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固了。
我能听到汤岚倒吸冷气的声音,嘶嘶的,像个破风箱。
我爸姜文山,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珠子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至于我弟姜宇,他直接傻了,手里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周宴还保持着鞠躬的姿势,头都不敢抬。
他身后那群黑衣保镖,齐刷刷地低下头,动作整齐划一,像一排等待检阅的兵马俑。
陆珩皱了皱眉。
他看都没看周宴,而是转向我,语气有点无奈。
“抱歉,把他们招来了。”
好像在为一群不请自来的苍蝇道歉。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结婚三年,他一直都是安静的,温和的,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存在感的。
他会给我做饭,会在我加班晚归时留一盏灯,会在我被家人气到胃疼时递上一杯温水。
我一直以为,他就是他表现出来的那个样子。
一个家世普通,但性格很好的男人。
一个愿意为了我,忍受“赘婿”这个名头,忍受我那个奇葩家庭的男人。
现在看来,我好像……错得有点离谱。
周宴等了半天,没等到陆珩的回应,壮着胆子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开口。
“珩哥,您就跟我们回去吧。您再不回去,董事会那帮老头子都要造反了。全球几十个项目都等着您签字呢,您这一消失就是三年,我们……”
“闭嘴。”
陆珩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周宴立刻闭嘴了。
像个被按了静音键的遥控器。
他站在那里,手足无措,活像个做错事被家长抓包的小学生。
谁能想到,这个在外叱咤风云的京圈太子爷,在陆珩面前,会是这么一副模样。
陆珩把最后一块苹果吃完,用餐巾纸擦了擦手,这才站起身。
他走到姜文山面前。
我爸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茫然。
“姜先生,”陆珩的语气还是那么平淡,听不出喜怒,“你刚才说,姜家养了我三年?”
姜文山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算一笔账。”陆珩伸出一根手指,“三年前,我入赘姜家,你们给了我一张副卡,每月额度五万。这张卡,我一次没刷过。”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
“我住的房间,是这栋别墅里最小的客房,不到十五平米。”
第三根手指。
“我穿的衣服,大部分都是我自己的。你们给我买的,加起来不超过十件,总价不超过五千块。”
“而我,”陆珩的目光扫过我爸,扫过汤岚,最后落在姜宇身上,“这三年来,帮你摆平了三次财务危机,总金额一亿七千万。帮姜宇处理了两次恶性斗殴事件,赔偿金和律师费,八百万。帮汤女士拿回了被骗的珠宝,价值三千万。”
他每说一句,姜文山和汤岚的脸色就白一分。
这些事情,我都知道。
但我一直以为,是陆珩动用了他的一些……我不知道的人脉关系。
我从没想过,这背后代表的是什么。
“哦,对了。”陆珩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这栋别墅的安保系统,是我上个月找人升级的,花了七十万。花园里的那几株兰花,是我托朋友从拍卖会弄来的,两百万。还有你书房里那幅赝品字画,我帮你换成了真迹,价值……大概九位数吧。”
陆珩看着已经呆若木鸡的姜文山,微微一笑。
“所以,姜先生。到底是谁在养谁?”
姜文山嘴唇哆嗦着,汗水从额角滑落。
“你……你到底是谁?”
陆珩没回答他。
他转身走向周宴。
“我爷爷身体怎么样?”
“好着呢!”周宴立刻答道,语气里满是讨好,“吃嘛嘛香,天天念叨您呢!就是有点想拿拐杖抽您!”
“知道了。”陆珩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黑色的卡片,递给周宴,“这里面有十个亿。密码六个零。帮我处理一下我‘小舅子’的赌债。剩下的钱,找个律师团队,把他送进去,该判几年判几年。罪名就用……非法聚赌和故意伤害吧,把他前几次的事都翻出来。”
姜宇“噗通”一声,从沙发上滑了下来,瘫在地上,面如死灰。
汤岚尖叫一声,扑过去抱住她儿子。
“不!你不能这么做!陆珩!你个白眼狼!畜生!我们家小宇有什么错!”
陆珩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他只是对周宴说:“清静清静。”
周宴立刻会意,对身后的保镖使了个眼色。
两个保镖走上前,一边一个,像拎小鸡一样,把又哭又闹的汤岚和已经吓傻的姜宇拖了出去。
姜文山想阻拦,被一个保镖用眼神逼退了,只能瘫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整个世界,终于彻底清静了。
周宴办完事,又凑到陆珩身边。
“珩哥,那……您看,是不是可以跟我回去了?”
陆珩没理他,而是转过身,走到了我面前。
他看着我的眼睛,眼神里带着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歉意和征询。
“姜凝,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
“现在,你还愿意……要我这个丈夫吗?”
他问得很认真。
好像我只要说一个“不”字,他就会立刻跟着周宴离开,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好像刚才那个挥手间决定一个家族兴衰,一个亿万富翁生死的男人,只是我的错觉。
我看着他。
看着这个我同床共枕了三年的男人。
突然觉得,这三年,我可能活在一场巨大的梦里。
或者说,一个巨大的,为我量身定做的,保护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