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当外室后我被迫嫁入侯府》是作者谢珩独家创作上线的一部文章,文里出场的灵魂人物分别为谢珩,超爽情节主要讲述的是;...
苏府朱红的大门重重合上,将街市喧嚣与人声鼎沸彻底隔绝。门内,
几乎能听见银钱落地般的寂静,仆从们垂手侍立,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就在方才,
宫里的天使宣读了册立苏家大小姐苏月华为后的诏书,鞭炮碎屑还红得刺眼,
道贺的宾客方才散尽,空气里还浮着酒肴与硫磺混合的温热气味。我,苏家二小姐苏锦书,
立在廊***影里,看着庭院中那对即将成为天下最尊贵夫妻的男女。我的嫡姐,苏月华,
一身即将母仪天下的华服,容光摄人,眼角眉梢却压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冷意。
而她身侧,那身着明黄常服的帝王,我的姐夫,正轻轻拍着嫡姐的手背,
目光却越过她的肩头,沉甸甸地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像黏稠的蛛网,
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一种令人肌肤生栗的势在必得。他唇角噙着笑,声音温醇,
话却像淬了冰的针:“苏家双珠,皎若明月,灿若朝华。如此明珠,理当同侍君王,
方不负天恩。”“同侍君王”四个字,轻轻巧巧,却如惊雷炸响在我耳畔。
嫡姐搭在皇上臂弯的手指猛地一蜷,指尖血色褪尽。当晚,
一道密旨便悄无声息地送入我的闺阁。明黄的卷轴,冰冷的字句,“苏氏锦书,柔嘉淑顺,
特封为美人,三日后入宫。”传旨太监面上是程式化的笑,眼神里却藏着怜悯。
父亲捧着那卷密旨,激动得胡须微颤,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口中喃喃:“双珠并耀,
苏门之幸!之幸啊!”他看不到,或者说不在意那荣宠下的森然寒意。
我独自去了嫡姐的院子。昔日繁华热闹的院落,此刻静得可怕。满地狼藉中,她背对着我,
肩头剧烈起伏,那方刚刚赐下、象征着皇后无上权柄的赤金凤印,被她紧紧攥在手中,然后,
猛地掼在地上!“哐当——”一声脆响,凤印一角崩裂,滚落在我脚边。她转过身,
眼中有泪,更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愤怒,死死盯着我。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弯腰,
拾起那枚带着棱角冷硬的碎片,冰凉的触感从指尖直抵心口,然后将它拢入袖中。
转身离开时,我的脊背挺得笔直。苏府没有为我准备嫁妆,一顶最简单的青帷小轿,
悄无声息地停在了靖北侯府的门前。这里是另一重天地,门庭冷落,
白幡在微风中寂寞地飘荡,老仆脸上带着愁容与惊疑。我是来冲喜的,
嫁给那个据说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的靖北侯,谢珩。“苏家二姑娘,
你这是在拿全族的性命开玩笑!”宫里来的太监拦在轿前,声音尖利,带着不敢置信的惊怒,
“抗旨不遵,是诛九族的大罪!你此刻回头,
杂家还能在皇上面前为你求……”“情”字还未出口,
轿帘被一只苍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从内掀开。那个传言中已下不了榻的男人,
竟强撑着披衣坐起,靠在轿壁上。他的脸色是久病的灰败,嘴唇干裂,唯有一双眼睛,
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此刻锐利地看向轿外的太监,声音虽虚弱,却字字清晰,
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回去告诉皇上,不是她抗旨,是本侯——强娶的。”太监噎住,
面色变了几变,终是悻悻退开。小轿晃晃悠悠,抬进了弥漫着药味的靖北侯府。
冲喜的仪式简陋得近乎潦草。洞房花烛夜,红烛高燃,
映着床上那个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男人。我坐在床边的脚榻上,
能清晰地听见他艰难而断续的呼吸声。夜色深沉,我拧干温热的帕子,
一点点拭去他额上颈间的虚汗。他偶尔会陷入痛苦的梦魇,身体痉挛,
无意识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留下青紫的指痕。我没有挣脱,只是用另一只手,
稳稳地端着药碗,将浓黑的药汁,一点点耐心地喂进去。三个月,九十多个日夜,
药渣堆成了小山,名医来了又走,摇头叹息。而我,
守着这方寂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和煎药声的院落,替他擦拭,喂药,在他偶尔清醒的片刻,
读几页兵书或闲谈几句边关风物。他话很少,眼神却渐渐有了温度。奇迹,
就在这日复一日的苦涩药香里,悄然发生。他的咳嗽渐渐少了,脸色开始透出一点活气,
后来,竟能自己坐起,再到后来,能在庭院中缓缓踱步。他痊愈的那日,没有多言,
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便转身去了书房。次日,沉寂多年的靖北侯府擂响了聚将鼓。
他重披玄甲,手持先帝御赐的长枪,点齐旧部,挥师北上。
边关战报如雪片般飞入京城:靖北侯奇袭敌营,收复失地,连下三城!捷报传来,举国震动。
那个曾经被遗忘在病榻上的男人,以赫赫军威,再度成为王朝最耀眼的名将。金銮殿上,
***行赏。他不要金银爵位,只是当着文武百官,包括龙椅上神色莫测的皇帝,
和凤座上面无表情的皇后,径直走向站在勋眷队列末位的我。他摊开手掌,
掌心躺着那枚我珍藏的、边缘仍显嶙峋的凤印碎片,金属的断口在殿内明亮的灯火下,
折射出冰冷而璀璨的光。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大殿的每个角落,
带着沙场淬炼出的沉稳与力量:“夫人,”他说,“现在,可以去修你的凤印了。
”满殿寂然。我抬眼,迎上他深邃的目光,那里有征尘,有铁血,更有一种不容撼动的威护。
我缓缓伸出手,指尖触及那冰冷的碎片,也触及他掌心温热的薄茧。凤印碎了吗?或许。
但此刻,在我指尖之下,有些东西,正悄然弥合,坚固如初。
殿内静得能听见烛火摇曳的轻响。我指尖触到那冰凉的碎片,
也触到他掌心因长年握枪而生的薄茧。他微微收拢手指,将我的指尖与那金印碎片一同包裹。
满朝文武屏息,龙椅上的皇帝面沉如水,凤座上的嫡姐指甲掐进了掌心。然后,
我听见自己清晰平静的声音:“侯爷,凤印已碎,何必再修。
”谢珩深潭般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化为更沉静的等待。我没有抽回手,
任由他握着,转向那至高无上的帝后,微微屈膝:“陛下,娘娘。凤印乃中宫信物,
既已损毁,便是天意示警。强求修补,不过自欺欺人。”皇帝的眼神锐利如刀,
声音却带着惯有的温和:“哦?依你之见,该当如何?”“旧物既损,当铸新印。
”我抬起眼,迎视着他,“正如边关三城,昔日沦陷,今日收复,靠的是侯爷手中长枪,
而非前朝旧约。”话音落下,殿内响起几声压抑的抽泣。这话太大胆,
几乎是指着皇帝的鼻子说他不该觊觎臣妻,更暗示皇后之位也非一成不变。
嫡姐苏月华猛地站起身,凤冠珠玉碰撞出清脆急响:“苏锦书!你放肆!”我看着她,
