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被沉浮,烛泪滴答。
苏婉觉得自己像被拆散了架,又重组,再拆散。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榨干,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几乎是瞬间就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用温热的湿帕子,极其轻柔地替她擦拭身体。动作小心得仿佛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偶尔指尖划过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她想睁眼,却实在没力气,只含糊地咕哝了一声,下意识地往那令人安心的热源处蹭了蹭,便彻底睡死过去。
似乎听到一声极轻的、压抑的叹息,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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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苏婉是在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中醒来的。
不是疼,是一种无处不在的酸软,尤其是腰肢,酸得像是昨夜跑去扛了整夜的大包。
她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片肌理分明的胸膛,只是这次,她整个人几乎是被严丝合缝地嵌在沈砚的怀里。他的手臂横亘在她腰间,将她牢牢圈住,下巴轻抵着她的发顶,呼吸均匀绵长。
他竟然还没起?
按照她上辈子模糊的记忆以及外界对沈修撰“严于律己,夙兴夜寐”的传闻,此刻他早该在书房处理公务了。
苏婉小心翼翼地动了动,想换个舒服点的姿势。
刚一动,头顶就传来男人晨起时特有的沙哑嗓音,带着一丝慵懒的鼻音:“醒了?”
环在她腰上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阻止了她的乱动。
“嗯……”苏婉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软糯,像裹了蜜糖,“什么时辰了?相公你怎么还没起?”
沈静了片刻,才听到他淡淡回应:“今日休沐。”
苏婉:“……”哦。
休沐就不用早起了吗?说好的工作狂呢?人设崩了啊沈大人!
她偷偷抬起脸,想看看他现在的表情。
男人依旧闭着眼,长睫安然垂落,面容平和,甚至透着几分闲适。只是那线条优美的下颌微微绷着,透出点不易察觉的……紧绷?
苏婉的视线往下溜,落在他微敞的寝衣领口,那精致的锁骨上,似乎有几道……可疑的红痕?
她脸一热,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唇角。昨晚……战况这么激烈的吗?
她这点小动作似乎没逃过男人的感知。沈砚忽然睁开眼,深邃的眸光精准地捕捉到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视线,以及那无意识舔唇的动作。
他的眸色瞬间暗沉了几分,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苏婉做贼心虚,立刻把脸埋回他胸口,假装鸵鸟,闷声闷气地转移话题:“我、我饿了!”
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低笑。震得她耳膜微微发痒。
“嗯。”他应着,终于松开了环着她的手臂,坐起身,“传膳。”
动作间,寝衣滑落,露出背上几道清晰的抓痕。
苏婉:“!!!”
她猛地用被子蒙住头,脚趾头都蜷缩了起来。
罪证确凿!没脸见人了!
沈砚侧头看了一眼把自己裹成蚕蛹、还在微微发抖的某人,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平静,起身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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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膳摆在了新房外间。
琳琅满目,精致可口,大多是她偏爱的甜软口味。
苏婉饿得前胸贴后背,坐下就拿起一个奶黄包啃,吃得两腮鼓鼓。
沈砚坐在她对面,吃相优雅斯文,慢条斯理地喝着粥,视线偶尔掠过她,看到她嘴角沾了馅料,便自然地伸出手指,用指腹替她揩去。
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苏婉啃包子的动作顿住,眨巴着眼看他。
沈砚面不改色,收回手,拿起帕子擦了擦指尖,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一粒尘埃。只是那耳根,又悄悄漫上了一层薄红。
苏婉心里的小鹿又开始瞎蹦跶。
哦哟哟!冰山融化起来,真是要人命啊!
她决定得寸进尺。
“相公,那个虾饺看起来好好吃。”她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摆在他面前的那碟水晶虾饺。
沈砚抬眸看她一眼,没说话,只是用公筷夹起一只,放到了她面前的碟子里。
“谢谢相公!”苏婉笑得眼睛弯弯,夹起来咬了一口,又皱起脸,“好像有点远,够着吃累。”
沈砚:“……”
他沉默地看了她两秒,就在苏婉以为这点小把戏要被拆穿时,他却伸手,直接将那整碟虾饺端起来,放到了她手边。
苏婉得逞,心里乐开花,嘴上还要甜腻腻地夸:“相公你真好!”
沈砚垂眸,继续喝他的粥,只是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站在一旁伺候的丫鬟们眼观鼻鼻观心,努力憋着笑,肩膀微微抖动。这位新夫人,可真有意思。大人他……好像也变得不太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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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沈砚去了书房。
苏婉瘫在窗边的软榻上晒太阳,像只慵懒的猫,指挥着小丫鬟给她捶腿揉腰。
“夫人,您这皮肤真好,就是……”小丫鬟看着她颈间遮不住的暧昧痕迹,红了脸。
苏婉摸了摸脖子,毫不在意,反而有点小得意:“没事,过两天就消了。”这可是战利品!
