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是《成全他和皇妹后,他疯了》的是作家暖暖栀的作品,讲述主角傅言洲昭宁赵灵犀的精彩故事,纯净无弹窗版阅读体验极佳,剧情简介如下:...
我的驸马傅言洲不爱我。
他爱的是我的皇妹,昭宁。
尤其在昭宁为他殉情,于城墙之上一跃而下后,他看我的眼神,便淬满了厌与恨。
我恨他心中寸土,都只为皇妹而留。
他恨我身份尊贵,拆散了他与心上人的绝世良缘。
我们日日相看两生厌,夜夜同床两相恨。
直到蛮人铁骑踏破皇城,他却在漫天箭雨下,死死将我护在怀中。
温热的血,浸透我层层叠叠的宫装。
他打掉我想触碰他脸颊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我说:
“赵灵犀,我此生……最后悔的,就是认识你。”
没了战神傅言洲,皇城被长驱直入。
国破家亡,流离失所的百姓将我从宫中拖出,用石子砸我,哭着质问:“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这个只会享乐的公主!你把我们的护国将军还回来!”
我万念俱灰。
在他的灵堂前,我穿着嫁他那日的大红嫁衣,横剑自刎。
鲜血染红他的棺椁,我轻声说:“傅言洲,这一世,是我欠你。”
再次睁眼,我回到了十年前。
这一年,我还不是他的妻。
昭宁,也还活得好好的。
一切,都还来得及。
傅言洲立在殿下,一身铠甲,脊背挺直,向父皇请旨,求娶公主。
这一次,不等父皇开口,我先站了出来。
“父皇,女儿以为,昭宁与傅将军,才是天作之合。”
他想要的,我都会给。
连同我的这条命。
1.
金銮殿上,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震惊、不解,还有我那老谋深算的父皇眼中,一闪而过的探究。
傅言洲也猛地回头看我。
他的眼神里没有感激,只有更深的警惕与厌恶。他大概以为,我又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
上一世,就是在这里。
当他壮着胆子,绕开我这个早已与他定下婚约的嫡公主,向父皇请求赐婚,想娶昭宁时,我当场便打碎了父皇最爱的琉璃盏。
我哭着,闹着,以死相逼。
我说:“傅言洲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那是我人生中最不体面的一次。
我像个市井泼妇,为了一个不爱我的男人,撕碎了自己所有的骄傲。
我如愿了。
父皇为了安抚我,也为了拉拢手握重兵的傅家,下旨将我嫁给了傅言洲。
而天真烂漫的昭宁,被送去和亲。
三年后,和亲的队伍在边境遭遇蛮人伏击,昭宁为傅言洲挡下致命一箭,死在他怀中。
那一箭,成了他心中永远拔不出的刺。
也成了我们之间,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这一次,我不想再争了。
我迎着傅言洲的目光,福了福身,语气平静无波:“父皇,自古英雄配佳人。傅将军少年英雄,与昭宁妹妹情投意合,若能结为连理,必成一段佳话。儿臣……自请退婚,愿成人之美。”
“你!”父皇气得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傅言洲也攥紧了拳,他想不通,一向骄纵跋扈的我,怎么会突然转了性。
只有我知道,这颗心,早在十年前那场漫天箭雨中,就死了。
现在的我,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只想在这场重来的大梦里,偿还上一世的债。
“长姐……”
一道怯怯的声音响起。
昭宁从皇后的身后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鹅***的宫装,纯洁得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迎春花。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又满含爱意地望向傅言洲。
“长姐,不可……您与傅将军的婚约,是先帝定下的……”
看啊,她还是那么善良,那么懂事。
永远都先为别人着想。
我笑了笑,走到她面前,牵起她的手。
她的手很软,不像我,常年习武,掌心有一层薄茧。
“好妹妹,这世上,没什么比两情相悦更重要。姐姐不愿做那强扭的瓜,也舍不得看你有情人难成眷属。”
我把她的手,放进了傅言洲冰冷的铠甲手套里。
“傅将军,”我抬眸看他,用一种他从未听过的、疏离又客气的口吻说,“我的妹妹,就交给你了。”
他身子一僵,触电般地想缩回手,却被我死死按住。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
“你要好好待她。”
“否则,就算拼上我这条命,我也不会放过你。”
我的眼神,一定很可怕。
像一个从地狱归来的幽魂。
他竟然,被我震慑得说不出一个“不”字。
这场退婚与赐婚的闹剧,在我诡异的平静与坚持下,落了幕。
父皇拗不过我,最终还是下旨,将昭宁许给了傅言洲。
婚期,定在一个月后。
走出金銮殿的时候,傅言洲追了上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在我身后,冷声质问。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成全你。”我说。
“我不信。”
“信不信,是你的事。”我懒得再与他多说,提步就走。
身后,传来昭宁娇俏的声音:“言洲哥哥,等等我!”