看着这个曾经需要我仰望的嫡姐,看着她眼底翻涌的惊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曾几何时,
我只能在她与帝王的言语间,做一个被随意安排的物件。“娘娘息怒。”谢珩上前半步,
不着痕迹地将我挡在身后侧,他身形挺拔,虽未着甲胄,却自有沙场带来的凛然气势,
“内子言语直率,却是在下心中所想。边关新定,百废待兴,臣,请携家眷即刻返回北境,
镇守国门。”他以军功相挟,以边防为重,将一场可能的风波,
轻描淡写地转化为臣子的本分。皇帝盯着我们,良久,忽然轻笑一声,
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爱卿为国征战,劳苦功高,朕岂能不允?只是北境苦寒,
苏……靖北侯夫人出身娇贵,恐不堪其苦。”“陛下关怀,臣感激不尽。”谢珩声音沉稳,
“能与臣同甘共苦者,方是臣妻。”他没有给我,也没有给皇帝,留下任何转圜的余地。
离京那日,天色灰蒙。靖北侯府的车马辎重简单利落,一如军中作风。城门口,
竟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等候,车帘掀开,露出苏月华脂粉未施,略显苍白的脸。她屏退左右,
走到我面前,眼神复杂地看着我,许久,才低声道:“我竟不知,你何时有了这样的胆魄。
”“阿姐,”我用了旧时称呼,平静地看着她,“并非人人一开始便有选择。
不过是……被逼到绝处,总要为自己寻一条生路。”她眼底闪过一丝狼狈,随即湮灭,
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囊,塞到我手里,声音更低:“北境不太平,
宫里……也未必是福地。这个,或许关键时能派上用场。保重。”她转身匆匆上了马车,
没有回头。我握着那尚带她体温的锦囊,微微怔忡。锦囊入手颇沉,绝非寻常金银。
谢珩策马过来,目光扫过我手中的锦囊,并未多问,只道:“该启程了。”车马辚辚,
驶出巍峨的京城。我掀开车帘回望,那困了我十余年的繁华牢笼,在视野里逐渐缩小,
最终消失在地平线。取而代之的,是眼前逐渐开阔的官道,远处隐约的青山,
以及身侧那个纵马徐行、偶尔会回头确认我是否安好的身影。北境的日子,
确实与京中截然不同。这里没有精致的亭台楼阁,没有无休无止的宴会和算计,
只有辽阔的天空,粗粝的风沙,和边境线上隐隐的紧张。侯府坐落在边城之内,规制简朴,
却自有一股森严气象。谢珩军务繁忙,常常深夜方归。我学着打理府务,安抚军眷,
甚至跟着老军医学辨识草药,处理简单的伤患。他从不干涉我做什么,
只在偶尔见我对着账册蹙眉,或是笨拙地给伤员包扎时,会在一旁静静看一会儿,
然后唤来管事或军医,低声吩咐几句。有时深夜,我能听见书房里他与部将商议军情的低语,
听见沙盘推演的声响。一次敌军夜袭,烽火照亮了半边天,喊杀声隐约传来。
府中仆从未经历战事,难免惊慌。我披衣起身,命人紧闭门户,清点府中存粮与药材,
又将所有青壮仆役组织起来,分发简易武器,守在府内要害处。天将破晓时,
谢珩一身血污与尘土归来,看到的是井然有序的府邸和虽然面带倦色却镇定的我。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走上前,用未持兵刃的那只手,极其用力地握了一下我的肩膀。那力道,
几乎让我站立不稳,却也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北境的冬天来得格外早,第一场雪落下时,
我收到了京中密报。皇帝对谢珩军功既倚重又忌惮,几次明升暗降的手段被谢珩巧妙化解,
朝中关于靖北侯“拥兵自重”的流言渐起。与此同时,另一封来自苏府,
父亲笔迹的家书也到了,字里行间,皆是暗示我当规劝夫君,谨守臣节,勿要惹君王猜忌,
连累家族。我将两封信都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们化为灰烬。窗外,谢珩正在院中练枪,
雪花落在他肩头、发梢,随着他的动作飞扬旋转,枪尖寒光点点,破开凛冽的空气。
一套枪法练完,他收势而立,气息微喘,白色的哈气在寒冷的空气中氤氲。他转头,
隔着窗棂望向我。我推开窗,寒风裹着雪沫卷入,带着清新凛冽的气息。“京城来信了?
”他问,语气平淡。“嗯。”我点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他走过来,站在窗外,
伸手拂去我发间落上的雪花,指尖带着练枪后的温热:“怕吗?
”我看着他被风霜刻画出更深刻轮廓的脸,看着他那双映着雪光、愈发沉静锐利的眼睛,
摇了摇头。“有侯爷在,不怕。”他眼底似乎有什么情绪极快地闪过,
像是冰河解冻的第一道涟漪。他沉默片刻,忽然道:“以后,叫我的名字。”我一怔。
“谢珩。”他看着我说出这两个字,然后转身,重新走入漫天飞雪中,
继续那仿佛永无止境的挥枪。我望着他的背影,唇齿间无声地绕了绕那两个字。谢珩。
窗外雪落无声,而我知道,这北境的寒冬,才刚刚开始。真正的风刀霜剑,或许还在后面。
但此刻,站在此地的我,已非昔日那个在帝王一句话下,命运便不由自己做主的苏家二小姐。
袖中,那枚凤印碎片的棱角,隔着衣料,传来隐约的触感。碎便碎了。这里的天地,很广阔。
北境的冬天漫长得像没有尽头。雪一层叠一层,将边城捂得严严实实,
只有军营方向每日清晨准时响起的号角,能刺破这白茫茫的寂静。谢珩越来越忙,
常常天不亮就出府,深夜才带着一身寒气回来。他不再去书房,而是直接回到我们的卧房。
起初,他只是在外间的榻上和衣而卧。后来有一夜,风雪极大,吹得窗棂呜呜作响,
我被惊醒,发现他靠在榻上,肩头落了一层从门缝里钻进来的雪沫,竟就那样睡着了。
我起身,拿了厚厚的羊毛毯盖在他身上。他惊醒,眼底还带着沙场未褪的锐利和疲惫,
看清是我,那锐利才缓缓沉淀下去。“进去睡吧。”我说,“外间冷。”他看着我,没动。
烛火摇曳,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我又重复了一遍:“里面暖和。”他这才起身,
跟着我走进内室。自那以后,他便宿在内室,只是我们之间,始终隔着一条无形的界限,
一人一床锦被,井水不犯河水。他睡相极好,几乎无声无息,若非身边多了个人的气息,
我几乎察觉不到他的存在。有时半夜醒来,能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
能感受到从他那边传来的、驱散寒意的体温。这偌大而寒冷的边城侯府,
似乎也因此不再那么空寂。白日里,我依旧打理府务,学着辨认北境的作物,
查看军眷们的营生。这里的生活粗粝,却也简单。没有京城后宅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
妇人们性子爽利,认可了你,便真心实意。一日,我正与几位老卒的娘子查看新织的毛毯,
府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一个身着京城禁军服饰的将领,带着一队兵士,不顾府兵的阻拦,
径直闯到了前厅。“奉陛下口谕,宣靖北侯夫人苏氏,即刻回京!”那将领手持令牌,
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倨傲。厅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落在我身上。
几位娘子下意识地向我靠拢,面露忧色。我放下手中的毛毯,缓缓站起身。袖中,
那枚凤印碎片的棱角抵着腕骨,带来清晰的痛感。“将军一路辛苦。”我语气平和,
“不知陛下突然宣召,所为何事?”那将领皮笑肉不笑:“圣心岂是我等臣子可以揣度?