正琢磨着中午吃点什么,另一个小丫鬟进来禀报:“夫人,门房来报,说是您娘家嫂子来了,想见您。”
嫂子?
苏婉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一张总是带着假笑、说话拐弯抹角打探她婚后生活的脸。
上辈子,这位嫂子可没少“关心”她和沈砚那相敬如“冰”的夫妻关系,话里话外透着优越感,没少给她添堵。
啧,麻烦来了。
她懒洋洋地坐起身:“请她去花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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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厅里,苏婉的嫂子王氏正端着茶盏,看似悠闲地打量着厅内的陈设,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算计。
见到苏婉进来,她立刻放下茶盏,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哎哟,婉妹妹来了!几日不见,气色真是越发好了!看来这沈府的风水就是养人,妹夫定然是极会疼人的!”
她这话说得意味深长,目光像探照灯似的在苏婉脸上、身上扫视,试图找出一些“不得意”的蛛丝马迹。
毕竟,谁不知道沈砚是出了名的冷情寡欲?这新婚燕尔,只怕也是面子功夫。
苏婉心里门儿清,面上却笑得比她还甜,故意抬手捋了捋鬓发,宽大的袖口滑落,露出一截手腕,上面一点红痕若隐若现。
“嫂子说笑了。”她声音娇软,带着新妇特有的羞赧,“相公他……是待我极好的。就是有时候……唉,太不知节制了些,说了也不听,真是让人烦恼。”
她说着“烦恼”,眉眼间却尽是藏不住的春风得意。
王氏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视线死死盯着苏婉手腕上那一点痕迹,手里的帕子捏得死紧。
这、这怎么可能?!那个沈砚?!
苏婉仿佛没看见她的失态,继续添火,叹了口气,语气凡尔赛十足:“嫂子你是不知道,昨日进宫谢恩,他就差把我拴裤腰带上了,走哪儿跟哪儿,生怕我丢了似的。今儿个休沐,更是赖床不起,非要抱着我……唉,真是黏人得紧,我都没法子了。”
王氏:“……”
她感觉胸口被狠狠噎了一下,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这跟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是、是吗……”王氏干巴巴地应着,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妹夫……真是……真是情深义重。”
“是啊。”苏婉笑眯眯地点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语气天真又无辜,“所以嫂子回去跟我娘说,让她千万别担心我。我在这儿好着呢,相公疼我疼得紧,就是有点太黏人了,怪不好意思的。”
王氏再也坐不住了,胡乱找了个借口,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王氏几乎是踉跄而出的背影,苏婉慢悠悠地放下茶盏,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跟我斗?哼!
她心情大好,决定去书房“慰问”一下那位“黏人得紧”的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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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门口。
苏婉端着刚让厨房炖好的***雪梨,轻轻推开一条门缝。
沈砚正坐在书案后,神情专注地批阅公文。侧脸冷峻,线条紧绷,完全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冰山模样。
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浅金的光晕,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苏婉放轻脚步走过去,将炖盅放在桌角,柔声道:“相公,歇会儿,喝点甜汤润润喉。”
沈砚笔尖未停,只淡淡“嗯”了一声。
苏婉也不恼,绕到他身后,伸出小手,轻轻按上他的太阳穴。
沈砚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累不累?”她声音软得像羽毛,指尖力道适中地揉按着,“我帮你按按。”
女子的馨香若有似无地萦绕在鼻尖,柔软的指腹带着温热的体温,一点点揉散了他眉宇间的疲惫和冷凝。
沈砚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终是没有拒绝,缓缓闭上了眼,任由那陌生的、却令人舒适的触感在额角流连。
书房里一片静谧,只剩下纸张翻动和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按了一会儿,苏婉的视线落在他微抿的薄唇上。
鬼使神差地,她低下头,飞快地在那唇上啄了一下。
一触即分。
沈砚猛地睁开眼,漆黑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愕然看向她。
苏婉偷袭成功,脸上飞起红霞,却强装镇定,眨着眼:“奖励。”
沈砚眸色深暗,盯着她看了许久许久,久到苏婉都快绷不住想逃跑时,他却忽然伸出手,扣住她的手腕,将人一把拉坐到自己的腿上。
苏婉低呼一声,跌入他怀里。
下一秒,下巴被抬起,灼热的气息铺天盖地地落下,封缄了她所有未出口的惊呼。
这个吻,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和惩罚的意味,比昨夜更加深入,更加缠绵,几乎夺走了她所有的呼吸。
直到苏婉软成一滩春水,伏在他怀里细细喘息,沈砚才稍稍退开些许,拇指摩挲着她被吻得红肿水润的唇瓣,眸光幽暗,声音低哑:
“这,才是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