我没有回头,也再不敢回头。
我怕我一回头,眼里的泪,就会决堤。
傅言洲,上一世我求而不得。
这一世,我拱手相让,祝你,得偿所愿。
2.
我的退婚,在皇城掀起了轩然***。
所有人都说,我这个嫡公主,失心疯了。
放着战功赫赫、前途无量的傅言洲不要,反而成全了一个庶出的皇妹。
我宫里的奴才们,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同情。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得到了怎样的解脱。
不用再追逐那个永远不会回头看我的背影。
不用再为了他一句无心的话,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更不用,在每个冰冷的深夜里,拥着一床空被,感受那份刺骨的孤独。
昭宁的婚事,皇后亲自操办,极尽奢华。
而我,开始插手朝政。
上一世,我为了傅言洲,荒废了一切。
我不懂民生疾苦,不知国库空虚,不明边疆战事。
所以当蛮人破城,百姓将所有罪责都推到我这个“亡国公主”身上时,我竟无力反驳。
因为他们说的,没错。
重活一世,我要守住这万里江山。
不为任何人,只为偿还我上一世的罪孽。
也为了,护住那个用性命来恨我的男人。
我开始频繁出入御书房,跟着父皇和太傅,学习治国之道。
我翻遍了历朝历代的兵法策论,将大梁与周边各国的战力、布防,一一熟记于心。
傅言洲戍守的北境,是蛮人叩关的主力方向。
那里常年苦寒,粮草补给困难,上一世,就是因为粮草不济,才被蛮人找到可乘之机。
我根据北境的地形和气候,制定了一份详细的粮草改革方案。
包括开辟新的补给线路,建立***储备仓,改夏粮为更耐寒的冬麦……
当我把这份耗费了我一个月心血的方案,放到父皇面前时。
他沉默了许久。
最后,他只问了一句:“犀儿,你告诉父皇,你真的……放下傅言洲了?”
我笑了。
“父皇,女儿想通了。”
“与其将心思放在一个男人身上,不如放在这万里江山上。”
“傅将军是国之栋梁,守好北境,便是守好大梁。女儿所做一切,皆为江山社稷,并无私情。”
我说得冠冕堂皇。
父皇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准了。”
我的方案,被快马加鞭送往北境。
不出半月,傅言洲的八百里加急奏报,便送了回来。
他在奏报中,盛赞了这份方案的远见与周全,称其“可保北境十年无忧”。
父皇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狠狠地夸了我。
这是我两世为人,第一次,不是因为“嫡公主”的身份,而是因为自己的能力,得到认可。
我站在百官之首,听着那些赞美,心中却无半分波澜。
下朝后,傅言洲的副将,也是他最好的兄弟,林萧,特意在宫门口等我。
“公主殿下。”他对我行了个军礼,神色复杂。
“林将军有事?”
“末将……替言洲,谢过公主。”他说,“您这份方案,对北境军民而言,是天大的恩情。”
我淡淡一笑:“林将军言重了,此乃为臣本分。”
“可言洲说,这份方案里有几处细节,只有常年戍守北境之人才会注意到。比如在‘狼嚎谷’设伏兵点,以及在‘冰封河’下建立暗仓……这些,非纸上谈兵可得。”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敢问公主,是如何得知的?”
