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做我女朋友吧！”
震耳欲聋的呐喊，伴随着周围同事们起哄的尖叫，几乎要冲破写字楼的天花板。
苏念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死死地盯着面前单膝跪地的男人，还有他手里那一大捧俗气的九十九朵红玫瑰，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林浩。
公司里新来的实习生，阳光开朗，就是脑子好像不太好使。
谁会在下班高峰期，人来人往的公司大厅里，用蜡烛摆一个歪歪扭扭的心，然后进行一场堪称社死现场的表白？
周围已经围满了人，手机摄像头闪个不停。
苏念甚至能想象到明天公司茶水间的八卦主题了。
《设计部小苏，情陷新晋狼狗实习生！》
她尴尬得脚趾都快在平底鞋里抠出一座三室一厅了。
“那个……林浩，你先起来。”苏念试图维持最后的体面，声音干涩。
林浩却一脸执着，将玫瑰花又往前递了递，几乎要戳到苏念的脸上。
“苏念！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
他吼得情真意切。
苏念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人是听不懂人话吗？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说出那句最直接也最伤人的“我不喜欢你”，一个清冷的，带着几分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人群外传来。
“很热闹。”
仅仅三个字，没有丝毫温度。
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现场火热的气氛。
起哄的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
苏念的心脏，也在那一刻漏跳了一拍。
她僵硬地转过头。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一个男人站在那里。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身形挺拔修长，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一双深邃的眼眸正静静地看着这边。
平静无波。
却又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要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苏念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是他。
江屿。
那个在她整个青春里投下浓墨重彩，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男人。
五年了。
她以为自己早就把他埋葬在了记忆的坟墓里，连墓碑都风化了。
可当他再次出现，只是一个眼神，就轻易地将那座坟墓刨开，把所有腐朽的、疼痛的、甜蜜的回忆，全都血淋淋地翻了出来。
周围的同事们开始窃窃私语。
“这谁啊？好帅……”
“气场好强，是哪个部门的总监吗？”
“不认识啊，我们公司有这号人物？”
林浩还傻傻地跪在地上，仰头看着江屿，似乎被对方的气势震慑住了，一时忘了反应。
江屿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苏念的脸上。
那目光太有穿透力，仿佛能看穿她此刻所有的伪装和狼狈。
苏念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试图用疼痛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不能在他面前失态。
绝对不能。
江屿迈开长腿，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皮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踩在苏念的心尖上。
他停在了那圈歪歪扭扭的蜡烛心外面。
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还跪着的林浩，以及他手里的玫瑰花。
然后，他的视线重新回到苏念身上，薄唇轻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你的品味。”
他顿了顿。
“变差了。”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江屿这句极具侮辱性的话给惊呆了。
林浩的脸“唰”地一下涨成了猪肝色，他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手里的玫瑰花都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你谁啊你！凭什么这么说！”
江屿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他。
他的目光依然锁在苏念身上，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是虚无的背景板。
苏念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
一边是当众表白失败、自尊心受挫的实习生。
一边是突然出现、毒舌依旧的前男友。
这是什么人间修罗场？
她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然后把自己埋起来，再也不要出来。
“江屿。”苏念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强迫自己迎上他的视线，语气疏离又客气，“好久不见。”
“嗯。”江屿淡淡地应了一声，听不出任何情绪。
就在这时，公司的行政总管王姐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跑了过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
“哎呀，江总！您怎么亲自下来了？不是说好了在会议室等您吗？”
江总？
这两个字像一颗炸雷，在人群中炸开。
所有同事都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江屿的眼神瞬间从好奇变成了敬畏和震惊。
苏念也懵了。
江总？哪个江总？
难道是……
王姐满脸堆笑地转向众人，清了清嗓子，大声宣布：“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今天刚从总部空降到我们分公司，新上任的CEO，江屿，江总！大家欢迎！”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更多的是倒抽冷气的声音。
新上任的CEO？
那个传说中雷厉风行、手段强硬，在总部创下无数商业神话的年轻贵胄？
就是他？
苏念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重塑。
她那个消失了五年的前男友，摇身一变，成了她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
这比小说还离谱。
林浩彻底傻眼了，他看看江屿，又看看苏念，嘴巴张了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刚才，居然冲着新来的CEO大吼大叫？
完了。
他的实习生涯，乃至职业生涯，可能都要提前结束了。
江屿对周围的反应视若无睹，他只是对王姐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然后，他再次看向苏念，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波澜。
“苏念。”
他叫她的名字。
“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说完，他便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专属电梯的方向走去。
留下一地狼藉和满大厅石化的人。
苏念站在原地，感觉自己所有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去他办公室？
现在？
她看了一眼地上还没熄灭的蜡烛，和林浩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以及周围同事们探究、同情、八卦的眼神。
她深吸一口气。
走过去，弯腰，将其中一根蜡烛吹灭。
然后是第二根，第三根……
她没再看任何人，只是沉默地，一根一根地，吹灭了那个代表着尴尬和闹剧的蜡舍心。
做完这一切，她直起身，拍了拍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接着，在所有人复杂的目光注视下，她迈开脚步，朝着江屿离开的方向，一步一步，平静地走了过去。
那个背影，挺得笔直。
没有丝毫的慌乱和退缩。
仿佛刚才那个尴尬到想要原地消失的人，根本不是她。
只有苏念自己知道，她每走一步，心脏都在剧烈地收缩。
电梯门缓缓合上。
镜面的电梯壁上，映出她毫无血色的脸。
顶层，CEO办公室。
苏念站在那扇厚重的红木门前，犹豫了足足半分钟，才抬手敲了敲。
“进。”
还是那个清冷的声音。
苏念推门而入。
办公室大得惊人，几乎占据了半个楼层。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黄昏。
江屿就站在窗前，背对着她，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关门。”
他没有回头。
苏念依言关上了门，办公室里瞬间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她站在门口，没有再往前走。
“江总，您找我？”她用最公式化的口吻开口，仿佛面对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上司。
江屿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目光却像X光，要把她从里到外扫个遍。
“刚刚那个，”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怎么回事？”
苏-念-心里冷笑。
明知故问。
“如您所见，一场失败的表白。”她答得滴水不漏。
“失败的？”江屿挑了挑眉，似乎抓住了某个关键词。
“是的，我拒绝了。”苏念仰起头，直视着他，“所以，这属于我的私事，应该不归江总您管吧？”
她在挑衅。
她知道。
可她控制不住。
五年的杳无音信，一出现就是以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她的生活指手画脚。
他凭什么？
江屿看着她这副像只竖起尖刺的小刺猬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迈步朝她走了过来。
苏念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后背抵在了冰冷的门板上，退无可退。
他停在她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属于他身上的，那股熟悉的、清冽的雪松气息，蛮横地钻入她的鼻腔。
苏念的心跳彻底乱了。
“苏念。”他再次叫她的名字，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危险的沙哑，“你好像，很怕我？”
“江总说笑了。”苏念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您是我的上司，我只是……敬畏。”
“是么？”
江屿伸出手。
苏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他的指尖，却没有触碰她，而是从她耳边擦过，轻轻地，拈起了她发间的一片东西。
是一片红色的玫瑰花瓣。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沾上的。
他将那片花瓣拿到两人眼前，用指腹轻轻捻了捻。
“我只是想提醒你。”他的声音像大提琴的低音弦，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回荡，“别什么垃圾，都往身上沾。”
话音落下的瞬间，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