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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晚年确诊帕金森后,儿女们都红着眼沉默了。女儿说她嫁入豪门,能够提供经济援助,

但确实没办法让我住她家。儿子说他虽然没什么钱,但愿意给我养老。看到儿女都这么孝顺,

我这几十年的辛苦付出也就没有白费。我以为自己还能体面地走完最后一程,不至于太狼狈。

可手抖得连勺子都拿不住,饭菜洒了一地,屎尿拉了一裤兜。

在又一次打翻了儿媳炖了三个小时的鸡汤后。儿子终于崩溃了。他一脚踹翻了我的轮椅,

把我掀翻在地。“活了一把年纪了,勺子都拿不稳,你是猪吗?”他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

满脸怒气地在客厅转圈。“一个月了,家里全是尿骚味,朋友都不敢来!”“妈,

你以前那么爱干净,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你怎么还不去死啊?死了我们就解脱了!

”那一刻,我趴在地上,看着天花板,眼泪流了下来。我确实不能继续麻烦他们了,这药,

我不吃了。1.陈强站在我面前,指着我,问坐在沙发上的赵红。“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

”赵红手里剥着橘子,眼皮都没抬。“谁知道呢,老小孩老小孩,越老越难伺候。

”“那土鸡汤我炖了一下午,一百多一只呢。”赵红抽了张纸巾擦手,语气轻飘飘的。

“这一翻,连汤带肉全被她喂了地板。”陈强听了这话,火气更大了。他蹲下来看着我。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亲妈。“起来!”他吼了一声。我吓得一哆嗦,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我想说话。我不是故意的。我想爬起来,可是身体不听使唤。嘴巴张了张,

发出的却是“荷荷”的声音。发病时,肌肉都不手控制了。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

滴在地板上。和那摊油腻的鸡汤混在一起。陈强嫌恶地退了一步。“靠,真恶心。

”他骂了一句。恶心吗?好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儿子已经开始嫌弃我。“赶紧起来,

别在这装死!”他伸出手,拽着我的胳膊往上提。动作粗暴,

根本没顾忌我这把老骨头受不受得住。肩膀处传来一阵剧痛。我痛得闷哼一声。

整个人被他像拖死狗一样拖回了轮椅上。轮椅刚才被踹翻了,扶手磕掉了一块漆。

我的腰撞在扶手上,钻心地疼。陈强没管我坐没坐稳,松开手就往沙发上一瘫。“累死了,

这一天天的,什么时候是个头。”他抓起遥控器,把电视声音开得很大。

综艺节目里家庭的聚会笑声在客厅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我缩在轮椅里,浑身都在抖。

裤子里湿漉漉的。刚才那一摔,我又没控制住。尿了。那股温热很快变得冰凉,贴在皮肤上,

难受得要命。但我不敢说。我怕陈强再发火。我怕赵红那阴阳怪气的嘲讽。我只能忍着。

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低着头,看着脚尖。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小时候。

陈强小时候身体不好,经常发烧。我整夜整夜地抱着他,在医院走廊里来回走。

他吐了我一身,我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只会心疼地给他擦嘴,哄他睡觉。那时候,

他是我的命。现在,我是他的劫。2.夜深了。客厅的灯关了。陈强和赵红回了卧室。

门“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那个温暖的世界。我被留在了客厅的角落里。这是我的“床”。

一张折叠行军床,铺了一层薄薄的褥子。陈强说,我不干净,身上有味儿,不能进客房。

怕弄脏了新买的床垫。而且睡客厅方便,离厕所近。其实我知道,他是嫌我晚上哼哼唧唧,

吵得他们睡不着。我躺在行军床上,身上盖着那床旧棉被。那是很多年前,

我给陈强结婚做的。现在棉花都板结了,硬邦邦的,不保暖。屋里没开暖气。南方的冬天,

湿冷入骨。我蜷缩成一团,牙齿不停地打架。不仅是冷,还有饿。晚饭那碗鸡汤洒了,

我就再没吃过东西。胃里像是有一只手在抓挠,火烧火燎的。我想喝口水。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凉水壶。我伸出手,哆哆嗦嗦地去摸。指尖刚碰到杯子。“啪”的一声。

杯子倒了。水流了出来,顺着柜沿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在这寂静的夜里,

这声音响得像惊雷。我吓得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卧室门。千万别醒。求求了,

千万别醒。过了几秒钟。卧室里传来了赵红不耐烦的声音。“又怎么了?