夫人还是速速准备,随末将启程吧。侯爷那边,自有陛下旨意交待。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调我回京,无非是牵制谢珩。我若不去,便是抗旨。我若去了,
便是人质。心口微微发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既是陛下宣召,妾身自当遵从。
只是侯爷军务繁忙,妾身也需打理府中事务,交接清楚,方能不辜负陛下信任。
还请将军稍待两日。”“夫人!”那将领脸色一沉,“陛下旨意,刻不容缓!
莫非夫人想抗旨不成?”他身后的兵士手按上了刀柄,气氛骤然紧绷。就在这时,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厅外传来:“本侯倒要看看,谁敢在靖北侯府,动本侯的夫人。
”谢珩一身黑色常服,不知何时站在了厅外廊下,负手而立。他没有披甲,未持兵刃,
只是站在那里,周身散发的寒意却比北境的风雪更刺骨。他目光扫过那队禁军,
最后落在那将领脸上。那将领脸色微变,强自镇定:“侯爷,
末将是奉陛下……”“陛下的旨意,是给本侯的。”谢珩打断他,一步步走进厅内,
挡在我身前,“边关军情紧急,突厥蠢蠢欲动,
夫人需协助本侯处理军眷安抚、粮草调度等务,此刻离不开。你回去禀告陛下,待北境平定,
本侯自会携夫人回京谢恩。”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决断。
那将领额头沁出冷汗:“侯爷,这……这恐怕不合规矩……”“规矩?
”谢珩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残酷的弧度,“在北境,抵御外侮,保境安民,
就是最大的规矩。还是说,将军觉得,陛下的旨意,比边关数万军民的性命更重要?
”这话太重,那将领顿时哑口无言,脸色白了又青。最终,那队禁军还是灰溜溜地走了,
带着谢珩一封措辞恭谨,态度却强硬无比的奏书。厅内众人松了口气,纷纷退下。
只剩下我和他。他转过身,低头看我,眉头微蹙:“吓到了?”我摇摇头,
袖中的手慢慢松开,掌心已被碎片硌出红痕。“没有。”顿了顿,补充道,“只是没想到,
他们会来得这样快。”“树欲静而风不止。”他淡淡道,目光落在我微微用力的手上,
“手里拿的什么?”我迟疑了一下,摊开手掌。那枚金色的碎片躺在掌心,边缘锐利。
他看了一眼,没问来历,只道:“还留着?”“嗯。”我收拢手指,“偶尔摸摸,
能让人清醒。”他沉默片刻,忽然道:“以后不必怕他们。”“我没怕。”我抬头,
直视他的眼睛,“我只是在想,下一次,他们又会用什么手段。
”他深邃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一下,然后,他伸出手,不是去拿那碎片,
而是轻轻握住了我收拢的手指,连同那枚碎片一起包裹住。他的手掌很大,温暖而粗糙,
带着常年握兵器留下的硬茧,牢牢地裹住我的冰凉。“手段再多,也不过是手段。”他说,
声音不高,却字字沉缓,“有我在,无人能强迫你做任何事。
”他的指尖在我手背上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那触感粗粝而真实。“记住,在这里,
你只需要做你想做的事。”窗外,北风依旧呼啸,卷着雪粒拍打在窗纸上,沙沙作响。
可被他握着手,那风声似乎也变得遥远了。我想做的事……我看着我们交握的手,
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座边城,这个身侧的男人,或许早已不仅仅是无奈之下的栖身之所。
那枚碎片的棱角,似乎也不再那么冰冷刺手了。春风吹绿北境草场时,
京城的风也吹来了更隐秘的刀锋。不再是明面上的宣召,而是润物无声的渗透。
发的粮饷开始以各种名目克扣、延迟;甚至有几个低阶将领被查出与京中某些权贵过从甚密。
谢珩处理这些事的手段雷厉风行。散布流言者,军法处置;克扣粮饷的账目,
他直接八百里加急,连同证据甩到了兵部尚书的案头;至于那些心思浮动的将领,该撤的撤,
该调的调,毫不手软。他像是北境线上最稳固的那块磐石,任由暗流汹涌,我自岿然不动。
但我知道,压力并非不存在。他书房里的灯熄得越来越晚,
身上偶尔会带上淡淡的酒气——那是他极少表露的、只有在极度烦躁时才会有的迹象。
一天深夜,我被隐约的争执声惊醒。声音来自书房,隔着庭院,听不真切,
但其中一个苍老的声音,我认得,是军中最德高望重的老参军,姓严,连谢珩都敬他几分。
“……侯爷!不能再犹豫了!陛下此举,分明是鸟尽弓藏!我们戍边流血,
他们在背后捅刀子!这口气,老臣咽不下!”另一个声音急切地附和:“是啊侯爷,
兄弟们心里都憋着火!只要您一声令下……”“闭嘴!”谢珩的声音压得很低,
却带着冰碴般的寒意,“此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遍。戍边是为国为民,非为谢珩一人。
谁再敢妄言,军法从事!”书房内沉寂下去,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我披衣起身,没有点灯,
走到窗边。月光如水,泻在庭院中,将石阶照得一片清冷。书房的门开了,
老参军和几位将领面色沉郁地走出来,很快消失在夜色里。过了一会儿,书房的门依旧开着,
谢珩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没有出来,只是倚着门框,望着院中的月色,
背影在清辉下显得格外孤直料峭。我推开房门,走了出去。他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月光下,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底带着未散尽的厉色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吵到你了?”他问,
声音有些沙哑。我摇摇头,走到他身边,与他一同站在廊下。春夜的风格外凉,
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我都听到了。”我轻声说。他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没有否认,只是淡淡道:“军中粗人,喝多了胡言乱语,不必放在心上。”“是吗?
