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集团的晨会总是像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段馨月站在会议室角落，手里拿着记录本，看着主位上的萧润泽。他正在逐一点评各部门的汇报，语气算不上严厉，却字字精准，哪里数据有问题，哪里方案有漏洞，他一眼就能挑出来。

“市场部的这份调研报告，用户画像模糊，数据来源标注不清。”他把文件扔回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明天早上九点，我要看到修改版，否则这个项目，你们部门就别参与了。”

市场部经理脸色发白，连连点头：“是，萧总，我们马上改。”

会议进行到一半，萧喻齐推门进来。他手里拿着个保温杯，轻手轻脚地走到萧润泽身边，把杯子放下：“哥，你胃不好，喝点热粥。”

萧润泽头也没抬：“放那。”

萧喻齐没走，靠在桌沿上，看着正在汇报的技术部总监，突然插话：“李总监，你们说的这个算法模型，我前几天在一篇论文上见过类似的，有个参数可以优化，能提高30%的效率，我把论文发你邮箱了。”

技术部总监眼睛一亮：“真的？谢谢二少！”

萧润泽瞥了他一眼：“开会呢，别捣乱。”

“我这是提供新思路。”萧喻齐笑着耸耸肩，对段馨月眨了眨眼，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段馨月低头记笔记，嘴角忍不住弯了弯。这对兄弟，性格真是差太远了。一个像冰山，一个像暖阳，偏偏又莫名地合拍。

晨会结束后，段馨月去茶水间冲咖啡，正好遇见萧喻齐。他正在用微波炉热三明治，看见她，笑着打招呼：“早啊，段助理。”

“早，萧二少。”

“叫我喻齐就好。”他把热好的三明治递给她一半，“刚开会没吓到你吧？我哥就这样，对工作特别较真。”

段馨月接过三明治，说了声谢谢：“还好，萧总要求严格，是好事。”

“话是这么说，但他以前不这样。”萧喻齐咬了口三明治，含糊不清地说，“以前创业的时候，大家一起加班，他还会给我们讲冷笑话呢。”他顿了顿，语气低落下来，“就是苏芙蓉走了之后，他才变成现在这样，像个工作机器。”

段馨月想起昨天林秘书的话，好奇地问：“苏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喻齐想了想，眼睛亮了些：“她啊，就像……就像春天里的阳光，不刺眼，暖暖的。那时候我哥创业缺钱，她就去做***，发传单、当服务员，赚的钱全给我哥买设备了。她手特别巧，会织围巾，会做小饼干，每次来公司，大家都围着她转。”

他笑了笑：“有一次我哥发高烧，在医院输液，她守了整整一夜，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去上课，结果在课堂上睡着了，被教授点名批评。我哥知道了，心疼得好几天没睡好，说等公司赚钱了，第一件事就是给她买全世界最好的护肤品。”

这些细节很温暖，像细碎的光，照亮了那段被“背叛”和“失败”笼罩的过往。段馨月听得有些出神，原来白月光的分量，是这样一点点攒起来的。

“那她为什么会突然走呢？”她忍不住问。

萧喻齐的笑容淡了下去：“不知道。我哥那时候公司刚破产，还欠了一屁股债，整天躲在出租屋里不出来。苏芙蓉每天都来劝他，给他做饭，陪他说话。我们都以为，她会一直陪着他的。”

“结果有一天，她就不见了。”他叹了口气，“我哥疯了一样找她，去她学校，去她***的地方，都找不到。后来在她宿舍的垃圾桶里，发现了一张银行卡，里面有五万块钱，是我哥以前给她的，她一分没动。”

段馨月的心轻轻揪了一下。五万块，对于当时负债累累的萧润泽来说，或许是笔不小的数目，可她为什么要留下钱，自己走呢？

“我哥总说，她是嫌他穷，嫌他没本事。”萧喻齐的声音低了些，“可我不信。苏芙蓉不是那样的人。”

正说着，萧润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段助理，这份文件怎么还没送到？”