大半夜的让不让人睡觉了!”紧接着是陈强含混不清的嘟囔。“别管她,老不死的事儿真多。

”“你去看看,别是摔死了,到时候晦气。”一阵拖鞋踢踏声传来。门开了。陈强穿着睡衣,

一脸怒气地站在门口。借着月光,他看到了地上的水渍。还有那个倒掉的杯子。“妈!

你到底要干什么!”他压低了声音咆哮,像是怕吵醒邻居,又像是压抑着想打人的冲动。

“喝水都不会喝吗?你是废物吗?”他几步跨过来,一把抓起那个杯子,重重地顿在桌上。

“我不喝了……我不喝了……”我含糊不清地求饶。眼泪不争气地流出来。“强子,妈错了,

妈不渴了。”陈强深吸了一口气,借着月光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神很冷。那是看累赘的眼神。

“忍着吧,明天早上再喝。”他说完,转身回了房。门再次关上。我躺在黑暗里,

听着那一墙之隔传来的鼾声。眼泪流进耳朵里,凉凉的。我突然觉得,这日子真长啊。

长得看不到头。我摸了摸枕头底下。那里有一个小布包。里面是我攒下来的药。美多芭,

安坦,还有几片安眠药。医生说,这些药能救命。也能要命。我把手伸进去,

摸着那些冰凉的药片。心里竟然涌起了一丝奇异的安稳。只要吞下去。就不冷了。就不饿了。

就不抖了。也就不用看儿子的脸色了。我把药片紧紧攥在手心里。硌得手心生疼。但我没吃。

我想起明天是孙子小宝的生日。小宝最喜欢奶奶做的红烧肉。虽然我现在做不了了。

但我还想再看他一眼。就一眼。等看完了小宝,我就走。绝不赖着。3.第二天一大早,

家里就热闹起来了。今天是周六,也是小宝的十岁生日。赵红难得起了个早,在厨房里忙活。

陈强在客厅里吹气球,挂彩带。没人理我。我就像个透明的摆设,

缩在那个充满尿骚味的角落里。我想去厕所。但我不敢动。裤子里的尿垫已经湿透了,

沉甸甸地坠在裆部。只要一动,那股味道就会散出来。我怕陈强闻到又要骂。“哎呀,

这气球怎么老漏气。”陈强抱怨着。“你去看看妈,给她换个尿不湿,一会亲戚们来了,

闻着味儿多难看。”赵红在厨房里喊。陈强不情不愿地放下气球,朝我走来。他皱着鼻子,

一脸嫌弃。“妈,起来,换尿布。”他语气生硬,像是在命令一个犯人。我配合着抬起**。

但他动作太快,扯到了我的大腿根。皮肉被粗糙的尿垫磨得通红。我咬着牙,没吭声。

陈强屏住呼吸,飞快地扯下脏尿垫,随手扔进垃圾桶。也没给我擦洗,直接把新的糊了上去。

“行了,坐好别动。”他拍了拍手,像是摸了什么脏东西一样,赶紧去洗手间洗手。

洗手液按了三泵,搓了很久。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阵发苦。

这就是我那个小时候拉在裤子里,我给他洗**他还咯咯笑的儿子吗?那时候,我不嫌他脏。

现在,他嫌我臭。中午,亲戚们陆陆续续来了。大家围着小宝,送红包,送玩具。

小宝穿着新衣服,像个小王子。我坐在轮椅上,被推到了餐桌的最角落。没人跟我说话。

偶尔有亲戚客气地叫一声“大姨”或者“姑姑”。我也只能咧着嘴,流着口水笑一笑。

那笑容一定很难看。因为他们很快就转过头去,不再看我。吃饭的时候,

赵红端了一碗白粥放在我面前。“妈,今天菜油大,你吃不了,喝点粥养胃。

”桌上摆满了鸡鸭鱼肉,香气扑鼻。红烧肉色泽红亮,肥而不腻。那是我的拿手菜。

以前每逢过节,全家人都等着吃这一口。现在,我只能喝白粥。我看着小宝大口吃着红烧肉,

嘴边全是油。“奶奶,我想吃那个。”小宝突然指着我面前的白粥。“那个没味道,不好吃。

”赵红赶紧拦住他。“小宝乖,吃肉,奶奶生病了只能吃这个。”小宝撇了撇嘴。

“奶奶身上好臭,我不想坐这儿。”童言无忌。却像一把尖刀,狠狠扎进我心里。

