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祂在敲门》免费阅读!这本书是一种冰创作的一本言情,主要讲一种冰冷的故事。讲述了:...
雨水不是落下来的,是倾倒下来的,像天穹裂开了一道口子,浑浊的洪水裹挟着泥腥气,
要把这连绵的西南群山彻底淹没。吉普车引擎盖下最后一丝白烟,
也在这样泼天的雨水中被掐灭了,如同垂死者咽下最后一口气。司机老陈从车底钻出来,
浑身裹满了泥浆,像个刚从坟坑里爬出来的泥偶,他抹了一把脸,雨水立刻又将他糊住。
他朝我摇头,嘴唇冻得乌紫:“不行了,陈先生,彻底趴窝了!这鬼天气,信号也断断续续,
求救电话拨出去全是忙音!”天色正以一种令人心慌的速度沉下去。我们必须找个地方过夜,
否则,在这湿冷荒芜、可能还有野兽出没的深山里,体温过低或是其他意外,
都足以要了我们的命。
老陈凭借多年前模糊的记忆和一张几乎被雨水泡烂、字迹晕染的旧地图,
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中跋涉。每一步都陷得很深,***时带起沉重的泥浆,
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山谷里显得格外刺耳。雨水冰冷地钻进衣领,
带走身体最后一点热气。一个多小时后,就在我们几乎要绝望时,在山坳的最深处,
看到了几点微弱的、摇曳的灯火。那光芒是如此黯淡,
仿佛随时都会被这浓稠的夜色和雨水吞噬。那是一个几乎要与周围墨色山体融为一体的村子,
静得可怕。几十栋低矮的木楼或土坯房杂乱地挤在一起,像一群在风雨中蜷缩着的圣甲虫。
我们的到来,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
惊起的涟漪却仅限于几扇匆匆开合的门缝后那些警惕而浑浊的眼睛。
村民们的穿着带着一种与时代脱节的、洗得发白的陈旧感,
脸上刻着山风、日晒与贫瘠留下的深深沟壑,他们打量我们的眼神,与其说是好奇,
不如说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审视,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回避。几经周折,
我们找到村里似乎是唯一能主事的一位长者——罗老。他住在一栋相对齐整些的木楼里,
堂屋正中燃着一盆微弱的炭火,光线昏暗。罗老本人干瘦得像一截被岁月风干了的枯柴,
佝偻着背,眼皮耷拉着,但偶尔抬眼看人时,那目光锐利得能刺穿心底,让人无所遁形。
他沉默地听完老陈用夹杂着蹩脚普通话和当地方言的解释,又上下扫了我几眼,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两个落难的人,更像是在掂量两件不祥之物。良久,
他才用沙哑得像砂纸摩擦老树皮的声音说:“住下可以,村尾有栋空楼。但有些规矩,得守。
”他安排我们住进的,是村尾一栋真正孤零零的木楼,
与最近的村民家也隔着一片荒草丛生的坡地。楼体歪斜,黑黢黢的木板墙布满裂缝,
像是被遗弃了很久的棺椁。推开那扇吱吱嘎嘎、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门,
一股浓重的霉木、尘土和某种说不清的陈旧气味混合在一起,扑面而来,呛得人直想咳嗽。
楼板踩上去发出的呻吟声格外刺耳,每一步都让人担心它会突然塌陷。临离开前,
罗老就站在那扇破败的门口,手里提着一盏破旧的油灯,
跳跃的火苗在他布满沟壑的脸上投下变幻莫测的阴影。他盯着我的眼睛,
浑浊的眼珠里反射着微弱的光,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干瘪的肺叶里艰难挤出来的,
带着一股土腥和烟油混合的气味:“晚上,记住喽。不管听到什么,
听到啥子声音——哭也好,笑也好,喊你的名字也好,
甚至是你爹你娘、至亲的人在叫你——都不准应!不准开门!不准往窗外看!
