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三年,冬。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鹅毛大雪无声无息地落在紫宸殿的琉璃瓦上,
转眼便积起厚厚的一层,将整座宫殿裹进一片素白的寒凉里。苏清沅跪在冰凉的金砖地上,
膝盖早已没了知觉,只有刺骨的寒意顺着衣料缝隙往上钻,冻得她指尖泛白。
殿内燃着银丝炭,明明该是暖融融的,可她却觉得比殿外的雪地还要冷。上方龙椅上,
男人身着玄色龙袍,金线绣就的五爪金龙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垂着眼,
手中把玩着一枚白玉扳指,指节分明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摩挲着玉面上的纹路,
仿佛殿内跪着的人只是一粒无关紧要的尘埃。“苏清沅,”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却带着冰碴子似的冷意,“你可知罪?”苏清沅抬起头,额前的碎发垂落,
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男人脸上,那张脸俊美得近乎妖异,眉骨高挺,
鼻梁笔直,薄唇紧抿时带着一种天生的疏离与威严。可只有她知道,这副好皮囊下,
藏着怎样一颗冷漠又凉薄的心。“臣女不知。”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没有丝毫怯意。陆承曜终于抬眼,那双深邃的黑眸像是寒潭,望不见底。“不知?
”他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你哥哥在边境通敌叛国,证据确凿,你身为苏家女,
竟敢跑到朕面前来求情,你以为你是谁?”苏清沅的身子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哥哥通敌叛国?这绝不可能!哥哥一生忠君爱国,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一定是有人陷害!“陛下,”她咬着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臣女相信哥哥绝无此意,此事定有蹊跷,还请陛下明察!”“明察?
”陆承曜猛地将手中的白玉扳指掷在地上,玉扳指撞在金砖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也像是砸在了苏清沅的心上。“苏清沅,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他站起身,
一步步走下台阶,龙靴踩在雪地上带来的寒意仿佛透过地面传到了她的膝盖上。
他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你以为朕留着你,
是因为喜欢你?不过是因为苏家还有利用价值罢了。如今你哥哥犯了谋逆大罪,
苏家已是待罪之身,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跟朕谈条件?”苏清沅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像是被扔进了冰窖。她知道陆承曜冷漠,却没想到他会冷漠到这种地步。他们相识多年,
她曾以为自己在他心里多少会有些不同,可现在看来,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错觉。“陛下,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依旧固执地抬起头,“臣女不求别的,
只求陛下能给哥哥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哪怕最后证实哥哥真的有罪,臣女也认了。
”陆承曜看着她眼底的倔强,心中莫名升起一股烦躁。
他最讨厌的就是她这副不卑不亢的样子,仿佛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法撼动她分毫。他俯身,
冰凉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更近距离地看着自己。“机会?
”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龙涎香,却让她觉得无比恶心。“苏清沅,
朕告诉你,没有机会。”他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厉,
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的决绝:“你哥哥的罪,朕已经定了,三日后处斩。至于你,
”他顿了顿,目光在她脸上扫过,带着一丝审视,“朕会留着你,
看在你还有几分用处的份上。但你要记住,”他的声音陡然转冷,
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苏清沅,你没那么重要。”这句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刀,
狠狠刺穿了苏清沅的心脏。她看着眼前男人冰冷的眼神,
心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希冀也彻底熄灭了。原来,这么多年的相伴,在他眼里,
竟如此不值一提。她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底已经恢复了平静,
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寒凉。她轻轻挣开他的手,重新低下头,
声音平静无波:“臣女……遵旨。”陆承曜看着她瞬间变得淡漠的侧脸,
心中那股烦躁感更甚。他以为她会哭闹,会哀求,会像其他女人一样歇斯底里,可她没有。
她就像一潭深水,无论他投下多大的石子,都激不起半点涟漪。他冷哼一声,
转身回到龙椅上,不再看她一眼:“来人,把苏**送回偏殿,没有朕的旨意,
不准她踏出偏殿半步。”殿外的侍卫应声而入,恭敬地对苏清沅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清沅慢慢站起身,膝盖传来一阵剧痛,她踉跄了一下,却没有回头,一步一步,
坚定地走出了紫宸殿。殿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殿内的温暖与光亮,
也隔绝了那个让她爱了多年,也伤了她多年的男人。雪还在下,落在她的肩头、发梢,
很快便积了薄薄一层。苏清沅站在雪地里,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凄凉的笑。
陆承曜,你说我没那么重要,可你不知道,从你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起,你在我心里,
也已经什么都不是了。偏殿阴冷潮湿,与紫宸殿的温暖舒适截然不同。
苏清沅坐在冰冷的床沿上,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思绪万千。哥哥三日后就要处斩,
她必须想办法救哥哥。可她现在被禁足在偏殿,连殿门都出不去,又该如何救人?