餐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了。亲戚们尴尬地停下筷子。陈强的脸一下子黑了。“小宝,别乱说!

”他呵斥了一句。小宝委屈地瘪了瘪嘴。“本来就是嘛,像厕所的味道。”赵红赶紧打圆场。

“哎呀,小孩子不懂事,大家吃菜,吃菜。”没人看我。

大家都默契地忽略了这个散发着异味的老太婆。我低下头,看着那碗白粥。

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进碗里。我不想哭了。真的。可是控制不住。帕金森不仅带走了我的健康,

也带走了我的尊严。连在孙子面前,我都成了一个又臭又脏的怪物。我用颤抖的手拿起勺子。

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没尝出味道。全是苦的。手抖得厉害,粥洒在了衣服上。

陈强狠狠瞪了我一眼。那眼神里的警告,我读懂了。别丢人。别给脸不要脸。我放下了勺子。

这饭,我不吃了。这人间,我也不呆了。4.生日宴结束了。亲戚们走了。家里一片狼藉。

赵红在收拾桌子,嘴里抱怨着累。陈强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瘫在沙发上抽烟。烟雾缭绕中,

他的脸有些模糊。“老婆,跟你商量个事。”陈强吐了一口烟圈,开口道。“啥事?

”赵红把剩菜倒进垃圾桶。“我想把妈送养老院去。”陈强说这话的时候,没看我。

但我听得清清楚楚。我的心猛地一缩。养老院。那个传说中进去就出不来,

天天被护工打骂的地方。隔壁王大爷就是送去养老院,不到三个月就没了。

听说死的时候瘦得皮包骨头,身上全是褥疮。“养老院?那得多少钱啊?

”赵红停下手里的活,算计起来。“一般的也要三四千,好点的得五六千。

”“咱们哪有那么多闲钱?小宝还要上补习班,房贷车贷还得还。”赵红不同意。

“那你说怎么办?”陈强烦躁地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再这么折腾下去,我工作都得丢!

天天还得给她把屎把尿,我都要抑郁了!”“要不送去姐家?”赵红提议。“姐家?

姐夫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上次妈去住了三天就被送回来了。”陈强叹了口气。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把她扔出去?”赵红把抹布往桌上一摔。

“反正我伺候不动了,这一天天的,家里全是味儿,我都要吐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每一句话,

都像是在商量怎么处理一件废品。我缩在角落里,听着他们的争吵。心里最后一点火苗,

彻底熄灭了。原来,我已经成了他们最大的负担。原来,活着真的可以这么讨人嫌。

既然这样。那就如你们所愿吧。趁着他们吵架,没人注意我。我悄悄把手伸进枕头底下。

摸出了那个布包。那里面的药片,是我攒了半个月的。每天陈强把药放在桌上,

我就假装吃下去。趁他不注意,压在舌头底下。等人走了,再吐出来攒着。那味道很苦。

但我忍了。因为这是我唯一的出路。我颤抖着手,把药片一股脑地倒进嘴里。没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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