就当自己是个死人,聋子,哑巴!听到了没?”那语气里的凝重和不容置疑,像一块冰,
瞬间贴上了我的后脊梁。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试图驱散这令人不安的氛围:“老人家,
这山里……晚上是有什么野兽?还是……”罗老的眼皮猛地抬了一下,
那锐利的目光再次刺向我,但很快又耷拉下去,他只是重复道,
声音更低沉沙哑:“莫问那么多。记住我的话就行。天黑透了,就吹灯,睡觉,莫管闲事。
熬到天亮,啥事没有。”说完,他不再多看我一眼,佝偻着背,提着小油灯,
身影很快便被门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和雨幕吞噬,脚步声也被淅沥的雨声淹没。
老陈显然也听到了警告,脸色有些发白,嘟囔着:“这地方……怪瘆人的。”但他跑车多年,
走南闯北,或许见过些怪事,加上实在疲惫,简单用冷水擦了把脸,就在隔壁房间倒头睡去,
没过多久,沉重的鼾声就穿透薄薄的木板墙传了过来。我躺在冰冷的木板床上,
身下的稻草垫子散发着陈年的霉味和一股淡淡的、类似草药的气息。山里的夜,
是一种纯粹的、具有重量感的黑和静,油灯的光晕只能照亮床头一小块地方,
仿佛整个房间乃至整个世界,都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包裹、挤压着。
只有窗外淅淅沥沥、永无止境般的雨声,以及风穿过破旧窗棂缝隙时发出的尖锐呜咽,
像是什么冤魂在低低啜泣。罗老的警告言犹在耳,每一个字都在这样寂静的背景下被放大,
反复回响,为这个夜晚平添了无数诡谲的想象。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
我好像真的睡着了。但一种声音,极其尖锐又极其微弱的声音,像一根冰冷的、淬了毒的针,
顽强地刺破单调的雨声和风声,精准地钻进了我的耳膜深处。是婴儿的哭声。断断续续,
时高时低,带着一种求饶般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悲切,哭得人心头发紧。它似乎就在窗外,
紧贴着墙壁,甚至能感觉到那声音在冰冷的玻璃或木板上的震动。这荒山野岭,村尾孤楼,
深更半夜,哪来的婴儿?我的睡意瞬间被驱散得一干二净,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而冰冷的手狠狠攥紧,骤然停止跳动了一瞬,随即又开始疯狂擂鼓。
理智在脑中尖叫:这绝不可能!是幻觉?是风声的错觉?但那哭声是如此真实,如此凄惨,
充满了无助和绝望,每一个音节都搅得人心神不宁。
我甚至能清晰地想象出一个被遗弃在冰冷雨夜中的婴孩,冻得发紫的小脸,
微弱挥舞着、寻求温暖的手臂,
哭声逐渐微弱……一种强烈的、近乎本能的同情和想要救助的冲动,混合着巨大的恐惧,
在我体内翻腾。鬼使神差地,我坐起身,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了只穿着单薄内衣的身体,
激起一片鸡皮疙瘩。我的脚碰到了冰冷潮湿的地面,那寒意直透骨髓。
那哭声仿佛拥有某种神奇的魔力,牵引着我的神经,让我不由自主地想靠近那扇窗户,
去看个究竟,去确认是否真有一个生命需要拯救。我的手指颤抖着,
几乎要触碰到那糊着发黄旧报纸、破败不堪的窗棂——就在这一刹那,
隔壁老陈猛地翻了个身,床板发出“嘎吱”一声刺耳的摩擦,
他含糊地嘟囔了一句谁也听不清的梦话。这轻微的声音,却像一盆掺着冰碴的冷水,
从我的头顶猛地浇下,让我浑身一个激灵,瞬间惊醒!
罗老那双锐利而充满警告的眼睛仿佛就在眼前!“不准应!不准开门!不准往窗外看!
”我僵在原地,冷汗像无数条冰冷的虫子,瞬间从全身每一个毛孔里钻出来,
顺着脊梁骨成股地滑下。黑暗中,我死死屏住呼吸,极力倾听。那婴儿的哭声……还在,
但似乎……位置飘忽了一些,而且,当我凝聚全部心神去分辨时,
发现那音调里缺少了真正婴儿那种蓬勃的、带着生命力的委屈,
反而带着一种……空洞的、机械的、模仿的意味?像是一个拙劣的演员在念着悲情的台词,
却无法理解其中的情感。我死死咬住嘴唇,几乎尝到了血腥味,一步步退回床边,
用那床散发着霉味和潮气的厚重棉被紧紧蒙住头,试图隔绝那可怕的声音。
但那诡异的哭声仿佛能穿透一切物理障碍,直接在我脑颅内响起,时远时近,时断时续,
带着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在我耳边缠绕、响彻了一夜。
直到天边泛起惨淡的、灰白色的鱼肚白,雨势渐歇,那哭声才像被晨光驱散的幽灵般,
悄然消失。第二天,雨虽然小了,但天色依旧阴沉得可怕,低垂的乌云压着山头,
仿佛随时会再次崩塌。整个村子笼罩在一种湿冷的雾气中,空气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找到正在屋檐下默默抽着旱烟的罗老,提及昨夜婴儿啼哭的事。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灰败,
捏着烟杆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周围几个原本在默默劈柴或整理农具的村民也停下了动作,
眼神复杂地望过来,那里面有恐惧,有警惕,甚至还有一丝……怜悯?“你……你应声了?
