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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柯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巷弄的黑暗中,那句“你的时间,不多了”却像冰锥,狠狠凿进颜汐的耳膜,冻得她四肢百骸都僵住了。

他果然知道!

他知道她命不久矣,知道有东西在害她,甚至可能……知道她身体里藏着什么!

冷风一吹,单薄的寝衣根本无法御寒,颜汐剧烈地咳嗽起来,冰冷的空气割扯着她的喉咙,带起熟悉的腥甜味。她扶着冰冷的墙壁,才勉强没有瘫软下去。

脚心早已冻得麻木。

她望着逸柯离开的方向,那双总是因虚弱而显得水润朦胧的杏眼里,第一次燃起了一种近乎偏执的光。

他不搭理她?没关系。

她颜汐别的不行,就是 persistence(坚持)和话多。

既然他每晚都来,那她就每晚都来“偶遇”。一次不行就十次,十次不行就百次。她倒要看看,是这个更夫的嘴硬,还是她的话更密。

打定主意,她哆哆嗦嗦地退回角门,悄无声息地溜回暖阁。钻进冰冷的被窝时,身体还在不住地颤抖,但心底那点因长久病痛和压抑而生出的绝望,却被一种莫名的兴奋取代。

她好像,抓住了黑暗中的第一缕蛛丝。

尽管这蛛丝,冷得冻手。

接下来的几夜,颜汐成了逸柯甩不掉的影子。

第二夜,她提前裹了厚厚的斗篷,抱着小手炉,蹲在后角门等他。

“逸柯!好巧啊你又路过!今晚月亮不错哈,虽然被云遮了大半……你巡夜辛苦不?饿不饿?我带了点心,桂花糕,还热着呢,你要不要……”

逸柯目不斜视,敲梆,走人。留给她一个冷硬的背影和一声毫无感情的:“梆。”

第三夜,她换了策略,开始单方面输出理论分析。

“我觉得你那锣肯定不是普通的锣,是不是加了什么特殊的材料?陨铁?还是刻了阵法?我看过一本杂书,上面说上古有种‘惊魂锣’,专克邪祟,一响就能震散妖魂……你是不是就会那种?”

逸柯的脚步似乎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但依旧没理她。灯笼的光晕扫过她因兴奋而微微泛红的脸颊,深灰色的眸子里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第四夜,她开始卖惨,发挥病美人的优势。

咳得撕心裂肺,气若游丝:“逸柯……我、我可能真的快不行了……昨晚咳了半宿血,那颜色……咳……比前天的好像又暗了一点……你说人死之前会不会看到走马灯?我还没看过呢……要不你跟我说说话?就当提前给我念念往生咒?”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逸柯。他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在她说到“咳了半宿血”时,他提着灯笼的手指,似乎收紧了一瞬。

第五夜,颜汐刚溜出角门,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逸柯破天荒地没有直接走开,而是停在了几步之外。

昏黄的灯光下,他灰色的眸子冷冷地落在她脸上。

颜汐心头一跳,莫名有些紧张,话却已经不过脑子地溜了出去:“哎呀!你今天居然主动等我了?是不是被我感动了?还是终于想通要告诉我你那锣的秘密了?我就说嘛,人心都是肉长的,虽然你看起来像冰块成的精……”

“你胸口的玉佩,”逸柯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打断她的喋喋不休,“从哪来的?”

颜汐一愣,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墨玉玉佩隔着衣料,传来温凉的触感。

他怎么知道玉佩?!

她藏得极好,从未示人。

“我……我娘留下的遗物。”颜汐谨慎地回答,观察着他的表情,“怎么了?这玉佩……有什么问题吗?”

逸柯的目光在她捂着胸口的手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极其复杂,似乎夹杂着一丝极淡的……厌恶?或者说……忌惮?

“戴着它。”他最终只是冷冷地吐出三个字,转身欲走。

“等等!”颜汐急忙叫住他,“你认识这玉佩?它到底是什么?它跟我活不过冬天有关系吗?跟那些想杀我的东西有关系吗?跟你又有……”

“噤声。”逸柯猛地回头,灰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缩紧,闪过一抹非人的厉光。

颜汐被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凶戾吓得瞬间失声。

几乎就在同时——

“咻——!”

一道极其细微的破空声从头顶袭来!

颜汐甚至来不及抬头,就感觉一股阴冷腥臭的风压直扑天灵盖!

她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千钧一发之际,逸柯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超出了颜汐视觉能捕捉的极限,仿佛只是一道模糊的黑影掠过。

“铛——!”

一声极其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炸响!

逸柯手中的铜锣不知何时已然举起,精准地格挡住了那道袭向颜汐的黑影!