”我侧过头,看着他紧绷的侧脸轮廓,“可他们说的,未必不是事实。
陛下他……确实在逼你。”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
晚风吹起他额前的几缕碎发,拂过他深邃的眼眸。“我知道。”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但有些路,一旦踏上去,就回不了头了。我不想……让你背上叛臣家眷的罪名。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顾虑的,竟是这个。“罪名?”我微微挑眉,
学着他平日那般冷静的语调,“侯爷莫非忘了,当初我抗旨不入宫,
选择嫁入你这靖北侯府时,在很多人眼里,早已是‘不识抬举’、‘自甘堕落’了。
叛臣家眷……听起来,似乎也没比现在坏多少。”他猛地转头看我,眼底是毫不掩饰的震惊,
随即那震惊化为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冰层碎裂,露出底下汹涌的暗流。
月光落在他眼里,亮得惊人。“苏锦书,”他叫我的全名,语气郑重,“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我在说,我既选了这条路,就不会后悔。
无论是冲喜冲来的侯夫人,还是将来可能有的任何名头,我都认。”我向前走了一小步,
靠近他,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混合着淡淡墨香和凛冽气息的温度。“谢珩,
我不想只站在你身后,等着你为我遮风挡雨。”我抬起手,
轻轻拂去他肩头不知何时落下的一片微尘,“北境的风沙,我适应了。这里的日子,
我觉得很好。所以,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是继续隐忍,还是……其他的路,我都跟你一起。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紧紧锁住我,像是要将我此刻的模样刻进心底。
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翻涌着太多我一时看不分明的情绪——震惊、动容、挣扎,
还有一丝……如释重负?他忽然伸出手,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力道很大,
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将我拉向他。我没有抗拒,撞入他怀中,额头抵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能听见他胸腔里传来的、有些紊乱却强有力的心跳声。他的下巴轻轻抵在我的发顶,
呼吸拂过我的发丝。“好。”他只说了一个字,声音沉哑,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那一夜之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他依旧忙碌,但书房议事,有时会让我在一旁听着,
偶尔问我的看法。我开始真正接触军务,不只是安抚眷属,而是参与粮草调配、情报梳理。
我发现,那些看似纷繁复杂的军报政务,其内核与打理后宅、平衡人情并无本质不同,
只是尺度更大,牵扯更广。老参军严老起初对我参与军务颇有微词,
但几次见我提出的建议切中要害,处理事务条理清晰,态度也渐渐从审视变为认可。期间,
京城又来了几波明里暗里的试探,甚至有一封盖着凤印的密信,经由特殊渠道送到我手中。
信中,嫡姐苏月华语气恳切,言及家族不易,父亲年迈,望我以大局为重,
规劝谢珩莫要行差踏错。我看着那熟悉的、却已显得陌生的字迹,将信在烛火上点燃。大局?
什么是大局?是帝王无端的猜忌,是朝堂无止境的倾轧,
还是边关将士浴血却换不来应有的信任?我的大局,就在这北境,在这座简朴的侯府里,
在那个愿意在风雪夜为我挡住禁军、在月下许我并肩而立的男人身上。夏至那天,
突厥果然大举犯边,来势汹汹。谢珩亲自披挂上阵,点兵出征。送他出城那日,阳光炽烈,
照在他冰冷的玄甲上,反射出刺目的光。他端坐马上,回头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
只是用马鞭轻轻敲了敲鞍鞯。我站在城楼上,望着黑色的洪流涌向远方,
直到消失在尘土与地平线的尽头。府里一下子空了许多。我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后勤保障中,
组织妇孺照顾伤员,清点库存,协调民夫运送物资。边境几座城池的气氛紧张到极致,
不时有前方的战报传来,时好时坏。一天夜里,前线传来急报,谢珩率轻骑突袭敌军粮草,
虽成功,但归途遭遇伏击,被困鹰嘴崖,情况危急。消息传来,侯府内一片死寂。
严老等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城中能调动的兵力已然不多,救援需要时间。
我看着沙盘上那个被标注出来的、形如鹰嘴的险要之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我去。”我说。厅内所有人都愕然看向我。“夫人!不可!那里太危险!”严老立刻反对。
“正因为危险,才不能等。”我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侯爷被困,军心必乱。我去,
至少能稳住后方,告诉将士们,侯府与他们同在。况且,我对鹰嘴崖一带的地形,
比你们更熟。”前些日子整理旧日舆图,我恰好深入研究过那片区域。不顾众人的劝阻,
我换上一身利落的骑射服,点了一队忠心的侯府亲卫,带着筹集到的一批急救药材和弩箭,
趁夜色出了城。夜路难行,风里带着血腥气。我们避开大道,
沿着一条废弃多年的樵夫小径急行。接近鹰嘴崖时,
已能听到隐约的喊杀声和兵刃相交的锐响。躲在山石后望去,只见崖下火光晃动,人影憧憧,
谢珩的人马被数倍于己的敌人围在核心,依托着狭窄的地形苦苦支撑。我深吸一口气,
命令亲卫将带来的弩箭分发下去,占据高处有利位置。“听我号令,”我压低声音,
目光紧盯着下方战局,“瞄准他们的火把和指挥官。”当第一波弩箭带着尖啸射入敌阵,
引起一阵混乱时,我站起身,用尽全力,
向着被围的方向喊道:“谢珩——援军已至——撑住——”我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
清晰地传了下去。下方厮杀的阵营明显骚动了一瞬,我看到那个玄甲的身影猛地一震,
手中长枪挥舞得更加凌厉,仿佛瞬间注入了新的力量。“是夫人!夫人带援兵来了!
”隐约有兴奋的呼喊从下方传来。我们占据地利,弩箭虽不多,
但精准的射击打乱了突厥人的阵脚,尤其是指挥官被重点照顾后,敌军攻势明显一滞。
就是这片刻的混乱,给了谢珩喘息之机。他抓住机会,率部发起反冲锋,如同困兽出闸,
硬生生从包围圈上撕开了一道口子。天光微亮时,战斗结束。突厥人丢下数百具尸体,
狼狈退去。谢珩一身血污,甲胄上布满刀痕箭创,他提着仍在滴血的长枪,一步步向我走来。
晨曦落在他身上,将他染成一个血与光交融的剪影。他走到我面前,定定地看着我,
眼底布满了血丝,却亮得灼人。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伸出那只未持枪的、沾满血污和尘土的手,用力握住了我的手臂。
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但他的眼神,不再是月下那般复杂汹涌,
而是沉淀下来的、某种坚实无比的东西。“回去。”他哑声说,只有两个字。我点点头,
任由他拉着我,走过尸横遍野的战场。回到侯府,他下令紧闭城门,全力救治伤员,
整顿防务。直到一切稍稍安定,他才回到房中沐浴更衣。我端着伤药进去时,他正坐在榻上,
赤着上身,背上几道狰狞的新伤还在渗着血珠。我沉默地走过去,
用湿布小心擦拭伤口周围的污迹,然后敷上药粉。他背对着我,肌肉紧绷,
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包扎完毕,我正要转身去收拾,他却忽然伸手,揽住我的腰,
将我带得跌坐在他身侧。他转过头,湿漉的黑发贴在额角,水珠沿着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
他的目光像是带着实质的温度,一寸寸掠过我的眉、我的眼,最后停在我的唇上。
房间里只剩下彼此交错的呼吸声,和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他缓缓低下头。这一次,
没有任何犹豫,他的唇带着沐浴后的微湿和一丝不容抗拒的力道,覆上了我的。
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接触,这个吻带着硝烟的味道,带着劫后余生的悸动,
带着压抑太久终于破土而出的渴望,凶猛而炽热,仿佛要将彼此都燃烧殆尽。我闭上眼,
伸手环住他的脖颈,生涩却坚定地回应。北境的风,穿过微微敞开的窗棂,吹动了床帐,
也吹散了漫长寒冬最后的一丝余烬。有些坚守,无需言语。有些归属,自在人心。
战事并未因鹰嘴崖一役而结束,反而如同被激怒的蜂群,愈发猛烈。
突厥王庭似乎铁了心要拔掉靖北侯这根硬钉子,不断增兵,攻势一浪高过一浪。边关数城,
终日笼罩在烽烟与喊杀声中。谢珩几乎住在了城墙上,眼里的血丝再未褪去过。
我亦带着侯府所有能动弹的人,全力支撑后方。伤兵营里血腥气浓得化不开,
药材消耗快得惊人,粮食也开始捉襟见肘。就在这紧要关头,朝廷承诺的援军与粮草,
再次迟滞不前。传来的消息语焉不详,只说是“河道淤塞”、“粮道遇袭”。“放他娘的屁!
