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和离那天,抱着我揭了侯府的告示。侯府要选一位续弦夫人,也是给⼩世⼦寻一位后⺟。侯府⻔口站着一群青春正好,貌美如花的姐姐们,等着被⽼夫人相看,进府过好日⼦。...
阿娘和离那天,抱着我揭了侯府的告示。
侯府要选一位续弦夫人,也是给⼩世⼦寻一位后⺟。
侯府⻔口站着一群青春正好,貌美如花的姐姐们,等着被⽼夫人相看,进府过好日⼦。
哥哥和爹爹笑阿娘痴⼼妄想:
阿娘⼤龄再嫁也不知羞,还带着妹妹这个拖油瓶。
桑枝,你当侯府娶妻是村口买人?续弦和后娘哪个是好做的?
我知道是我拖累了阿娘再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阿、阿娘,陶陶是拖油瓶,你别管陶陶了。
阿娘蹲下身子,轻轻为我擦去眼泪,认真哄我:
陶陶不是拖油瓶,陶陶是阿娘最珍贵的宝⻉呀。
侯府管事邓嬷嬷执着名册,傲慢地抬起下巴,锐利的眼睛冷冷地扫过⼀群惶恐安静的姐姐们,忽然瞧见给我擦眼泪,温声细语的阿娘,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给她也记下罢,倒有点当娘的样子。
⼩丫鬟们恭恭敬敬奉上名册,在邓嬷嬷面前一丝礼不敢错。
漂亮姐姐们也不敢叽叽喳喳地议论,个个低眉顺眼,怕被挑出理。
邓嬷嬷穿着⽯绿裙,像一只严肃⾼贵的孔雀翻看着名册:
你已有婚约为何还要进侯府?难道是贪慕侯府富贵?
你年纪尚小为何⽢愿当后⺟?莫不是一心想攀高枝?
邓嬷嬷说话像刀⼦戳心,脸皮薄的姑娘已经晃了晃身形,红了眼圈。
有几个伶牙俐齿的姐姐答得滴水不漏,也被邓嬷嬷划去名字:
太聪明善辩,难免生出口舌是非。
忽然,邓嬷嬷的眼神落在阿娘身上:
既然也生了一儿半女,怎么忽然和离不过了?莫不是娘子有错处?还是贪慕富贵?
众人的目光像针,密密地扎在阿娘身上。
阿娘紧紧牵着我的手,面色平静:
因为侯府富贵,能让我的女儿吃好饭,穿好衣,读书识字。
邓嬷嬷微微皱起眉头,提笔要划去阿娘的名字。
我心里一酸,不想让她们看不起阿娘,急忙辩解: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是半个月前,奶奶嫌陶陶比哥哥多吃了半块窝头,说陶陶嘴馋,是赔钱货,要把陶陶卖给罗锅当小媳妇。
阿娘就偷偷藏下来饭给陶陶吃,奶奶骂阿娘是贼,爹爹就打了阿娘。
阿娘没有错处,都怪陶陶嘴馋多吃了半块窝头……
说到伤心处,我顾不上擦眼泪,急忙为阿娘求情:
嬷嬷,我阿娘她是很好的,陶陶以后也听话,不会嘴馋了。
邓嬷嬷的笔饱蘸了墨,停在阿娘的名字后,一时竟然不知是去是留。
阿娘看出了邓嬷嬷的不忍心,轻轻拉了拉我的手:
陶陶,不要叫嬷嬷为难。
邓嬷嬷的笔终究没有落下。
我听见很轻很轻的一声叹息,像一阵微风摸了摸我的头顶,替我和阿娘难过。
仰起头,邓嬷嬷依旧板着脸,却将我和阿娘的名册递给旁边丫鬟,轻声道:
跟老太太知会一声,再送去观里合一合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