开窗了?”罗老的声音比昨天更加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没有。”我连忙摇头,
心有余悸,“我记着您的话,没应,也没开窗。”罗老似乎微微松了口气,
但眉头却皱得更深了。他用力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辛辣的烟雾缭绕着他晦暗的脸庞:“没应就好……没应就好……那是山里的‘秽东西’,
不干净,专门学人声,勾人魂的。”他抬起浑浊的眼睛,望向村外迷雾笼罩的山林,
“这村子……唉,不太平。早年饥荒、病灾,饿死、枉死的人多,怨气重,
沉在山坳里久散不去。它们找不到替身,
就喜欢找你们这些外来的、阳气生的搭话……搭上话,就麻烦了。”他顿了顿,
目光重新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警告:“后生,今晚自己警醒些,
把耳朵塞起来睡觉。有些东西,比山里的野猪、毒蛇凶险得多。”他不再多说,磕了磕烟灰,
转身佝偻着走进了雾气里。村民们也像躲避瘟疫一样,迅速散开,各忙各的,不再看我一眼。
那种被彻底孤立、被某种无形之物在暗处冷冷窥视的感觉,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白天我强忍着不安,在村里有限的范围走了走。村子很小,死气沉沉。
我发现村子中央有一口被巨大石板死死封住的老井,
石板上刻着些模糊扭曲、既不像文字也不像符咒的诡异图案,
旁边散落着一些已经风干发黑、辨不出原本模样的贡品。更让我心悸的是,整个白天,
我几乎没看到一个小孩奔跑嬉戏,连狗都很少见,仅有的几只也是瘦骨嶙峋,眼神怯懦,
夹着尾巴走路,从不吠叫,仿佛某种无声的禁忌笼罩着这里。第二夜,我几乎不敢合眼。
油灯的火苗被我拨得只有黄豆大小,在墙壁上投下我自己巨大而扭曲、不断摇曳的影子,
仿佛另一个潜藏的鬼魅。风声鹤唳,
任何一点细微的响动——哪怕是木头因潮湿而发出的自然收缩声——都让我心惊肉跳,
手心冒汗。我把被子裹得紧紧的,耳朵却竖得像雷达,捕捉着门外的一切。
时间在死寂和恐惧中被拉得无比漫长。就在我以为快要天亮的时候,大概子时前后,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敲门声响起。笃,笃,笃。缓慢,清晰,
带着一种老年人特有的、不慌不忙的耐心。每一声,都像敲在我的心脏上。然后,
一个我熟悉到骨髓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慈祥的、略带沙哑的呼唤,
连那因为缺牙而微微漏风的细节都一模一样:“小默(我的小名),是小默在里面吗?
开门呐,奶奶来看看你,走了好远的路,外面冷得很,让奶奶进去暖和暖和……”那一瞬间,
我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浑身的汗毛倒竖,是奶奶的声音!绝对没错!
连她叫我小名时那种特有的、带着宠溺的拖长尾音,都分毫不差!奶奶去世整整十年了,
下葬时我亲手捧的骨灰盒,那冰冷的触感仿佛还留在指尖!
巨大的悲伤和无法抗拒的、来自血缘深处的亲近感,像汹涌的潮水一样瞬间淹没了我。
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视线变得模糊。身体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想要冲过去开门,
扑进那个记忆中最温暖、最安全的怀抱里,诉说这些年的委屈和眼前的恐惧。
我的脚已经踏在了冰冷的地面上,甚至不受控制地向前挪动了一步。门板很近,
那慈爱的、充满诱惑的呼唤就在咫尺之外。“奶奶……”两个字已经冲到了喉咙口,
带着哭腔,几乎要脱口而出!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我猛地想起了罗老那双锐利如鹰、充满绝对警告的眼睛,想起了昨夜那诡异空洞的婴儿哭声,
想起了白天那口被死死封住的诡井!
一个冰冷的念头像闪电一样劈进我几乎被情感冲昏的头脑:奶奶的墓地,
在千里之外的故乡城市公墓,她老人家怎么可能出现在这西南深山的雨夜里?
逻辑的冰锥刺破了情感的迷雾!巨大的、源于未知的恐惧瞬间压过了亲情带来的冲动和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