”严老气得摔了茶碗,花白的胡子直颤,“分明是那起子小人作祟!要活活困死我们!
”谢珩站在沙盘前,沉默得像一块礁石。沙盘上代表敌军的黑色旗帜,
已经逼近到令人窒息的距离。他手指按在边城模型上,因用力而指节泛白。“侯爷,
”一个将领哑声道,“城中箭矢存量不足三成,滚木礌石也快用尽了。
弟兄们……已经三天没吃过一顿饱饭。”压抑的绝望,像浓稠的墨汁,在议事厅里弥漫。
我站在厅门旁,看着谢珩紧绷的侧影。他肩上的担子,太重了。深夜,我独自去了府中库房。
这里原本堆放着的绫罗绸缎、古玩珍奇,早已变卖或充作军资,
如今空旷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角落里,放着我的嫁妆箱子,虽不丰厚,却也从未动过。
我打开箱子,最上面是母亲留给我的一对玉镯,颜色极好。底下是几件还算值钱的金饰,
以及……那个我从京城带来的,嫡姐苏月华在城门口塞给我的锦囊。我解开锦囊,
倒出里面的东西。并非我以为的金银,而是一枚玄铁令牌,触手冰凉沉重,
上面刻着繁复的云纹,中间一个古朴的“影”字。令牌下,压着一小卷薄如蝉翼的纸。
我展开那张纸,就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看去,上面只有一行小字,
是苏月华的笔迹:“此令可调‘云影’三次,慎用。”云影?我心头巨震。
曾偶然听父亲提起过,苏家祖上曾于乱世中救过一支神秘的江湖力量,得其承诺,
后代嫡系可凭信物求助于他们。原来这传说竟是真的。而苏月华,
她把这份可能是苏家最后的保命底牌,分了一次给我。握着那枚冰冷的令牌,我思绪翻腾。
她此举是何意?是念及姐妹之情,还是想在谢珩与皇帝的博弈中,为苏家多留一条后路?
或许,兼而有之。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我将令牌紧紧攥在掌心,
冰冷的触感让纷乱的心绪渐渐沉定。我没有立刻去找谢珩,
而是动用了自己这几个月在北境暗中经营的人脉和渠道。我将母亲留下的玉镯、所有金饰,
甚至头上几支像样的簪子,统统交给一个信得过的、常往来关内关外的老行商。“陈伯,
想办法,尽快换成粮食、药材,特别是金疮药和止血散,能换多少换多少。”我声音平静,
“价格不是问题,速度最重要。”老行商看着我递过去的首饰,愣了一下,
神色复杂地躬身:“夫人放心,小老儿拼了命,也给您办到。”处理完这些,
我才拿着那枚玄铁令牌,去了城墙。谢珩正靠在垛口后小憩,玄甲上满是干涸的血迹和尘土,
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听到脚步声,他立刻警觉地睁开眼,看到是我,凌厉的眼神才缓和下来。
“你怎么上来了?这里危险。”他声音沙哑。我没说话,将手中的令牌递到他面前。
他目光落在令牌上,瞳孔微微一缩:“这是……?”“云影令。”我简略解释,
“苏家祖上的一点香火情,大姐给我的。或许……能解燃眉之急。”他接过令牌,
仔细看了看,又抬头看我,眼神深邃:“你知道动用它的代价吗?”“不知道。
”我如实回答,“但我知道,不用它,我们可能撑不过下一次攻城。”他沉默地看着我,
城墙上的风猎猎吹动我们的衣袍。过了许久,他将令牌递还给我,语气不容置疑:“收好。
还没到那个时候。”“谢珩!”“我说,收好。”他打断我,站起身,
目光投向城外漆黑的旷野,那里有无数突厥营帐的篝火,如点点鬼火,“这是我靖北军的事,
还没到要动用你嫁妆和……苏家底蕴的地步。”他的脊背挺得笔直,
仿佛任何重压都无法将其折断。就在这时,一名亲兵急匆匆奔上城墙,
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侯爷!侯爷!粮……粮车!好多粮车!还有药材!到了!到了!
”我们俱是一怔,快步走到城墙另一边,向内望去。只见城内主干道上,
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支庞大的车队,满载着鼓鼓囊囊的麻袋和箱笼,蜿蜒如长龙。领头的,
正是那个老行商陈伯,他正指挥着人手卸货。“怎么回事?”谢珩沉声问。
亲兵激动得语无伦次:“是、是夫人!夫人变卖了所有首饰,让陈老去换的!
还有一些……一些说是受过侯爷和夫人恩惠的商队,听闻我们困境,自发凑集送来的!