我心中一凛。
是我疏忽了。
这些细节,都是上一世,傅言洲战死前,拉着我的手,反复复盘时告诉我的。
他说,如果早在这几个地方布局,或许……就不会败得那么惨。
那些他临死前的悔恨与不甘,我都记在了心里。
却忘了,这一世的我,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些。
我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情绪。
“许是……本宫在看舆图时,比较有天赋吧。”
我随意找了个借口,便不再理他,转身离去。
林萧看着我的背影,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3.
一个月后,傅言洲与昭宁大婚。
红妆十里,举国同庆。
他骑着高头大马,穿着大红的喜服,亲自去将昭宁从宫中迎了出来。
隔着重重人群,我看到了他。
他的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真好。
上一世,他娶我时,全程面若冰霜。
掀开盖头的那一刻,他甚至连看都未看我一眼。
这一世,他终于娶到了他的心上人。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很疼。
但更多的是,释然。
我亲手为昭宁盖上盖头,将她送上了花轿。
“妹妹,”我隔着盖头,对她说,“往后,要与驸马相互扶持,莫再任性。”
“嗯!”昭宁在盖头下,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里满是幸福的喜悦。
花轿起,锣鼓喧天。
我站在公主府的门口,看着那浩浩荡荡的队伍,越走越远。
直到再也看不见。
我的贴身侍女晚晴,为我披上了一件披风。
“殿下,起风了,回屋吧。”她小声说,声音里带着哭腔,“将军他……他怎么能这么对您……”
“晚晴。”我打断她,“慎言。”
“他不曾亏待我分毫,是我自己,自请退婚。”
“从今往后,他只是我的妹夫,大梁的将军。再无其他。”
我转身回府,将那抹红色,彻底关在了门外。
晚上的婚宴,我去了。
作为长姐,我理应到场。
傅府张灯结彩,宾客如云。
傅言洲被灌了不少酒,脸上泛着红晕,却依旧挺拔如松。
他携着昭宁,一桌一桌地敬酒。
走到我这一桌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目光在我们三人之间,来回游移。
昭宁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抓紧了傅言洲的衣袖。
傅言洲倒是很坦然,他端起酒杯,对我遥遥一敬。
“今日,多谢长公主殿下,前来观礼。”
他的称呼,客气又疏离。
我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驸马与皇妹佳偶天成,本宫自当恭贺。”
我从晚晴手中,接过一个锦盒,递了过去。
“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傅言洲身旁的林萧,代为接过,打开了锦盒。
里面,是一对用上好的和田暖玉雕琢而成的“同心扣”。
玉质温润,雕工精美,价值连城。
“这……太贵重了。”傅言洲皱了皱眉。
“不贵重。”我看着他,淡淡地说,“只要你们往后,同心同德,举案齐眉,便不算辜负了它。”
我的眼神太过平静,平静得不像一个刚刚被心上人抛弃的女人。
傅言洲看着我,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反倒是昭宁,欢天喜地地接过了礼物。
“多谢长姐!我好喜欢!”
她拿出那对同心扣,一枚递给傅言舍,一枚自己小心翼翼地挂在了腰间。
那画面,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再也待不下去,起身告辞。
“本宫有些乏了,先行回府。你们,尽兴。”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傅府。
没有人知道,我走出傅府大门的那一刻,泪水,模糊了满城的灯火。
我以为,我已经不会再为他心痛了。
可当亲眼看到他与别人花好月圆时,那颗死掉的心,还是会传来阵阵的、凌迟般的疼痛。
我策马,在无人的长街上狂奔。
冷风灌进喉咙,像刀子一样。
我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甩掉那蚀骨的痛。
不知跑了多久,我勒住马,在一座石桥上停了下来。
桥下,是冰封的护城河。
我翻身下马,靠着桥栏,大口大口地喘气。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我回头,看到了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
傅言洲。
他竟然,追了出来。
4.
