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没有这一出!空气里忽然全都是潮湿的水汽,堵得人喘不过气来。“你……啊——”她刚想说话,就感到自己的手被拉了起来。她惊呼。...
宋清婉死了。
死在她68岁这年。
她生了病,但是本可以不死的,是她的好侄儿拔了她的氧气管。
她是家里的老大,这一生都在帮扶娘家,帮衬弟弟。
她的亲娘哄着她,要她给她弟弟、侄儿侄女们买房买车;哄着她立遗嘱,把财产都给弟弟和侄儿继承;哄着她说,等老了,弟弟和侄儿会给她养老。
可是,在她生病的时候,她非但没有得到弟弟和侄儿一顿热汤热饭,她的好侄儿还把她的氧气管拔了。
那个时候她的病,医生说了,不是没得治,只是要花钱。
她的好侄儿就等不及了,夜里来她的单人病房里拔她的氧气管。
她难受得醒了,想要叫医生,被她侄儿捂住了她的嘴。
她侄儿露出狰狞的面孔,“姑姑,你已经快70岁了,人反正是要死的,何必再浪费钱呢?你要知道,你躺在医院里这每一天,浪费的都是我的钱啊!全是我的!”
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滑下……
问她这一生可有悔吗?
有啊……
她最后悔的事,是没有好好待他——她的丈夫季霖成,那个早早就牺牲了的男人,后来的许多许多年,她都再也没有遇上那么好的人了……
侄儿狰狞的面孔在她面前渐渐模糊,在咽气的最后一个瞬间,她眼前浮现的是那黝黑硬朗的面容。
“季霖成……”她脑海里闪过这个名字,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那一瞬,悔恨的痛充斥着她整个心房。
季霖成,如果一切重来,我一定不会这么对你了……
只是,宋清婉万万没有想到,一切竟然真的能再重来。
她躺在季霖成家旧房子的床上,看着灯光下贴着双喜字的窗户,心神不宁。
她回到了48年前,她20岁的时候。
这一年,她娘收了季家100块钱彩礼,逼着她嫁给了季家。
她不情不愿嫁过来,对自己的丈夫季家老二季霖成横竖看不顺眼。
嫌弃他皮肤黑,嫌弃他年纪比自己大七八岁,嫌弃他当兵粗鲁不斯文,嫌弃他带着个孩子,嫌弃他太远、什么都丢扔给自己,包括那个孩子……
她在季家作天作地,闹得季家人仰马翻,还把季家的东西尽往娘家搬。
几年后,季霖成牺牲了。
尽管她作成这样,季霖成的遗书里却还是留下遗言:抚恤金都留给她,很抱歉耽误她这几年的青春……
她后来能开饭馆,从小县城开到市里,再开到大城市,那笔他用命换来的抚恤金,是她的启动资金……
宋清婉躺在床上思绪纷乱,天早已经黑了,季霖成却迟迟不进房里来。
半年前她不情不愿嫁给季霖成,为了不跟季霖成做新婚夜那点事,她大冬天直接把自己冻病发高烧,第二天,季霖成就因紧急任务归队了,所以,她跟他之间什么都还没发生的。
季霖成是个很聪明的人,她的心思在他面前一点也藏不住,知道她不愿意,所以上辈子的这一次探亲回家,他是找理由跟她分房睡的。
这一世他还会这么做吗?
她心里细细一算,距离他牺牲的时间只有四年了。
如果,这辈子注定还是这样的结局,那这几年里,她不管怎样,都要好好陪陪他。
思来想去,她心里一横,冲了出去。
季霖成在冲澡。
她知道!
就在猪圈旁的冲澡房里,她听见哗哗的水声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壮胆,然后直冲过去,推开了那个歪歪扭扭毫无防备作用的门。
然后,她的眼睛就直了。
她跟他夫妻一辈子,竟然不知道他身材这么好!
虽然肤色偏黑,但他是军人好嘛!
那种健康的阳刚之气,完美的肌肉线条,完全可以和雕塑媲美!她上辈子眼瞎才会嫌弃他吧!
她的目光紧紧黏在他身上,顺着那些在他皮肤上滚动的水珠,一点往下看!
此时此刻,她就是小水珠本珠!
但,季霖成迅速用毛巾将自己裹了起来。
“出去!”冷冷的一声呵斥,在命令她。
“我……我来拿你换下的衣服!”她不争气地红了脸,随手把他的衣服拿上,落荒而逃,出门的时候,手臂还撞在门框上,撞得她巨痛。
回到房里,以后,她一颗心还在砰砰乱跳,眼前尽是他身上的小水珠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乱滚。
她“嘤”一声,滑进了被子里,手臂再度一痛。
她心里暗暗叫苦,真是“男色误人”!
她把自己今天上午受伤的手臂都给忘了!
上午她在山里遇到村里的二流子了,要对她动手动脚,逃跑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手臂划破好大一块。
本来伤处都已经止血了,她这么连撞两下,又开始渗出血来。
她痛得“嘶嘶”的,却听见房门响了。
他回来了!
她赶紧躺好。
只见门一开,果然是他进来了,什么也没穿,但用一块旧旧的布把自己裹起来了。
宋清婉看着那块布,莫名觉得有些失望。
他却黑着一张脸,在桌上看见了自己的衣服。
“你把我的干净衣服拿走了!”他冷着声音说。
宋清婉:……
当时心里眼里全都乱成一锅粥,哪里季得上是干净的还是脏的啊!本来就是借口!
但,不能让他占理!
“谁……谁让你凶我?你一凶,我就……就……”她憋啊憋的,憋得两眼泪光莹莹,委屈极了的样子。
季霖成:……
季霖成一时语塞,拿上衣服又出去了。
再回来时,已经穿上了裤子和背心,军绿色的背心,手臂和肩膀都露在外面,残留的水珠顺着肌肉的纹理往下淌……
宋清婉看得失了神,直到他走到她床边站定了,才恍然回神。
他看着她,微微眯了眯眼,似乎在思考。
她的呼吸都凝滞了。
上辈子没有这一出!
空气里忽然全都是潮湿的水汽,堵得人喘不过气来。
“你……啊——”她刚想说话,就感到自己的手被拉了起来。
她惊呼。
“痛?”他忽然问。
突如其来的低沉的压在喉咙里的声音打断了她乱七八糟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