”我愣住了。我确实让陈伯去换物资,但绝无可能这么快,这么多!谢珩猛地转头看我,
眼神如同骤然点燃的火焰,灼灼逼人。下一刻,他忽然伸出手,一把将我揽入怀中,
手臂箍得极紧,紧得我几乎喘不过气。他的胸膛剧烈起伏,隔着冰冷的甲胄,
我能感受到那下面奔涌的、滚烫的情绪。他没有说一个字。但那个拥抱,
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周围的将士们看着我们,没有人说话,但一种无声的、坚韧的东西,
在每个人眼中凝聚。粮草和药材的及时补充,如同给濒死的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守城的士气再次高涨。几天后的一个夜晚,云影令还是被用掉了第一次。并非为了粮草,
而是谢珩制定了一个极其冒险的、擒贼先擒王的计划,需要一支绝对精锐的小队,
潜入突厥大营,执行斩首行动。靖北军中最出色的斥候,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我将令牌交给谢珩指定的一名心腹暗卫。那一夜,格外漫长。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突厥大营方向突然火光冲天,杀声四起,陷入了极大的混乱。天亮了。
浑身是血的暗卫带回了突厥主帅染血的金刀,以及……只剩七人的小队。代价惨重,
但战略目的达到了。群龙无首的突厥军队攻势大缓,给了边城至关重要的喘息之机。战局,
自此开始悄然扭转。谢珩用兵,向来狠辣果决,一旦抓住机会,便如疾风烈火。
他利用突厥内部的混乱和猜忌,分化瓦解,步步紧逼。一个月后,边境线被迫后退百余里,
丢盔弃甲,元气大伤。当靖北军的黑色旗帜牢牢插在收复的最后一处关隘上时,
持续了将近一年的边关大战,终于以一场惨烈而辉煌的胜利告终。捷报传开,举国欢腾。
但这一次,谢珩没有立刻班师回朝。他留在边关,整顿防务,安抚百姓,处理战后事宜。
直到秋叶再次泛黄,京城来了第八道催促班师的旨意,他才终于下令,拔营回京。这一次,
他带我同行。车马辚辚,再次驶向那座巍峨的皇城。只是这一次,我坐在他身侧,
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他曾浴血守护的山河,心境已与当初离开时截然不同。我知道,
等待我们的,绝不会是凯旋的鲜花和坦途。但,那又如何?我微微侧头,
看向身边闭目养神、不怒自威的男人。袖中,那枚凤印碎片依旧在,只是如今旁边,
还静静躺着那枚冰冷的云影令,以及一颗早已不再彷徨的心。京城的轮廓,
已在天边隐隐浮现。京城门洞的阴影如水般漫过车顶,
将北境带来的风沙与旷野气息隔绝在外。空气骤然变得粘稠,
充斥着脂粉、香料与某种无形压力的混合味道。长街两侧挤满了观望的百姓,
欢呼声浪扑面而来,却又在触及靖北侯府这支沉默肃杀的车队时,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谢珩骑马行在队伍最前,玄甲未卸,只摘了头盔,露出饱经风霜却更显棱角的面容。
他目光平视前方,对两侧的喧闹与隐匿在楼阁窗后的窥探视线视若无睹。
我坐在他稍后方的马车里,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袖中那枚云影令冰凉的纹路。金殿受封,
场面隆重煊赫。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龙椅上的皇帝笑容温煦,
仿佛之前的猜忌、掣肘、粮草断绝都从未发生。他亲自步下御阶,扶起单膝跪地的谢珩,
口称“爱卿辛苦”,赞他“国之柱石”。谢珩谢恩,声音平稳无波。轮到对我的封赏时,
皇帝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刻意的、居高临下的温和:“靖北侯夫人苏氏,襄助有功,
深明大义,特赐一品诰命,加封‘贞慧夫人’。”内侍端着诰命服饰和印信上前。
我没有去看那代表女子极高荣宠的赏赐,只是微微屈膝,声音清晰:“陛下,臣妇愧不敢当。
北境将士用命,边城百姓捐躯,方有此胜。臣妇不过尽了本分,实不敢居功领此厚赏。
”殿内静了一瞬。皇后苏月华端坐在凤座上,戴着长长护甲的手指轻轻搭在扶手上,
纹丝不动,唯有眼帘微垂,遮住了眸中神色。皇帝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
旋即又加深:“爱卿过谦了。谢卿得此贤内助,实乃大幸。”他不再给我推拒的机会,
挥了挥手,内侍便将赏赐送到了我面前。封赏仪式在一种看似圆满实则微妙的气氛中结束。
一出宫门,谢珩便扶我上了马车。车厢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他脸上那层公式化的平静瞬间褪去,换上冰冷的疲惫与厌烦。“虚伪。”他闭目,
吐出两个字。马车并未驶回靖北侯府在京中的旧邸,
而是直接去了皇帝新赐的、更为宽敞华丽的府邸。府内雕梁画栋,仆从如云,
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空洞与拘谨。安顿下来不过两日,访客便络绎不绝。
有真心敬佩谢珩军功的将领,有意图攀附的官员,也有不少带着试探目的的皇室宗亲。
谢珩一概称病不见,将所有应酬推给了我。这日,送走了一拨明里暗里打听北境军务的官员,
我揉着发胀的额角回到内院,却见谢珩站在院中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下,负手望着天空。
“累了?”他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比守城轻松些。”我走到他身边,
“只是说话需绕十八个弯,费神。”他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丝没什么笑意的弧度:“这才是京城。”正说着,管事匆匆来报:“侯爷,夫人,
安王府送来帖子,三日后王府设宴,为侯爷与夫人接风洗尘。”安王,皇帝的幼弟,
素来是个富贵闲人,但亦是京中交际往来的核心人物之一。这宴,是推不掉的。
谢珩眉头蹙起。我接过那张洒金帖子,指尖摩挲着上面精致的纹路,轻声道:“去吧。
总不能一直称病。”他看向我,眼神里有询问。我抬眼,迎上他的目光:“有些场面,
总是要见的。何况,我也想去看看。”我想去看看,
那些曾经视我如蝼蚁、随意安排我命运的人,如今会用怎样的眼神看我。
也想让有些人看清楚,当年那个他们意图掌控的苏家二小姐,如今站在了何处。三日后,
安王府邸,灯火通明,丝竹盈耳。我与谢珩一同出现时,原本喧闹的花厅有片刻的凝滞。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带着好奇、审视、嫉妒,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谢珩一身墨色常服,并未刻意装扮,却自带沙场淬炼出的凛然气场,
将满堂锦绣都压得黯淡了几分。我身着符合一品诰命规制的礼服,妆容得体,
发间只簪了一支他之前送我、样式简单的白玉簪。安王亲自迎上来,笑容满面,话语热络。
谢珩只是微微颔首,并不多言。我被引到女眷所在的暖阁。刚一进去,说笑声便低了下去。
昔日那些与我嫡姐交好、或曾对我冷嘲热讽的贵妇千金们,此刻脸上的笑容都显得有些僵硬。
“哟,这不是贞慧夫人吗?”一个略显尖利的声音响起,是承恩公府的世子妃,
昔日没少在背后议论我“攀附病侯”,“如今可是风光无限了,连我们这些旧相识,
怕是都入不得眼了。”我端起茶杯,轻轻拨了拨浮沫,抬眼,
目光平静地扫过她:“世子妃说笑了。夫人风采依旧,何出此言?