他还是穿着那一身刺眼的大红喜服。
夜色下,那红色,像凝固的血。
他将马停在不远处,一步步朝我走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
“与你何干?”我冷冷地回敬。
今天是他的洞房花烛夜,他不陪着他的新娘子,跑出来做什么?
他被我噎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
“林萧说你脸色不对,让我出来看看。”他生硬地解释道,“别忘了,你现在还是金枝玉叶的公主,要是在我傅府的婚宴上出了什么事,我担待不起。”
原来,是怕我死在他的地盘,给他添麻烦。
我自嘲地笑了笑。
“傅将军多虑了,本宫还没那么脆弱。”
我看着他,“夜深了,你的新娘子,还在等你。”
“回去吧。”
我的逐客令,下得毫不客气。
傅言洲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
“傅言洲。”我直视着他,眼神冰冷如桥下的河水,“你想要的,我已经给你了。从今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我与你,再无瓜葛。”
“你大可放心,我赵灵犀,绝不会再做任何纠缠你的事。”
“只求你,也别再来打扰我。”
我说完,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只留下他一个人,站在清冷的月光下,脸色晦暗不明。
那一晚,我做了一个梦。
我又回到了皇城被破的那一天。
梦里,他又一次,用身体为我挡下了那漫天的箭雨。
他浑身是血,倒在我怀里。
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恨,只有无尽的悲伤与悔恨。
他颤抖着手,想抚摸我的脸。
“犀儿……”他唤我,用的是我最喜欢的名字,“对不起……”
“如果……有来生……”
他话没说完,便断了气。
我抱着他冰冷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
“傅言洲!傅言洲!”
我猛地从梦中惊醒,浑身都是冷汗。
又是这个梦。
从重生回来,这个梦就夜夜纠缠着我。
上一世,他明明说的是,他后悔认识我。
可为何在梦里,他却说着“对不起”?
是我,太想得到他的一句歉意,所以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我苦笑一声,披衣下床。
窗外,天还未亮。
这一夜,注定,无眠。
自那日婚宴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傅言洲。
他似乎也信守了诺言,没有再来打扰我。
我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朝政之中。
我设立军机处,统管全国军务,自任督办。
我改革税法,抑制豪强,为贫民减负。
我开海禁,通商贸,让国库日渐充盈。
短短半年,我以***手段,肃清了朝中不少贪官污吏,也提拔了一批有真才实学的寒门子弟。
父皇对我愈发倚重,甚至默许我,在早朝时立于百官之首,参议国事。
我的名声,渐渐在朝野传开。
不再是那个只知风花雪月的草包公主,而是铁血手腕、杀伐果决的“镇国长公主”。
当然,非议也随之而来。
不少言官上奏,说我一个女子,干预朝政,牝鸡司晨,实属荒唐。
父皇力排众议,将那些叫嚣得最凶的言官,都罢了官。
他说:“朕的女儿,谁敢说半个不字?”
只有我知道,父皇是在补偿我。
补偿我那段求而不得的感情,补偿我那桩被全天下当成笑柄的退婚。
我不需要补偿。
我只想要,大梁国泰民安。
这日,我正在军机处处理北境送来的军报。
傅言洲求父皇,让他与昭宁,同去北境戍边。
他说,将士们在前线浴血奋战,他不能独留京中,享受安逸。
父皇准了。
我看着那份奏报,久久无言。
也好。
去了北境,山高水远,便能彻底,眼不见为净了。
晚晴走了进来。
“殿下,驸马……哦不,傅将军和昭宁公主要离京了,想来跟您辞行。”
我捏着笔的手,顿了一下。
“让他们进来。”
5.