陆承曜态度坚决,显然是铁了心要置哥哥于死地,她该怎么办?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
殿门突然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青色宫装的小宫女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小宫女是她进宫时带来的贴身丫鬟,名叫云溪。“**,该喝药了。
”云溪将药碗放在桌上,声音压得很低,眼神里满是担忧。苏清沅抬起头,看着云溪,
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云溪,你有没有办法帮我出去?我要去救哥哥。
”云溪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紧张地看了看殿外,压低声音说:“**,陛下看管得很严,
殿外到处都是侍卫,我们根本出不去啊。而且,陛下已经下了死命令,谁要是敢帮我们,
就是与陛下为敌,会被株连九族的。”苏清沅的心又沉了下去,她知道云溪说的是实话。
陆承曜手段狠辣,朝中大臣都怕他,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宫女。“那怎么办?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难道我就眼睁睁看着哥哥被冤枉处死吗?
”云溪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她想了想,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眼睛一亮:“**,我记得之前听宫里的老人说,太后娘娘心善,最是体恤百姓,
或许我们可以求求太后娘娘,让太后娘娘在陛下面前为将军求求情。”苏清沅眼前一亮,
对啊,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是陆承曜的养母,虽然陆承曜对太后并非真心孝顺,
但表面上还是会给太后几分面子。如果能让太后娘娘出面,说不定真的能有转机。“可是,
我们怎么才能见到太后娘娘呢?”苏清沅又犯了难,她现在被禁足,连偏殿都出不去,
更别说去太后居住的慈宁宫了。云溪咬了咬唇,像是下定了决心:“**,我有办法。
今晚我趁着换班的时候,偷偷溜出去,去慈宁宫求见太后娘娘。只要能见到太后娘娘,
我一定会把将军的冤屈告诉太后娘娘,求太后娘娘救救将军。”苏清沅看着云溪坚定的眼神,
心中感动不已。云溪跟着她多年,一直忠心耿耿,现在更是愿意为了她冒险。“云溪,
太危险了,要是被发现了,你会没命的。”苏清沅拉住她的手,语气里满是担忧。“**,
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将军是个好人,不能就这么被冤枉处死。而且,**你对我恩重如山,
就算是为了**,我也愿意冒险。”云溪眼神坚定地说。苏清沅看着她,眼眶微微泛红。
她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哥哥的时间不多了,只能放手一搏。“好,云溪,
那你一定要小心。”她从头上拔下一支成色极好的玉簪,递给云溪,“这支玉簪你拿着,
要是遇到什么困难,或许能派上用场。”云溪接过玉簪,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点了点头:“**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回来的。”当晚,云溪趁着侍卫换班的空隙,
偷偷溜出了偏殿。苏清沅在殿内坐立不安,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无比漫长。
她不知道云溪能不能顺利见到太后娘娘,也不知道太后娘娘会不会愿意帮忙。
一直等到后半夜,殿门才被轻轻推开,云溪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
却难掩兴奋。“**,太好了!太后娘娘愿意见你了!”云溪激动地说。
苏清沅猛地站起身,眼中满是惊喜:“真的?太后娘娘怎么说?
”“太后娘娘听我说了将军的冤屈后,也觉得此事有蹊跷,她说她会在陛下面前为将军求情,
让陛下重新彻查此事。而且,太后娘娘还说,让你明日一早去慈宁宫见她,她有话要跟你说。
”云溪笑着说。苏清沅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激动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太好了,
哥哥有救了!“云溪,谢谢你,真是太谢谢你了。”她紧紧拉住云溪的手,
语气里满是感激。“**,不用谢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云溪笑着说。第二天一早,
苏清沅按照太后娘娘的吩咐,前往慈宁宫。一路上,侍卫并没有阻拦她,
显然是太后娘娘打过招呼了。慈宁宫内温暖如春,太后娘娘坐在软榻上,
穿着一身明***的宫装,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看到苏清沅进来,
太后娘娘笑着招了招手:“清沅,快过来坐。”苏清沅走上前,
恭敬地行了一礼:“臣女参见太后娘娘。”“免礼吧。”太后娘娘笑着说,“来,
坐哀家身边。”苏清沅在太后娘娘身边坐下,心中有些紧张。太后娘娘看着她,
眼神温和:“清沅,哀家知道你哥哥的事,你放心,哀家已经跟陛下说过了,陛下答应哀家,