”她被我这不软不硬的话噎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另一位夫人忙打圆场:“贞慧夫人莫怪,
世子妃也是心直口快。说起来,夫人与靖北侯在北境同甘共苦,真是令人钦佩。
只是不知……边关苦寒,夫人是如何适应的?”这话听着是关心,实则仍在试探我的底细,
或者说,想看我的笑话。我放下茶杯,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北境虽苦,
人心却暖。将士们浴血护卫山河,百姓们质朴善良,比起京中……”我顿了顿,
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在场诸人精心修饰却难掩算计的脸,
“倒是少了许多需要费心揣度的规矩。”暖阁内再次一静。这话里的讥讽,谁都听得出来。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通传:“皇后娘娘驾到——”所有人立刻起身,敛衽行礼。
苏月华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她今日穿着正式的凤袍,头戴珠冠,雍容华贵,
仪态万千。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都平身吧。
”她声音温和,带着母仪天下的端庄,“本宫听闻今日安王府热闹,特意过来瞧瞧。
诸位夫人不必拘礼。”她走到主位坐下,与几位宗室王妃说了几句话,
便状似无意地将话题引向我:“锦书,上前来让本宫瞧瞧。北境风沙大,可苦了你了。
”我依言上前几步。她拉着我的手,仔细端详着我的脸,叹道:“瘦了些,也黑了些,
倒是更显精神了。看来靖北侯将你照顾得很好。”她手指微微用力,护甲尖端隔着衣料,
传来轻微的刺痛,“只是,既回了京,便要守京中的规矩。往日那些……不合时宜的脾性,
也该收一收了,莫要让你夫君为难。”这话听着是关怀,实则是在众人面前提醒我,
甚至隐隐警告。我垂下眼帘,看着被她握住的手,声音不高不低,
却足以让暖阁内所有人都听清:“娘娘教诲,臣妇铭记。侯爷常对臣妇言,为人处世,
当知进退,明分寸。不该碰的,绝不沾染分毫。该守的,也必定坚守到底。”我微微用力,
抽回了自己的手,抬眼,直视着她瞬间凝住的笑容:“譬如,臣妇的夫君,臣妇的府邸,
还有……臣妇该有的体面。”苏月华眼底闪过一丝愕然,随即被更深的冷意覆盖。
她定定地看了我片刻,忽然轻笑一声,转开了话题,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未发生。
但暖阁内的气氛,已然不同。宴席过半,我借口更衣,走到花园透口气。月色清冷,
将雕栏玉砌蒙上一层寒霜。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受气了?
”谢珩的声音在身旁响起。“算不上。”我摇摇头,看着远处湖面上破碎的月影,
“只是觉得,这京城的水,比北境的冰河还冷。”他沉默片刻,道:“不喜欢,
我们随时可以走。”我转过头,看向他。月光下,他轮廓分明,眼神坚定。“现在还不能走。
”我说,“有些账,还没算清。”他看着我,没有问是什么账,只是道:“好。
”我们在月下站了一会儿,直到内侍来寻,说宴席将散。回到府中,卸下一身繁复头面,
我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眉宇间已褪尽稚嫩、多了几分沉静与锐利的自己。谢珩走过来,
将手搭在我肩上,镜中映出他深邃的眼眸。“今日在安王府,你做得很好。”他低声道。
“我只是不想再忍了。”我抬手,覆上他放在我肩头的手,“从前觉得退一步海阔天空,
后来才发现,有些人,你退一步,他就进一步,直到把你逼入绝境。”他反手握住我的手指,
收紧。“谢珩,”我看着镜中的我们,“我不想再做那个需要你时时护在身后的苏锦书了。
”他俯身,下巴轻轻抵在我发顶,声音透过胸腔传来,
带着令人安心的震动:“你从来都不是。”秋意渐深,京城的风裹着落叶,也裹着流言。
关于我在安王府“顶撞”皇后、恃宠而骄的说法,不知从哪个角落开始,悄然蔓延。
随之而来的,是几道看似无关痛痒的旨意:将谢珩麾下两名得力副将调任闲职,
户部以“国库空虚”为由,核减了靖北军今年的冬衣饷银。谢珩接到兵部文书时,
只冷笑一声,随手掷在案上。“手段还是这般小家子气。”他并未上书争辩,也未称病抗议,
反而递了牌子,请求入宫面圣。“你要去?”我替他整理着朝服的襟口,动作微微一顿。
“总要当面问问,陛下这般行事,是觉得边关已定,鸟尽该藏,还是认为我谢珩的刀,
已经钝了。”他语气平淡,眼底却凝着寒冰。我知他此举冒险,
却更知一味退让只会让处境更糟。“我同去。”他垂眸看我,并未反对。御书房内,
炭火烧得暖融,驱散了秋寒,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压抑。皇帝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
手里把玩着一块和田玉镇纸,神情温和,甚至带着一丝长辈般的关切。“谢卿此番劳苦功高,
朕心甚慰。只是朝廷亦有朝廷的难处,各处都要用银子,还望爱卿体谅。”他语速不疾不徐,
将克扣军饷说得如同家常便饭,“至于将领调任,也是为全局考量,让他们多些历练嘛。
”谢珩站在下首,身姿挺拔如松:“陛下,北境虽暂安,突厥元气未失,狼子野心未死。
此时削减边军,调动熟悉防务的将领,臣恐寒了将士之心,予外敌可乘之机。”“诶,
谢卿多虑了。”皇帝摆摆手,笑容不变,“有爱卿这尊战神在,朕有何忧?
至于将士们……”他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我,“不是还有贞慧夫人这位‘贤内助’吗?
听闻夫人在北境,于筹措粮草、安抚军心方面,颇有一套。”这话语带双关,
既是点我在安王府的“放肆”,也是暗示谢珩有“借内眷揽权”之嫌。我立在谢珩侧后方,
闻言,上前半步,屈膝行礼,声音清晰柔婉:“陛下谬赞。臣妇在北境,
不过是遵循侯爷吩咐,尽些微末之力,实在当不起‘贤内助’三字。
倒是听闻京中近日有些关于臣妇的不实流言,竟劳动圣听,臣妇惶恐。
”皇帝脸上的笑容淡了淡,看向我:“哦?流言?朕倒未曾听闻。夫人指的是?
”“无非是些妇人间的口舌是非,说臣妇不懂规矩,冲撞了皇后娘娘。”我抬起眼,
目光坦然,“臣妇愚钝,当日只是感念娘娘关怀,据实回话,若有不周之处,甘愿领罚。
只是因此等小事,牵连边关将士衣食无着,臣妇……心下难安。
”我将“小事”与“将士衣食”连在一起,轻轻巧巧,却像一根针,刺破了那层温情的伪装。
皇帝摩挲镇纸的动作停了下来,御书房内静得能听见炭火轻微的哔剥声。他盯着我,
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沉了下去。“夫人言重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朕岂会因后宫琐事,耽误军国大事?冬衣饷银,朕会令户部再议。
至于流言……”他看向谢珩,“谢卿治家严谨,朕是放心的。”从御书房出来,
秋日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你胆子太大了。”踏上马车时,谢珩低声道。
“陛下需要台阶,我们给了他台阶。”我扶着车厢壁,稳住微微发软的双腿,
“他若还想维持明君姿态,便不能再在明面上克扣。至于暗地里的手段……”我顿了顿,
“我们接着就是。”谢珩深深看了我一眼,没再说话,只伸手扶了我一把。经此一事,
京中关于我的流言渐渐平息,那被核减的冬衣饷银,也以另一种名目补了回来,
只是过程曲折了许多。我们都清楚,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平静。十一月初,
宫中突然传出消息,皇后苏月华染病,需静养,六宫事务暂由贵妃代理。我听闻时,
正与谢珩对弈。执黑子的手停在半空。“病得真是时候。”谢珩落下一子,声音没什么起伏。
我放下棋子。“我想去看看她。”他抬眼。“于公,她是皇后;于私,她是我嫡姐。
”我平静道,“更何况,她也帮过我们一次。”那枚云影令,虽未动用第二次,但那份人情,
我记着。谢珩沉吟片刻:“多带些人。”递了牌子进宫,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
皇后的长春宫却比想象中更为冷清,药味浓郁,宫人们行走无声,面带惶然。
苏月华靠在凤榻上,脸色苍白,眼下有着浓重的青影,昔**人的华彩黯淡了许多。
她挥退了左右,寝殿内只剩下我们二人。“你来了。”她声音有些虚弱,带着嘲弄,
“来看我笑话?”我在离榻几步远的绣墩上坐下:“娘娘凤体违和,臣妇特来探望。
”她嗤笑一声:“这里没有外人,不必惺惺作态。苏锦书,你如今可得意了?
