做你喜欢的香草烤...”她试探着问。
“晚上有应酬,不用准备我的晚餐。”
陆臣打断她,终于从报纸上抬起头,但目光依然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看向手中的表,
“七点十分开会,让司机备车。”
苏晚咽回未说完的话,轻轻点头:“好。”
陆臣用完早餐,起身伸开双臂。
苏晚熟练地为他穿上西装外套,系好领带。
她的手指偶尔触到他的脖颈,他却毫无反应,仿佛那只是衣服的标签擦过皮肤。
“林薇从国外回来了,今晚的宴会她会出席。”
陆臣突然说,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苏晚系领结的手微微一顿。
林薇,陆臣的初恋,陆家心目中理想的儿媳人选。
每次她的出现,都会让苏晚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安全感土崩瓦解。
“我知道了。”
苏晚低声说,继续手上的动作。
陆臣终于低头看了她一眼,眉头微蹙:
“你不问为什么提她?”
“你需要告诉我自然会说。”
苏晚完成系领带的任务,后退一步,检查是否完美。
陆臣轻哼一声,分不清是满意还是不屑:
“她父亲的公司即将与我们有个重要合作,今晚你见到她,表现得体些。”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刺入苏晚的心口。
在他眼中,她总是那个需要被提醒“表现得体”的人吗?
“我什么时候给你丢过人吗?”
她忍不住轻声反问。
陆臣似乎有些意外她的顶撞,终于正眼看向她。
苏晚垂着眼眸,长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今天穿了件柔软的米白色毛衣,衬得肤色越发白皙,却也显得有些脆弱。
“最好没有。”
陆臣最终只是淡淡地说,拿起公文包向外走去。
门关上了,公寓里顿时安静得可怕。
苏晚站在原地,听着电梯下行的声音,忽然觉得这个装修豪华的顶层公寓,冷得像冰窖。
她走到餐桌前,看着陆臣用过的杯碟,里面的食物几乎都吃完了,除了那碟煎蛋的边缘。
他总是嫌弃那里过于焦脆。
苏晚用手指捏起那些被剩下的边缘,慢慢放入口中咀嚼。
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不知来自煎蛋还是来自内心。
收拾完厨房,苏晚开始日常的清洁工作。
其实有保洁阿姨每周来两次,但陆臣的私人物品,她从不假手他人。
熨烫衬衫,擦拭手表,整理书房...
这些琐事填满了她的白天。
下午三点,苏晚开始准备晚餐。
尽管陆臣说不在家吃,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也许他会提前结束应酬呢?
她做了红酒炖牛肉,慢火细煨了三个小时,肉质酥烂,香气扑鼻。配上土豆泥和烤蔬菜,都是陆臣喜欢的口味。
餐桌布置得精致,甚至点了蜡烛,尽管知道很可能只有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六点,陆臣没有回来。
七点,没有消息。
八点,苏晚坐在餐桌前,看着逐渐冷掉的菜肴,终于拿起手机。
她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又怕打扰他工作。
最终只发了条短信:“晚餐需要给你留吗?”
没有回复。
九点钟,手机终于响了。
苏晚急切地抓起来,却是林薇发来的照片。
高级餐厅里,陆臣与林薇举杯对饮,侧脸在灯光下格外深邃。
照片附文:“谢谢陆总今晚的盛情款待,聊得很愉快^_^”
苏晚的心沉了下去。
她认得那家餐厅,是本市最难预订的米其林三星,以浪漫氛围著称。
陆臣从未带她去过。
她盯着照片看了许久,直到眼睛发酸。
最终,她慢慢起身,将一桌精心准备的晚餐一一倒进垃圾桶。
红酒炖牛肉的香气还萦绕在厨房里,与此刻的心境形成讽刺的对比。
刚要收拾碗碟,胃部突然一阵痉挛的疼痛。
苏晚扶着流理台,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病了,胃病,压力大或饮食不规律就会发作。
她忍着痛找到药箱,却发现常吃的胃药已经没了。
犹豫再三,她拨通了陆臣的电话。
一次,两次...
在即将自动挂断前,电话终于被接起。
“什么事?”
陆臣的声音传来,背景音里有轻柔的音乐和交谈声,显然宴会还没结束。
“我...胃有点不舒服,家里的药没了。你能带一盒回来吗?”
苏晚小声问,尽量不让声音听起来太痛苦。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然后是不耐烦的回应:
“这种小事让助理去做。我在忙。”
“可是...”
“林薇的父亲在这里,合作谈到关键阶段。你自己解决。”
陆臣的语气冷硬,随即补充道,
“如果严重就让周秘书送你去医院,别给我添乱。”
电话被挂断了。
苏晚听着忙音,缓缓滑坐在地上。
胃部的疼痛似乎蔓延到了心脏,抽紧般地疼。
她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不知过了多久,门铃响了。
苏晚挣扎着爬起来,心里闪过一丝可笑的期待——也许他还是关心她的?
打开门,门外是陆臣的助理周铭,手里提着一袋药。
“苏小姐,陆总让我送来的。”
周铭递过袋子,表情有些尴尬,
“还有...陆总说明天晚上林氏集团的晚宴,让您准备好,七点我来接您。”
苏晚接过袋子,里面是各种胃药,甚至还有暖宝宝和维生素。
周铭一向周到,想必是他自己添置的。
陆臣大概只是随口一句“去送点药”,从不会过问细节。
“谢谢,麻烦你了。”苏晚勉强笑了笑。
周铭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
“陆总他...其实很关心您,只是不善于表达。”
多可笑,连一个外人都觉得需要为陆臣的冷漠找借口。
送走周铭,苏晚看着那袋药,忽然觉得无比疲惫。
这段感情,她坚持了三年,却好像永远在唱独角戏。
陆臣需要她,如同需要一件趁手的工具,
一个照顾生活的保姆,一个满足需求的伴侣,却从不需要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感的妻子。
她吞下药片,和着冷水咽下,苦涩的味道一直蔓延到心底。
那天晚上陆臣什么时候回来的,苏晚不知道。
她在客房睡着了,故意避开了主卧。
凌晨时分,她感觉到有人走进房间,站在床边片刻,然后一条被子被扔在她身上。
“怎么睡这里?”
陆臣的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
苏晚假装睡着,没有回应。
她感觉到陆臣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最终转身离开,轻轻带上了门。
黑暗中,苏晚睁开眼睛,
看着天花板上模糊的阴影,一滴眼泪悄然滑落,没入鬓角。
第二天清晨,苏晚依然准时起床准备早餐。
胃部还有些隐隐作痛,但她强忍着不适。
陆臣看起来神清气爽,仿佛昨晚什么也没发生。
他坐下用餐时,突然推过来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林薇推荐的,说适合你。”
他语气平淡,眼睛仍盯着平板电脑上的股市行情。
苏晚打开盒子,里面是一瓶昂贵的香水。
她忽然想起昨天林薇身上似乎就是这种香味。
“谢谢。”
她轻声说,将盒子放在一旁。
陆臣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
“不喜欢?”
“喜欢。”苏晚勉强微笑,
“只是很少用香水,你知道的。”
陆臣耸耸肩:
“随你。今晚的晚宴记得用,林薇说这是现在最受欢迎的款式。”
原来如此。
他不在乎她喜不喜欢,只关心她是否符合别人的期待。
“我会的。”
苏晚垂下眼睛,继续为他倒咖啡。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心好像也跟着那只香水盒子,被轻轻合上,放在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