借着灯笼微弱的光,颜汐终于看清了那东西——那根本不是实体兵器,而是一道扭曲的、由纯粹黑影构成的利爪!爪尖幽光闪烁,散发着浓郁的不祥与死气!

黑影利爪与铜锣接触的瞬间,发出一声尖锐痛苦的嘶鸣,猛地缩回,融入夜空,消失不见。

逸柯持锣的手臂稳如磐石,身形未有半分晃动。但他敲锣的那只手,手背上青筋微微隆起。

颜汐的心脏直到此刻才重新开始跳动,砰砰砰地撞击着胸腔,几乎要跳出来。她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

逸柯缓缓放下铜锣,转头看向她,眼神冷得能冻裂金石。

“现在,”他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的、冰冷的怒意,“知道你招惹的是什么了吗?”

颜汐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恐惧和后知后觉的惊险攫住了她。

刚才那一下,如果没有逸柯,她已经死了!

真正的形神俱灭!

“它……它是什么?”她声音发颤。

“影傀。”逸柯吐出两个字,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黑暗,仿佛在警惕更多的袭击,“以怨念和死气为食,擅长隐匿偷袭。寻常兵器伤不了它。”

他顿了顿,灰色眼眸重新聚焦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

“它刚才的目标,不是你。”

颜汐一愣:“不是我?”

“是它。”逸柯的目光落在她依旧紧捂着的胸口,“它厌恶你身上的玉佩。”

玉佩?

颜汐低头,看向自己胸口。墨玉玉佩在衣料下安静地躺着,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与它无关。

是玉佩引来了那可怕的“影傀”?还是……玉佩保护了她?

“为……为什么?”她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逸柯却没有再解答的意思。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冷漠,有警告,似乎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探究。

“不想死得更快,”他转身,留下最后一句警告,“就别再跟着我。”

这一次,他没有再停留,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连梆子都没敲。

颜汐独自一人站在冰冷的后巷,浑身冰冷,不是因为夜寒,而是因为恐惧和巨大的谜团。

影傀……玉佩……逸柯……

她好像卷入了一个远比宅斗、病逝更深、更黑暗的漩涡。

而漩涡的中心,似乎就是她自己,和她贴身戴了十五年的墨玉玉佩。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暖阁,一夜无眠。

第二天,她破天荒地没有昏睡到日上三竿,而是早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掏出那枚墨玉玉佩,对着窗外熹微的晨光,仔细端详。

玉佩通体墨黑,触手温凉,上面雕刻着一种她从没见过的、极其繁复古老的纹样,似云非云,似兽非兽,看久了竟觉得那些纹路像是在缓缓流动,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神秘与苍茫。

娘亲……

她关于生母的记忆很少很少,只知道她来自一个很遥远、很神秘的部落,在生她时难产去世。这玉佩,是生母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难道娘亲的身份,并不简单?

这玉佩,又到底是什么?

它为何会引来“影傀”的攻击?逸柯又为何认得它?还让她“戴着它”?

一个个问题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小姐,苏小姐和李小姐、赵小姐来看您了。”青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颜汐连忙将玉佩藏回衣内,整理了一下表情,才哑声道:“请她们进来。”

苏婉茹几人进来,见她脸色比前几日更差,都吓了一跳。

“汐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昨夜没睡好吗?”苏婉茹担忧地问。

颜汐勉强笑了笑,习惯性的话痨又开始运转:“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梦见被一只大黑耗子追了半夜,那耗子还会飞,嘴还挺碎,一路追一路骂我……”

她胡乱编着梦话,目光却下意识地扫过几位好友。

忽然,她目光一凝,落在了李小姐的手腕上。

李小姐腕间戴着一串新得的红珊瑚手钏,正喜滋滋地展示给众人看。

那手钏色泽鲜艳,红得耀眼。

但颜汐的瞳孔却微微收缩了一下。

在那鲜艳的红色之下,她似乎看到了一丝极淡极淡的、如同活物般缓缓***的……黑气。

和李小姐周身洋溢的活泼生气格格不入。

是错觉吗?

还是……和昨晚那“影傀”类似的气息?

颜汐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这些东西,已经不仅仅出现在她身边了?

它们……开始渗入这座繁华的、永夜不眠的京都了?

而她的“好兄长”颜峥,今日过来探望时,脸上那温文尔雅的笑容,在她眼中,似乎也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伪善与冰冷。

他的身上,有没有那种令人不适的……黑气呢?

颜汐垂下眼睫,掩住眸底翻涌的惊涛骇浪。

她得想办法验证。

而唯一的突破口,似乎还是那个冷面冷心、神秘莫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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