傅言洲和昭宁,并肩走了进来。
一个依旧英武不凡,一个更添了几分妇人的温婉。
他们站在一起,的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长姐。”昭宁先开了口,眼圈有些红,“我和言洲,明日便要启程去北境了。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特来与您辞行。”
我点了点头,示意晚晴看座。
“北境苦寒,你们多带些御寒的衣物。我已经命人备好了药材和补品,晚些时候,会送到傅府。”
我的语气,客气又周到,像一个真正关心妹妹的好姐姐。
傅言洲一直沉默着,只是看着我。
他的目光,很复杂。
有探究,有疑惑,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这半年来,他一定也听说了我的种种事迹。
想必,在他心里,我早已不是那个只知追在他身后跑的、恋爱脑的蠢货了。
“长姐……”昭宁还想说什么。
我却站了起来。
“我还有军务要处理,就不多留你们了。”
“一路顺风。”
说完,我便转身,回到案牍之后,拿起了笔,不再看他们一眼。
我的冷漠与疏离,是最好的拒绝。
傅言洲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拉着昭宁,退了出去。
门被关上。
我手中的笔,“啪”的一声,断了。
墨汁,溅了我一手。
晚晴连忙拿来帕子,替我擦拭。
擦着擦着,她突然“咦”了一声。
“殿下,您这手上,怎么有这么多伤?”
我下意识地想把手收回来,已经晚了。
我的手心和虎口处,布满了常年练习弓箭而留下的老茧和伤疤。
丑陋,又突兀。
与我这一身华贵的宫装,格格不入。
这些疤,都是为了他。
因为他曾醉后无意中说起,他最欣赏的,是那种能上马安邦,下马定国的奇女子。
上一世,我为了成为他口中的“奇女子”,拼了命地练习骑射。
从一个连弓都拉不开的娇弱公主,练成了百步穿杨的神射手。
可我还没来得及让他看到我的“奇”,国就破了。
这一世,我再也不想让他看见了。
晚晴心疼得直掉眼泪。
“殿下,您这又是何苦……”
我抽回手,藏进袖中。
“没什么,一点旧伤罢了。”
我说着,重新拿起一份文书,假装专心致志地看了起来。
可我的余光,却瞟到门外。
那扇关上的门,门缝里,露出了一角玄色的衣摆。
他没有走。
他都听到了。
6.
那之后,傅言洲与昭宁,启程去了北境。
京城,似乎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没有了傅言洲,我便能更心无旁骛地处理朝政。
可我没想到,我的平静,很快就被一桩旧案打破了。
大理寺卿上奏,说当年调查“红梅宴”一案时,发现诸多疑点,怀疑当年有人作伪证,请求重审。
“红梅宴”,是我心中一根拔不掉的刺。
那一年,我十五岁,昭宁十三岁。
宫中举办红梅宴,我与昭宁在梅林中玩耍。
昭宁看上了一支开在最高处的红梅,让我帮她摘。
我那时刚学会箭术,便想在她面前炫技,弯弓搭箭,想将那支梅花射下来。
谁知,箭矢射偏,惊了树枝。
一截枯枝落下,昭宁受惊,从假山上摔了下去,摔断了腿。
当时,在场的,除了我们姐妹,还有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吓坏了,一口咬定,是我嫉妒昭宁得宠,故意推她下山。
而昭宁,醒来后,也哭哭啼啼,不肯为我辩解。
父皇大怒,罚我禁足三月,抄写女诫百遍。
也是从那时起,傅言洲看我的眼神,便多了几分鄙夷和厌恶。
他觉得我,心肠歹毒,连自己的亲妹妹都害。
如今,大理寺卿却说,当年那个作证的小太监,前几日酒后吐真言,说当年是受人指使,才诬陷我的。
而指使他的人,正是昭宁的生母,李贵妃。
父皇震怒,下令彻查。
真相,很快水落石出。
是李贵妃,担心我这个嫡公主太过优秀,会影响她儿子,也就是三皇子的前程,便借“红梅宴”一事,故意设计陷害,毁我名声。
而昭宁,也并非全然无辜。
她虽未参与谋划,却在事后,为了自保和讨好母亲,选择了沉默。
任由我,背上这口黑锅。
真相大白那天,父皇将李贵妃打入了冷宫,三皇子也被圈禁。
父皇来到我的宫中,拉着我的手,老泪纵横。
“犀儿,是父皇……对不住你。”
我扶着他,心中却无半分喜悦。
迟来的真相,于我而言,已经毫无意义。
我早已不在乎,傅言洲是如何看我。
我只希望,这件事,不要再牵扯到北境。
可天不遂人愿。
父皇的圣旨,还是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到了北境。
要傅言洲,给皇家,给天下一个交代。
7.
