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秘密,藏在深不见底的黑夜里。
有些药方,不在医书上,而在另一个人的掌心里。
我是乔桉,海川市最好的心理医生之一。
我的工作是修复破碎的灵魂,引导他们走出迷雾。
我冷静,我专业,我从不与病人共情。这是我赖以生存的铁则。
直到我接下那单八百万的委托。
病人是云顶山一号的主人,恒星科技的总裁,闻野。
一个活在传说里的男人,冷酷,偏执,手腕强硬,却被无边的黑夜囚禁。
当我走进他那间密不透风的卧室,看清阴影里那张苍白而熟悉的脸时,我所有的专业、冷静和铁则,都在瞬间土崩瓦解。
他是我失散了十一年的竹马。
我以为我是来治愈他的医生。可后来我才明白,我不是医生。
我只是他的药。
支票上的数字是八百万。
一个很吉利的数字。
介绍人是我的导师,他说,乔桉,这是个挑战,也是个机会。
病人身份尊贵。
住在海川市云顶山一号。
那个地方不对外出售,只定向赠予对海川市有卓越贡献的人。传闻里,住在那里的人,非富即贵,手眼通天。
我开着我的甲壳虫,在盘山公路上绕了很久。
车子最终停在一栋巨大的,全玻璃幕墙的现代建筑前。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管家已经等在了门口。他年纪不小了,头发花白,但腰板挺得笔直。
“乔医生,我是这里的管家,姓李。”
我点点头,跟着他走进去。
大厅空旷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脚下的黑曜石地板光可鉴人,映出穹顶上巨大的水晶吊灯,每一颗水晶都折射着冰冷的光。这里不像家,更像一个精心布置的展馆。一个关于财富和孤独的展馆。
我们穿过漫长的走廊,最终停在一扇厚重的木门前。
管家停下脚步,侧过身,声音压得很低。
“乔医生,闻先生就在里面。”
他顿了顿,补充道:“他畏光,房间里……没有开灯。”
我的心沉了一下。
畏光。这是抑郁症和多种焦虑障碍的常见伴随症状。意味着他的情况可能比我想象的更糟。
门被无声地推开。
一股混杂着药物和尘埃的冷冽气息扑面而来。
厚重到夸张的丝绒窗帘隔绝了所有光源。房间里暗得像个洞穴,只能勉强辨认出家具巨大的轮廓。
在床边,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他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像一尊被遗忘的雕塑。
我深吸一口气,走进去。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根据专业习惯,我与他保持着一个安全的社交距离,大约两米。
“闻先生,您好。”
我的声音在空寂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我是乔桉,您的心理咨询师。”
那个轮廓动了一下。
他似乎是抬起了头。
一张脸,慢慢地,从最浓重的阴影里显现出来。
那是一张极其英俊的脸,轮廓深邃,鼻梁高挺。但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下颌线绷得死紧,嘴唇是淡漠的青白色。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在昏暗中,依旧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
我的话,就那么卡在了喉咙里。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
那张脸。
那张脸我刻在记忆里,临摹了十几年。虽然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变得冷硬、锋利,但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他。
怎么会是他。
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磨过木头,没有任何温度。
“乔桉?”
他叫了我的名字。
不是乔医生。
是乔桉。
那个曾经只属于他的称呼。
我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那一瞬间凝固了。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专业素养,所有的开场白,所有预设的治疗方案,全都碎成了粉末。
我那个爱笑,会露出两颗小虎牙,在夏天爬上高高的香樟树为我摘叶子做哨子的少年。
我那个在我被大狗追着哭的时候,会拿着一根木棍挡在我身前,大声喊着“不许欺负她”的少年。
我那个消失了整整十一年的竹马。
闻野。
他成了恒星科技的总裁。
成了我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