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力道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又重得让苏晚几乎无法呼吸。

“如果有下辈子……”他的嘴唇翕动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次濒死的叹息，“能不能……爱我一次？”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在苏晚的心上。

爱？

这个字眼对她来说太陌生了。在她的世界里，只有利益、算计、野心。她习惯了陆时渊的付出，习惯了他沉默的守候，习惯了将他视作理所当然的尘埃。

直到此刻，看着他生命流逝，听着他卑微如斯的请求。

巨大的悔恨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了她的心脏，用力挤压，直到痛得她无法呼吸，痛得她眼前发黑。

原来，心痛到极致，是发不出声音的。

她想说“好”，想说“我爱你”，想告诉他其实她早就习惯了他在身边，想告诉他如果没有他，那座奖杯不过是冰冷的废铁。

可喉咙里像是被棉花堵住，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

陆时渊眼里的光，在她无声的沉默中，一点点熄灭了。

最后，那只抓着她的手，无力地滑落。

“啪嗒。”

溅起微小的水花。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暴雨依旧在下，周围的人声、救护车的鸣笛声、媒体的快门声，全部在苏晚的感官中退去。

她只剩下怀里那具逐渐冰冷的身体，和那句永远得不到回应的问句。

“……好。”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字。

干涩，嘶哑，绝望。

可是，他已经听不见了。

苏晚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她低下头，额头抵在他冰冷的额头上，手中的戒指深深嵌入血肉。

视线逐渐模糊，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吞噬。

意识坠入深渊的最后一刻，她在心里无声地呐喊：

陆时渊，如果有下辈子，换我来爱你，换我来做你脚下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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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像粘稠的沥青，死死地封住了她的眼耳口鼻。

苏晚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仿佛下一秒就要撞断肋骨跳出来。耳边没有暴雨的喧嚣，没有救护车凄厉的鸣笛，只有一阵尖锐刺耳的电子噪音，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反复拉扯着她的神经。

“滴——滴——滴——”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喉咙里还残留着濒死般的腥甜铁锈味，那是陆时渊血液的味道。她下意识地收紧手臂，想要抱住那个逐渐冰冷的身体，却只抓到了一把潮湿、发霉的棉被。

触感粗糙，廉价，带着一股陈年的酸腐气。

这不是她的身体，也不是她的床。

苏晚连滚带爬地摔下床，膝盖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钻心的疼痛让她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了一瞬。她顾不上痛，跌跌撞撞地扑向房间唯一的光源——一面挂在斑驳墙壁上的破旧镜子。

镜子里映出一张脸。

苍白，蜡黄，眼窝深陷，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嘴唇干裂起皮。这是一张被生活反复碾压、耗尽了精气神的脸，陌生得让人心惊。

苏晚颤抖着抬起手，镜子里的人也抬起手。她摸向自己的眉骨，那里本该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是三年前拍动作戏时留下的，粉丝们称之为“破碎感的勋章”。

现在，那里光洁一片。

这不是她。这不是那个刚拿下影后桂冠、站在云端俯瞰众生的苏晚。

“苏晚！你死在里面了吗？！”

一声尖锐的女高音伴随着剧烈的拍门声，像炸弹一样在狭小的出租屋内炸开。门板剧烈震动，扑簌簌地往下掉着墙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