傅言洲的回复,比我想象中来得更快。
一封,是给父皇的请罪奏章。
他说他治家不严,未能察觉昭宁心性之失,请父皇降罪。
另一封,是给我的。
一封私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
【红梅宴一事,是我误会了你。】
没有道歉,没有解释,只是一句干巴巴的陈述。
可我知道,以他那高傲的性子,能写下这句话,已是极限。
我将信纸,扔进了火盆里。
看着它化为灰烬。
误会?
那又如何?
我早已不需要他的理解。
反倒是昭宁,随信寄来了一份长长的***。
***上,她一字一泪,诉说着自己的悔恨与恐惧。
她说她当年年幼无知,受母亲蒙蔽,才会犯下大错。
她求我,看在姐妹情分上,饶她这一次。
她说,她现在在北境,过得很好,言洲对她爱护有加,她不能失去这一切。
她说,如果我逼她回京领罪,她宁愿一死。
又是以死相逼。
和上一世,如出一辙。
我将***,呈给了父皇。
父皇看完,气得浑身发抖。
“孽女!这个孽女!到现在,还不知悔改!只想着自己!”
“来人!传朕旨意,让傅言洲立刻将这个逆女,给朕押送回京!”
“父皇!”我跪了下来,“不可!”
父皇不解地看着我。
“犀儿,她如此害你,你还要为她求情?”
“父皇,”我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不是为她,是为傅将军,为北境。”
“傅将军新婚燕尔,如今正是夫妻情浓之时。若强行将昭宁押解回京,必定会寒了他的心。”
“再者,北境如今战事紧张,傅将军乃三军主帅,若他因家事分心,于战局不利。”
“请父皇三思。”
我的一番话,让父皇冷静了下来。
他沉默许久,最终叹了口气。
“罢了。”
“就依你所言。”
“传朕口谕,让傅言洲好生‘看管’昭宁,戴罪立功。无朕旨意,不得回京。”
“多谢父皇。”我磕了个头,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
我不想再因为这些陈年旧事,影响到北境的安宁。
也不想再让傅言洲,为难。
可我没想到,我的这份“成全”,换来的,却是另一场风暴。
三个月后。
蛮人突然大举进攻,奇袭“狼嚎谷”,烧了我军最重要的一个粮仓。
北境,粮草告急。
而傅言洲,也在那场战役中,为了保护去前线给他送汤的昭宁,身受重伤,命悬一线。
消息传回京城,举朝震惊。
8.
我赶到北境的时候,傅言洲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
太医说,他失血过多,又中了蛮人的毒箭,能撑多久,全看天意。
昭宁守在他床边,哭得死去活来。
她一见到我,就扑了过来,跪倒在我脚下。
“长姐!你救救言洲!你救救他!”
“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任性,非要去前线找他!是我害了他!”
我看着她,只觉得无比疲惫。
又是这样。
每一次,都是她闯了祸,却要别人来替她承担后果。
我推开她,走到床边。
傅言洲躺在床上,面无血色,嘴唇干裂。
胸口缠着厚厚的纱布,隐隐有血迹渗出。
他比上一次见他时,清瘦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
这北境的风霜,似乎过早地,磨去了他的少年意气。
我的心,像被一只手狠狠揪住,疼得快要无法呼吸。
“傅言洲……”我轻唤他的名字,声音颤抖,“你醒醒……”
你不能死。
上一世,你为我而死。
这一世,我还没来得及,还清欠你的债。
你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我命随行的军医,用尽一切办法,也要保住他的命。
整整七天七夜。
我守在他床前,衣不解带,亲自为他擦身、喂药。
昭宁被我关在了门外。
我不允许,她再靠近他一步。
第七天夜里,傅言洲的烧,终于退了。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看到我,他的眼神,先是迷茫,随即变得清明,最后,化为无尽的复杂。
“你……”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怎么会在这里?”
