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睡觉,或者说,无法入睡,一闭上眼,就是父母坠入绞肉机的血腥画面,就是她跪在石阶上嘶哑忏悔的背影,就是机场那块冰冷的黑色告示牌……...
姜雨笙的彻底消失,并未给厉云骁带来预期的解脱,反而像是抽走了他世界里最后一根虚假的支柱。
支撑着他去调查、去报复的那股戾气消散后,留下的便是无边无际、深不见底的绝望。
“夏伊人已死”这个事实,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日夜啃噬着他的灵魂,再无任何事物可以转移他的精力。
他不再去公司,将一切事务抛诸脑后。
那座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别墅,彻底变成了一座冰冷、死寂的牢笼,而他则是里面唯一一个的囚徒。
他把自己关在里面,拉上所有的窗帘,阻隔外界的一切光线和声音,白天与黑夜失去了界限,时间仿佛凝固在失去她的那一刻。
他不吃饭,佣人精心准备的餐点原封不动地放在门口,冷了又热,热了又冷,最后被无声地收走。
他也不睡觉,或者说,无法入睡,一闭上眼,就是父母坠入绞肉机的血腥画面,就是她跪在石阶上嘶哑忏悔的背影,就是机场那块冰冷的黑色告示牌……
最后,定格在她最初被他锁在身边时,那双含着恨意却又亮得惊人的眼睛。
“伊人……”
空旷的客厅里,会突然响起他满是悔恨的呼唤,对着空气,对着阴影,对着那些她曾经停留过的地方。
“伊人,我饿了,给我煮碗面好不好?就像以前那样……”
他会突然冲进厨房,眼神带着一种恍惚的期待,仿佛下一秒就能看到那个系着围裙的纤细身影,在灶台前忙碌,回头对他抱怨油烟好大。
可回应他的,只有冰冷锃亮的厨具和死一般的寂静。
期待落空,那双空洞的眼里便会泛起更深的迷茫和痛苦。
而每一次的夜里是最难熬的。
他会从短暂的、支离破碎的浅眠中猛地惊醒,心脏狂跳,冷汗浸透睡衣,巨大的失落和恐慌如同潮水般灭顶。
“伊人!别走!”
厉云骁猛的惊醒,向身边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指尖却只徒劳地划过冰凉的床单,抓住一片虚无的空气。
有时,他会产生清晰的幻觉。
眼角余光似乎总能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在走廊尽头一闪而过,听到楼梯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甚至能闻到那缕淡雅的、属于她的馨香。
他会猛地追过去,急切地推开一扇又一扇门,声音颤抖地呼唤她的名字。
“伊人?是你吗?你回来了对不对?”
“别躲了……出来让我看看你……”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回来……”
回应他的,永远只有空荡房间里的回音,和他自己越来越粗重、越来越绝望的呼喊。
幻觉消失后,厉云骁越发崩溃,他会沿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把头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剧烈地颤抖,发出困兽般压抑呜咽。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厉云骁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瘦削下去。
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矜贵倨傲、掌控一切的男人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形销骨立、眼窝深陷、胡子拉碴的疯子,昂贵的西装松垮地挂在他消瘦的骨架上,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死寂和空洞,仿佛里面所有的光和魂都已经被抽干烧尽了。
他不再理会任何外界消息,不接任何电话。
只是日复一日地游荡在这座充满了她气息、却永远也找不到她的别墅里,对着那些冰冷的遗物和虚幻的影子,喃喃自语,时而哀求,时而暴怒,时而痛哭流涕。
活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只凭执念驱动的行尸走肉。
世界于他而言,在确认她死亡的那一刻,早已彻底崩塌,只剩一片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