会重新彻查此事。”苏清沅心中一喜,连忙道谢:“多谢太后娘娘,臣女感激不尽。
”“你不用谢哀家,”太后娘娘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哀家也知道你哥哥是个忠臣,
绝不会做出通敌叛国这种事。只是,陛下性子执拗,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
哀家也只能尽力帮你周旋。”苏清沅点了点头,她知道太后娘娘说得是实话。
陆承曜的性格她太了解了,他一旦做出决定,很少会改变。“太后娘娘,臣女还有一事相求。
”苏清沅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你说吧,只要哀家能帮到你的,哀家一定帮。
”太后娘娘说。“臣女想亲自参与彻查哥哥的案子,臣女相信,只要臣女亲自查,
一定能找到证据,还哥哥一个清白。”苏清沅眼神坚定地说。太后娘娘愣了一下,
随即点了点头:“好,哀家答应你。哀家会跟陛下说,让你参与彻查此案。
”苏清沅心中感激不已,再次向太后娘娘道谢。从慈宁宫出来后,苏清沅的心情好了许多。
虽然她知道前路依旧艰难,但至少现在有了希望。她一定会好好查案,找到陷害哥哥的真凶,
还哥哥一个清白。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切,不过是陆承曜布下的一个更大的圈套。
苏清沅参与彻查苏将军通敌叛国一案后,便开始马不停蹄地搜集证据。
她先是仔细查看了官府呈上来的卷宗,发现卷宗里的证据虽然看似确凿,但却存在很多疑点。
比如,所谓的通敌信件,字迹虽然与哥哥的字迹相似,但仔细辨认,
还是能看出差别;还有证人的证词,也存在前后矛盾的地方。
苏清沅将这些疑点一一记录下来,然后开始暗中调查。她派云溪去打听与哥哥有过节的人,
自己则去了哥哥之前驻守的边境,寻找线索。边境的条件艰苦,风沙很大,苏清沅一路颠簸,
吃了不少苦。但她丝毫没有退缩,只要能找到证据,还哥哥一个清白,
再苦再累她都觉得值得。在边境,她找到了哥哥之前的副将,副将告诉她,
将军在边境一直尽心尽力,从未有过任何异常举动。而且,将军还曾多次击退敌军的进攻,
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副将还告诉她,在将军被诬陷之前,
有一个名叫赵霖的御史曾多次到边境巡查,而且赵霖与将军素来不和,
两人曾因为粮草问题发生过激烈的争执。苏清沅心中一动,难道是赵霖陷害哥哥?
她决定从赵霖入手调查。回到京城后,苏清沅开始暗中调查赵霖。她发现赵霖最近行为诡异,
不仅频繁与一些商人来往,而且还在城外购置了一处豪宅,生活奢靡。苏清沅觉得事有蹊跷,
便派人跟踪赵霖。果然,没过多久,就发现赵霖与一个陌生男子在一处酒楼密谈。
苏清沅让人悄悄靠近,偷听他们的谈话。“大人,事情都办好了吗?
苏将军那边不会出什么问题吧?”陌生男子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放心吧,
”赵霖的声音传来,“苏将军已经被打入天牢,三日后就会处斩,他翻不了身了。
”“那就好,”陌生男子松了一口气,“只要苏将军一死,我们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哼,苏清沅那个小丫头还想查案,真是不自量力。”赵霖不屑地说,
“我已经在卷宗里做了手脚,她就算查到天上去,也查不出什么名堂。”“大人英明。
”陌生男子恭维道。苏清沅听到这里,气得浑身发抖。果然是赵霖陷害哥哥!
她一定要将赵霖绳之以法,还哥哥一个清白!她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继续听他们谈话,
想要知道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对了,大人,陛下那边……”陌生男子犹豫了一下,
还是开口问道。“陛下那边你放心,”赵霖笑着说,“陛下早就想除掉苏家了,
苏将军手握重兵,功高震主,陛下怎么可能容得下他?我不过是顺水推舟,
帮陛下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而已。”苏清沅听到这句话,如遭雷击,愣在原地。陛下?
陆承曜?他早就想除掉苏家了?那之前太后娘娘说他答应重新彻查此案,难道也是假的?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陆承曜竟然如此狠心!为了巩固自己的皇权,竟然不惜诬陷忠良,
除掉对他忠心耿耿的苏家!苏清沅的心如刀割般疼痛,她一直以为陆承曜只是冷漠,
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阴险狡诈,不择手段。她强忍着泪水,悄悄离开了酒楼。回到偏殿后,
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赵霖的话。原来,从一开始,
她就掉进了陆承曜布下的圈套。他故意让她参与查案,
就是为了让她亲眼看着哥哥被冤枉处死,让她彻底绝望。偏殿的烛火摇曳,
将苏清沅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像一道无法挣脱的枷锁。她坐在桌前,
指尖反复摩挲着赵霖密谈时掉落的半枚玉佩——那是她让跟踪的人悄悄捡来的,
玉佩边缘刻着一个模糊的“赵”字,是眼下唯一能指证赵霖的物证。“**,
您已经坐了三个时辰了,连口饭都没吃。”云溪端着温热的粥碗进来,
见她眼底布满***,心疼得声音发颤,“就算要救将军,您也得顾着自己的身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