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国应公拓荒鹅公包李顺义寒窗苦读书
且说李国应与婶娘送走张才木,便在这鹅公包的老屋周遭细细打量。只见屋后坡地间隐有几块平畴,虽已荒草没膝,土垄轮廓却依稀可辨,想来是百年前农户耕种过的熟地。选了个风静日暖的日子,叔侄俩点燃荒草,火舌舔过处,枯茎噼啪作响,待余烬渐凉,李国应取来从柏树垭新买的锄头刨挖,竟比预想中省力许多。
婶娘与国应连干十数日,先开出两亩多地;又在稍远些的凹地如法炮制,再得两亩。时已冬初,他们将从孝感乡带来的小麦种子细细播下,黑土翻涌间,藏着对来年的期盼。婶娘又去柏树垭挑回二十多只毛茸茸的雏鸡,李国应日日守着鸡群,天擦黑便将它们赶进西头小屋的鸡窝,生怕野物叼了去。
寒来暑往,转眼春回。小麦地里冒出油绿的嫩芽,铺成一片翡翠般的毯子;小鸡也长到七八两重,只是中途折损了三只。入夏后,麦穗沉甸甸地弯了腰,金黄饱满,丰收已是定局。叔侄俩望着这片浸透汗水的土地,眼角眉梢都漾着笑意。
此时的柏树垭已不复当初萧条,移民渐多,店铺陆续开张,赶集时竟有百余人往来,吆喝声、讨价还价声热闹非凡。婶娘从湖北带来的五十多两白银,因花销省俭,除去添置农具家什,尚余不少。家里收拾得窗明几净,还渐渐结识了七八个湖北老乡,常来常往,倒也消了些异乡的孤寂。
麦熟时节,打下的麦粒装了满满几大缸,竟有上千斤。康熙爷有旨,移民三年不纳赋税,这沉甸甸的收获全归自家,更让人心头敞亮。接着又种上玉米与各色蔬菜,地头不远处那半亩水塘,时常有鱼儿跃出水面,银鳞一闪便没入碧波,看那劲头,个头定然不小——想那张献忠屠川已近百年,这塘中水族无人惊扰,自然长得肥美。
湖北人本就善渔,婶娘耳濡目染也懂些门道。她与国应砍来青竹,凭着蹩脚的手艺编了两个竹筐,沉进水塘,筐里撒几把麦粒当诱饵。不过两刻钟光景,拉起竹筐时,竟有二十多斤活蹦乱跳的鱼在里头翻腾,叔侄俩笑得合不拢嘴。日子虽清苦,却在汗水中酿出了甘甜。
七年光阴倏忽而过,李国应已长成身材魁梧的汉子,老屋修缮得结实如新,还添盖了三间草房,养了头壮实的黄牛,田地也扩至十多亩。婶娘瞧着他已成年,便托张才木做媒,不久便迎娶了十七岁的张氏姑娘。到三十岁时,李国应已是三儿一女的父亲:长子李正龙,次子李正凤,三子李正象。
五十岁那年,婶娘无疾而终。不久,二儿正凤到十里外的铧厂湾拓荒立户,三儿正象则去了十多里外的锁墙沟。那锁墙沟是个Y字形山坳,左边住着同为湖北迁来的贵姓人家,正象便在右边落户。两沟交汇处有座倒坐庙,别家庙宇皆面沟而建,唯独这庙门反朝沟上,正对着李、贵两家,如同一堵墙锁住沟口。庙虽小,却颇有灵性,传说午夜时常有华光从庙后冲天而起,香火极盛。正象曾去庙里烧纸求签,得了支上上签,言“四代必出贵人”,他便牢记在心,格外看重子孙学业,哪怕家境紧巴,也要送孩子们去柏树垭的私塾念书。
果然,正象的曾孙李顺义天资聪颖,读书格外刻苦。窗下油灯常亮至深夜,四书五经背得滚瓜烂熟,十五岁那年参加乡试,竟一举考中秀才,在这乡野间可是天大的荣耀,一时风光无两。
只是一门心思扑在书本上,田里的活计便荒疏了,***收成比邻里差了不少,家境反倒清贫起来。秀才的名头填不饱肚子,李顺义二十岁便在乡里设馆教书,日子才渐渐宽裕。后来娶了王氏为妻,生下三男二女:长子李朝富、次子李朝茂、幼子李朝凤。
这李朝富更是继承了父亲的书卷气,读书格外上心,四书五经、前朝史略、天文地理,无一不读,且过目不忘,真个是胸有丘壑。
正是:勤劳耕织五代人,人丁兴旺靠打拼,
清贫秀才入西席,书香门第是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