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云，你听清楚了没有？”

婆婆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她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账本摊开，老花镜架在鼻梁上。

“127万，我没算多吧？”

我想开口，喉咙里干得发疼。

刚才生产的时候，我喊了四个小时。

现在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妈，丽云刚生完，让她先休息……”

周正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转头看他。

他站在门边，没有走进来。

“休息什么休息？这事早该说清楚了。”

婆婆把账本往我面前推了推。

“你嫁进周家七年了，吃周家的，住周家的。我儿子年薪五十万，你用了七年，打个折算你十二万一年，不过分吧？”

我盯着那本账本。

封皮泛黄，边角都卷起来了。

不是新买的。

“还有这个。”

婆婆从包里掏出一张纸。

“还款承诺书。你签个字，咱们这事就算说开了。”

我看着那张纸，上面的字密密麻麻。

“本人方丽云，自愿承诺归还周家……”

“妈，这不太好吧？”周正阳往前走了两步。

“有什么不好的？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婆婆把笔递到我手边。

“丽云，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为难你。这钱不用你现在还，以后慢慢还就行。”

她笑了笑。

“你看，我多体谅你。”

我低头看着那支笔。

手在发抖。

“妈，丽云她……”

“正阳，你别插嘴。”

婆婆瞪了他一眼。

“这是我跟你媳妇之间的事。”

周正阳不说话了。

他退回到门边，低着头。

病房里安静了几秒。

我听见走廊里有护士推车经过的声音。

“爸，你说句话啊。”

我这才注意到公公也在。

他站在窗户边上，背对着我们。

听见我喊他，他的肩膀动了动。

但他没有转身。

“丽云，”婆婆的声音又响起来，“你别指望别人替你说话。这个家，我说了算。”

她把承诺书又往前推了推。

“签吧。”

我看着她的脸。

五十八岁，保养得很好，眼角的皱纹都不深。

这张脸，我看了七年。

每次她笑着说“丽云啊，妈拿你当亲闺女”的时候，我都信了。

“妈，我刚生完孩子……”

“我知道，所以我才说不急着还。”

她的语气很耐心。

“你先签了，咱们心里都有个数。”

我转头看周正阳。

他还是站在门边。

眼睛看着地面。

“正阳，”我喊他，“你不说话吗？”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又看了他妈一眼。

“丽云，你就……先签了吧。”

他的声音很轻。

“反正也不是现在就要还。”

我盯着他。

七年了。

我第一次觉得他的脸这么陌生。

“二宝呢？”我问。

“在婴儿室，护士看着呢。”婆婆说，“你别转移话题。”

她把笔塞到我手里。

“签。”

我握着那支笔。

手还在抖。

承诺书上的字我看了一遍又一遍。

127万。

我嫁进周家七年，她算出了127万。

“对了，”婆婆又开口了，“我差点忘了说。”

她指了指账本上的一行字。

“你这些年也给周家添了不少麻烦。大宝生的时候难产，住院多花了两万。还有你上次非要去什么培训班，花了八千。这些我都没算进去，算是我大度。”

她笑着看我。

“妈待你不薄吧？”

我握着笔的手停住了。

难产。

那一次，我在产房里躺了十二个小时。

医生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

出来的时候，周正阳抱着我哭。

他说，丽云，吓死我了。

现在，这成了我“添的麻烦”。

“签吧，签完咱们就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婆婆拍了拍我的手。

她的手很凉。

我深吸一口气。

把笔放下了。

“妈，我想再看看。”

婆婆的笑容僵了一下。

“看什么？不都写得清清楚楚吗？”

“我头晕，看不清字。”

我闭上眼睛。

“让我休息一下。”

婆婆没说话。

过了几秒，我听见她站起来的声音。

“行，那你先休息。”

她的声音冷了下来。

“不过这事，咱们得说清楚。你想好了，明天给我答复。”

脚步声远去。

门关上了。

我睁开眼睛。

病房里只剩我一个人。

窗外的天已经黑了。

我看着床头柜上那本泛黄的账本。

它就放在那里。

婆婆走的时候没有带走。

我伸手把它拿过来。

封面上写着三个字：往来账。

我翻开第一页。

第一行字映入眼帘。

日期：2017年4月3日。

那是我们结婚前三个月。

小说《产房里，婆婆递来一本账本：儿子使用费，127万》 第1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