“等你醒过来,好找你算账。”我面无表情地说。
“狼嚎谷的粮仓,为何会轻易被蛮人奇袭?你身为三军主帅,为何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还有,你明知前线危险,为何要让昭宁,出现在那里?”
我一句句地质问,不带任何私人感情,完全是上级对下属的口吻。
傅言洲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他别过脸去,避开我的目光。
“此事,是我失职。待我伤好,自会向陛下一个交代。”
“交代?”我冷笑一声,“傅言洲,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失职,多少将士要饿着肚子打仗?多少百姓,要流离失所?”
“你一条命,赔得起吗?”
我的话,说得极重。
他的脸色,愈发苍白。
良久,他才低声说:“是我……对不住他们。”
他顿了顿,又看向我。
“也对不住你。”
他说着,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牵动了胸口的伤,疼得额上青筋暴起。
我下意识地,想上前去扶他。
却有一双手,比我更快。
昭宁不知何时,冲了进来,扑到床边,哭着为他捶背顺气。
“言洲!你怎么样?你别吓我!”
傅言洲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心疼与无奈。
他下意识地,将她揽入怀中。
看到这一幕,我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是啊。
我在这里,算什么呢?
我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我站起身,掩去眼底所有的情绪。
“既然驸马醒了,那北境的军务,便交还给你。”
“明日一早,本宫便启程回京。”
“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身后,傅言洲看着我的背影,张了张嘴,似乎想叫住我。
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只剩下昭宁的哭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回到京城后,我便病倒了。
连日来的殚精竭虑,心力交瘁,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精力。
我躺在床上,昏昏沉沉。
却总能梦到,上一世,傅言洲抱着我,死在我怀里的场景。
他那句“对不起”,和那句“后悔认识你”,在我脑子里,交替出现。
折磨得我,不得安宁。
半年后。
北境传来捷报。
傅言洲伤愈后,亲自带兵,以一场漂亮的突袭战,大败蛮人,收复了失地。
还缴获了足够北境三年用度的粮草。
他一雪前耻,威名远扬。
父皇大喜,下旨召他回京,***行赏。
那一日,我强撑着病体,去了城门口。
我想看看他。
看看得偿所愿,功成名就的他。
他骑在马上,玄甲银枪,意气风发,身后,跟着他的千军万马。
全城的百姓,夹道欢迎,高呼着“战神”的名字。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
最终,落在了城楼上,我的身上。
四目相对,隔着千山万水,隔着两世的爱恨纠葛。
我对他,遥遥一笑。
然后,转身离去。
傅言洲,我已还清欠你的债。
这一世,山河无恙,你也得偿所愿。
而我,也该,放过自己了。
回到宫中,我咳出了一口血。
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拟好了奏章,向父皇请辞了所有职务,自请去皇陵,为历代先帝守陵。
父皇不允。
我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父皇,女儿累了。”
“求您,成全。”
最后,父皇含泪,答应了。
他不知道,我的身体,早已被上一世的沉疴和这一世的心病,拖垮了。
我去守陵,不过是想找一个清净的地方,安静地死去。
离开京城那天,下了很大的雪。
傅言洲没有来送我。
只有昭宁,追到了城外。
她拉着我的手,哭着说:“长姐,你不要走。”
我拨开她的手。
“昭宁,”我看着她,“记住,是你,欠我的。”
说完,我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我死在了去皇陵的路上。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里。
死的时候,我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块早已看不出模样的,红色衣角。
那是上一世,他为我挡箭时,我从他喜服上,撕下来的。
据说,我的死讯传回京城时。
那个刚刚被封为“镇国公”、权倾朝野的男人,在自己的庆功宴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喷出了一口心头血。
然后,就疯了。
他抱着我冰冷的尸体,不肯放手。
一遍又一遍地,对我说着:“犀儿,对不起,我错了……”
他哭得像个孩子,求我,再看他一眼。
可这一次,我再也,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