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大嫂今儿个煨了鸡汤，我给你盛了点，妈喝点补补。下午我和黄玲玲约好了去逛百货大楼，下班跟您一起回去。”
林辞新将她带来的保温桶和饭盒避着人悄悄递给陈香秀，笑盈盈的对着她说道。
这年头的肉精贵，没门路的都是属于有钱也买不到的那种，大多数人身体里都是很缺油水的，所以一个个的都跟那猎狗鼻子一样灵得很。
不过好在纺织厂的待遇在这儿摆着，食堂在有存货的情况下也常有肉菜供应，所以即使大家还是缺肉少粮的，但又各自互为工厂职工，明面上还都是要脸的体面人。至少不约而同的在自己要开小灶的情况下懂得避着点人能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看着点儿时间，注意安全，不要往人少的地方去。”陈香秀嘱咐了两句，摆摆手让女儿先走。
跟门卫打过招呼后，出了纺织厂的大门，林辞新便头也不回的往百货大楼赶去。
一边走还一边在心里头嘀咕，大中午的日头正浓的时候，不在家里睡午觉，还约着逛什么百货大楼。这不纯纯脑子有病。
心里头想着事儿，也不耽误林辞新往百货大楼飞奔的步伐。
*
大河村。吴会芬忙完手头上的活计，直到终于躺到床上睡午觉的时候，才有空琢磨心里头的事。
晌午的鸡肉又是大姑姐林辞新弄来的，大姑子不说来处，她也不问，反正吃到嘴的好处有她一份就行。
大姑子是个有本事的，单看她高中还没毕业就给自己亲娘谋了个工作就知道手段了得。
她婆婆陈香秀的工作是距离大河村最近的棉纺厂厂工，也是整个大河村远近闻名的厂子之一。就这还因着婆婆学历不够的事，当了整整一年的临时工，直到去年年末才刚转为正式工。
大姑子林辞新虽然平日里好吃懒做，但耐不住人家脑子实在活泛好使，要不然那工作怎么也轮不着她。单看当年招工时，整个大河村连个招工消息都没传出就知道。
不管是因着村里头知道消息的人家为了减少竞争不往外说，还是根本就没人得到招工消息，大姑子能考来一个工作岗位就是顶顶厉害的了。
偏偏当时还遇到了棉纺厂为了扩张生产线的最大的一次招工需求，就这还愣是让内部员工消化了一大部分，零星露出的些许肉渣，更是不够分。
打听到纺织厂有内部招工考试的消息，刚上高二的林辞新，当即拿着户口簿就去了。回来就说她找到工作了，现在去上不了，让陈香秀去顶上。
即使婆婆的学历是小学毕业，而人家厂子的招聘要求是要高中毕业的。因着这次生产线的扩张，能招进去的直接就是正式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林辞新当即让林父绑了家里的一只还下蛋的老母鸡，又找出前段时间陈家老舅送来的黄桃罐头，挖了一坛林父私藏的雕花酒，带着陈香秀就去了纺织厂韩厂长的办公室。
只可惜她当时刚嫁过来两个多月，哪怕自己是高中毕业的下乡知青也不行，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这个工作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落到她身上的。吴会芬不由得叹气，怎么人家的家里人就格外会帮助自家人呢？
正如吴会芬所想，婆婆跟着林辞新去了纺织厂一趟，回来这工作便定下了。只是因着学历不够怕人说嘴，从正式工变成了临时工，对外便宣说是磨练学习一下。
听她婆婆说，是林辞新自愿放弃正式工的名额，只希望给她娘陈香秀一个可以学习进步的机会。
吴会芬听到这，当即就愣住了。就这主意，她的脑子根本想不到。
一听到有工作，她当时就只剩下急切和慌张了。天时地利人和的，这工作给她去干不是正正好？
她都想好了，如何表忠心，能让婆家同意她去上班。可偏偏大姑姐这神之一手，让婆婆也吃上商品粮了。
吴会芬心里即使再不甘，也只能安慰自己，婆婆不是个小气的，工资从来都舍得给家里花。她也跟着沾光。
之后就忍不住跟丈夫嘀咕。
看看人家这脑子，拿着礼，直接就去了厂长办公室，一番友好交谈后，不仅还给了厂长一个可以拿来自家用或者做人情的正式岗位，还给自己亲娘换来了一个厂长职权范围内能给的临时工岗位，不卑不亢，两边谁都不算吃亏，又因带着礼，还给之后的转正留了一手。
于是，婆婆就去上了班。从从前那个春夏秋冬不停事儿忙活的农村村妇，摇身一变成了纺织厂的一名员工，即使只是个临时工，也算改命了。
至少那地里的活儿从手头上分出去了，也不是以往那一眼就望得到头干不完的农务了，比现在的她都强，吴会芬形容不出自己心里的感觉。
陈香秀现在虽然也是每天起早贪黑的忙个不停，但吴会芬知道，去厂里工作挣工资总是比下地里种田轻松的多。
只是现如今大姑子高中毕业也快一年了，眼看着也是要走上找工作、上班、嫁人的路子了，虽然婆婆自从接了班就从来没有遮掩过这个工作以后还是大姑姐的，但吴会芬心里头就是不舒服。
因着是轮班倒的制衣缝纫工，厂里又明确只招女工，所以她男人当年连“他替大妹去上班”的机会都没有，真是白占着大哥的位置了。
大姑姐也是个贼精贼精的，当初流水线那么些个岗位，偏偏专门只考了这么个只招女工的工作，因着自己年龄小还没毕业又吃不了这个苦，便运作一番给自己亲娘挣了个工作，直接绝了她大哥想要接她工作的路，给自己留了两手准备。
吴会芬可是知道的，她婆婆的工作去年年底刚满一年便被林辞新疏通关系转成正式工了。
回忆起当时她忍不住询问林辞新知道纺织厂招工为什么不先跟家里说，却要自己偷偷跑去考试。
林辞新却表示，一来一回耽误时间不说，跑个来回的功夫，说不定人家都考完试了。
合理又让人挑不出话柄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