靖北侯权势熏天,连陛下都要让你们三分。”“娘娘说笑了。”我看着她,“侯爷与臣妇,
所求不过是边境安宁,自身安稳。从未想过要与谁相争。”“安稳?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话,猛地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平息,喘息着道,
“在这吃人的地方,哪有什么安稳!你以为陛下如今容忍你们,是真心?
他不过是还没找到更好的刀,也没把握能一举除掉谢珩这把过于锋利的刀罢了!
”她眼底翻涌着不甘、怨恨,还有一丝兔死狐悲的凄凉。“他如今动不了谢珩,
便先拿我开刀……我这病,来得蹊跷,不是吗?”我沉默着。帝后失和,皇后“抱病”,
这确实是皇帝惯用的权衡之术。“你给我的云影令,我用了一次。”我忽然道。她愣了一下,
眼神复杂地看着我:“……看来是派上了用场。”“是。多谢。”我顿了顿,“那份人情,
我记着。”她扭过头,看着窗外枯寂的枝桠,良久,才低声道:“不必谢我。
或许……我只是不想苏家女儿,死得太过难看。”她声音渐低,带着无尽的疲惫,“走吧,
苏锦书。离开京城,回你的北境去。这里……迟早会把你们都吞掉。”从长春宫出来,
天色阴沉,似要下雪。宫道漫长,朱红的高墙将天空切割成狭窄的条状,
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回到府中,谢珩正在等我。“她怎么样?”“病是真的,
失势也是真的。”我解下斗篷,“皇帝开始清剿后宫了。”谢珩眼神一凛。当夜,
我们收到北境密报。皇帝的心腹太监,已携密旨出发,前往北境军中,名为“犒劳”,
实为暗中联络对谢珩不满的将领,搜集“罪证”。“他终于忍不住了。
”谢珩将密报在灯烛上点燃,火光映得他面容冷硬。“我们何时动身?”我问。
他看向我:“你留在京中。”“不。”我斩钉截铁,“你在哪里,我在哪里。京中这座牢笼,
我一天也不想多待。”他凝视我片刻,终于点头:“好。三日后,
我们以‘巡视边关’之名离京。”接下来三日,府中表面一切如常,
暗地里却紧锣密鼓地准备。我将京中产业暗中处置,重要物事打包整理。离京前夜,
我将那枚云影令,连同另一封简短的信,派人秘密送入了长春宫。三日后清晨,
靖北侯府车队浩浩荡荡驶出城门,向着北方。马车驶出很远,我回头望去,
那座巨大的、华丽的牢笼在晨曦中渐渐模糊。谢珩握住我的手:“看什么?”“看一座坟。
”我转回头,迎上他的目光,“里面埋着过去的苏锦书。”他手指收紧,将我的完全包裹。
前方,是通往北境的官道,尘土飞扬,天地辽阔。风雪或许将至,但这一次,我们同行。
官道上的尘土尚未落定,京城的风雪已追着车辙席卷而来。我们离京不过十日,尚未出关,
八百里加急的追兵便如附骨之蛆,堪堪在进入北境前最后一处驿馆截住了车队。
来的不是寻常禁军,而是皇帝亲辖的龙骧卫,黑压压一片铁甲,沉默地堵死了前路。
为首的将领手持金令,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冷硬:“靖北侯谢珩,接旨!”车队停下,
护卫瞬间收紧,将主车护在中心,气氛剑拔弩张。谢珩掀开车帘,缓步下车。他未着甲胄,
只一身墨色骑装,立在朔风里,身形挺拔如枪。“臣,接旨。”那将领展开明黄绢帛,
声音扬高,字句如冰珠砸地:“……查靖北侯谢珩,拥兵自重,目无君上,勾结外邦,
意图不轨!着即剥去爵位,锁拿回京,交三司会审!其妻苏氏,同谋论处!
钦此——”“勾结外邦?”谢珩嗤笑一声,笑声里淬着北境的寒冰,“陛下这罪名,
安得可真是别致。”他目光扫过那些龙骧卫,“就凭你们,也想拿我?
”龙骧卫将领面色不变,只一挥手:“侯爷,得罪了!拿下!
”就在双方即将短兵相接的刹那,驿馆两侧的山坡密林中,骤然响起机弩绷紧的锐鸣!
无数黑黢黢的弩箭探出,对准了下方的龙骧卫。与此同时,地面传来沉闷的震动,
远处烟尘滚滚,一支骑兵如黑色潮水般涌来,当先一面“靖北”大旗迎风猎猎,
马蹄声如同雷鸣,瞬间将龙骧卫反包围起来。为首的老将,正是严参军。
龙骧卫将领脸色终于变了:“谢珩!你果然要反!”谢珩负手而立,
衣袂在风中翻飞:“本侯只是不愿束手就擒,成全某些人的构陷之心。”他抬眼,
望向京城方向,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陛下既已不信臣,臣亦无话可说。
自今日起,谢珩与朝廷,恩断义绝。”“恩断义绝”四字,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那将领面如死灰,知道今日绝无可能完成任务,咬牙道:“谢珩,抗旨谋逆,
乃是诛九族的大罪!你……”“我的九族?”谢珩打断他,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不劳陛下费心。”他不再多言,转身走向马车。严老将军一挥令旗,
靖北军铁骑让开一条通道。龙骧卫在那无数弩箭和铁骑的威压下,僵立原地,
眼睁睁看着我们的车队,在靖北军的护卫下,从容离去,
驶向那片已然不属于王朝的北境天地。消息传得比我们的车马更快。踏入北境第一座边城时,
没有预想中的抵触与恐慌,城门大开,守城将领率众跪迎,声音震天:“恭迎侯爷!
恭迎夫人!”街道两侧,挤满了闻讯赶来的百姓和军眷,他们看着我们的眼神,没有畏惧,
只有一种近乎灼热的期盼与拥护。他们看的不是叛臣,是守护了他们身家性命的统帅。
我知道,从谢珩说出“恩断义绝”那一刻起,我们便已没有退路。北境,
将成为我们唯一的立足之地,也是即将燃起战火的前线。回到熟悉的边城侯府,
氛围已截然不同。这里不再是王朝的一座边陲府邸,而是即将与整个王朝对抗的核心。
谢珩立刻投入了紧张的军务之中。整合兵力,加固城防,联络周边可能争取的势力,
应对朝廷必然到来的大军征讨。他忙得脚不沾地,眼里的血丝再未褪去,
整个人如同一张拉满的弓。我亦无法安坐后宅。粮草、军械、情报、安抚人心……千头万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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