段馨月吓了一跳，回头看见他站在门口，脸色不太好。“对不起萧总，我马上送过去。”她连忙放下三明治，转身要走。

“等等。”萧润泽叫住她，目光落在她手里的三明治上，“上班时间，不要在茶水间闲聊。”

“是，萧总。”段馨月低下头，快步走了出去。

萧喻齐看着兄长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人，还是这么别扭。

下午，段馨月跟着萧润泽去见一个重要的客户。对方是个难缠的老头，一见面就摆脸色，说萧氏的方案太激进，不符合市场规律。

萧润泽没急着反驳，只是慢条斯理地拿出一份数据报告：“王总，您看这组数据。去年您公司投入的传统能源项目，回报率是3.7%，而我们的新能源方案，在试点城市的回报率是8.2%，风险系数还低了2个点。”

他说话时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说服力。王总皱着眉看报告，没说话。

段馨月适时地递上一杯刚泡好的茶：“王总，这是今年的新茶，您尝尝。我们萧总为了这个项目，前几天特意去了趟试点城市，跟当地的用户聊了两天，这份报告里的用户反馈，都是一手资料。”

王总接过茶，脸色缓和了些。

接下来的谈判很顺利，萧润泽精准地抓住对方的需求，一步步引导，最终敲定了合作意向。走出客户公司时，夕阳正浓，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刚才做得不错。”萧润泽突然开口，语气比平时温和了些。

段馨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夸自己：“谢谢萧总，是您的方案做得好。”

他没再说什么，脚步却放慢了些。路过一家便利店时，他停下脚步：“要喝什么？我请。”

段馨月有些意外，随口说：“冰可乐就行。”

萧润泽走进便利店，出来时手里拿着两瓶可乐，递给她一瓶。拉环拉开的瞬间，“啵”的一声轻响，气泡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段馨月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很舒服。她看着萧润泽的侧脸，夕阳的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上，柔和了他眉眼间的冷意。

“萧总，”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您……会游泳吗？”

萧润泽握着可乐瓶的手顿了顿，侧头看她：“不会。”

“哦。”段馨月低下头，心里轻轻“咯噔”了一下。不会游泳的人，怎么可能跳进泳池救人呢？

原来，真的是她想多了。

萧润泽看着她突然低落下去的样子，皱了皱眉，没追问。他仰头喝了口可乐，冰凉的液体没压住心底那点莫名的烦躁——刚才她问那句话时，眼里的光亮得像星星，可听到答案后，那点光就灭了。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回到公司时，萧喻齐正在段馨月的工位前等她，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给你的。”他把盒子递过来，笑得一脸神秘。

段馨月打开，里面是一块精致的慕斯蛋糕，上面用巧克力酱写着“欢迎加入”。“这是……”

“我看你早上没吃完三明治，估计没吃饱。”萧喻齐挠挠头，“这家店的慕斯特别好吃，我特意让助理去买的。”

段馨月心里一暖：“谢谢你，喻齐。”

“不客气。”他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对了，周末有空吗？公司附近新开了家画展，听说有你喜欢的那位画家的作品。”

段馨月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简历的兴趣爱好里写了“油画”。他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她笑了笑：“周末可能要加班整理项目资料，下次吧？”

“好啊。”萧喻齐笑得更开心了，“等你有空了告诉我。”

这时，萧润泽从办公室里出来，看见他们站在一起说话，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没说什么，径直走进了电梯。

萧喻齐看着电梯门关上，吐了吐舌头：“难道我哥吃醋了”？

“啊？”段馨月没反应过来。

萧喻齐笑着摆手：“开玩笑的。他就是看不得别人在工作时间摸鱼。”他拍了拍段馨月的肩膀，“快吃蛋糕吧，一会儿化了。”

段馨月拿起小勺，挖了一块放进嘴里。奶油细腻，带着淡淡的草莓香，甜而不腻。她看着萧喻齐转身离开的背影，心里那点因“游泳”话题而起的失落，似乎被这甜味冲淡了些。

也许，找不找得到那个少年，也没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