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灰尘在光柱中无声飞舞。
宋晚几乎一夜未眠。她就那么蜷缩在客厅沙发的一角,身上胡乱盖了条薄毯,眼睛又红又肿,像两个烂桃子。每一次窗外传来细微的声响,或是楼上书房隐约的动静,都会让她像惊弓之鸟般猛地一颤。
那个曾经让她感到安心甚至有些厌倦的家,此刻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未知的恐惧。她不敢回卧室,不敢面对那张他们同床共枕了三年的双人床。顾北辰昨晚进了书房后就没再出来,但那无声的压力,却如同实质般弥漫在整个别墅里。
她竖起耳朵,努力捕捉着楼上的任何声音,同时又要拼命抵抗那些不受控制钻进她脑子里的、属于顾北辰的心声。那些声音时断时续,有时是冰冷的算计,有时是带着嘲弄的旁观,更多时候是一片让她更加不安的死寂。
【林秘书倒是懂事,知道把‘星空之泪’收好。不像某些人,戴个假货也能感动得涕泪横流。】
【赵明宇……跳梁小丑。让他再蹦跶几天,证据也该收网了。】
【离婚协议……王律师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吧。啧,财产分割?她倒是想。】
每一句心声,都像一把钝刀子,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反复切割。她用力捂住耳朵,可那声音仿佛是从她颅内直接响起的,根本无法隔绝。
快到中午时,书房的门终于开了。
顾北辰从楼上走下来。他换了一身浅灰色的家居服,头发微微有些凌乱,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看上去似乎也有些疲惫,但整个人的气质却依旧是沉稳而从容的。他甚至去厨房倒了两杯牛奶,放进微波炉加热。
“醒了?”他端着牛奶走过来,声音带着刚起床时特有的沙哑,语气自然得仿佛昨晚那场惊心动魄的冲突从未发生。他将其中一杯牛奶放在宋晚面前的茶几上,自己则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宋晚浑身僵硬,警惕地盯着他,像一只随时准备逃跑的猎物。牛奶温热的气息氤氲开来,带着一股奶腥味,让她胃里一阵不适。
“脸色还是不好。”顾北辰放下杯子,目光落在她苍白憔悴的脸上,眉头微蹙,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昨晚没睡好?我就说地上凉,你偏不听。”
他的表情无可挑剔,眼神里充满了真诚的担忧,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和无奈?若非能听见他那恶毒的心声,宋晚几乎要以为昨晚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噩梦。
【这副鬼样子,倒是省了化妆。也好,免得浪费那些昂贵的化妆品。】
宋晚的手指猛地掐进了掌心,指甲陷进肉里,带来一丝刺痛,让她勉强维持着清醒。她不能慌,至少不能在他面前彻底失态。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尽管声线依旧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
“顾北辰……我们谈谈。”
“谈什么?”顾北辰好整以暇地靠在沙发背上,姿态放松,仿佛只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如果是为昨晚的事情,我道歉。纪念日搞成那样,是我的错。项链你不喜欢,我们今天就再去选一条,随你挑,好吗?”
他避重就轻,将一切归结为一场普通的夫妻争吵。
宋晚的心脏狂跳起来。他在装傻!他明明知道她要谈的不是这个!她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那片深不见底的潭水里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不是项链的问题!”她提高了音量,因为激动,声音有些破音,“你心里清楚!你……你昨天……”
她的话戛然而止。她该怎么问?直接问“我为什么能听见你的心声”?还是质问“你的遗嘱是怎么回事”?或者揭穿“赵明宇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
无论问哪一句,都无异于不打自招,承认了她能听见他心声这个诡异的事实。那会带来什么后果?顾北辰会怎么做?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顾北辰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把话说完。他的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鼓励,仿佛在说:你说,我在听。
【说啊。怎么不说了?不是要谈谈吗?让我听听,你打算怎么编。】
这句心声如同冰水浇头,让宋晚瞬间冷静下来。不,她不能自乱阵脚。顾北辰是在试探她!他故意说那些心声,就是想看她会有什么反应!如果她表现出来,就等于落入了他的圈套!
她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话到嘴边硬生生转了个弯,语气变得生硬而疏离:“……昨天是我情绪太激动了。我有点累,想再休息一下。”
说完,她拉起薄毯,盖住自己,做出拒绝交流的姿态。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可能自保的方式——假装一切正常,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顾北辰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随即又被更深沉的玩味所取代。他并没有坚持,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语气依旧温和:“好,那你再睡会儿。牛奶趁热喝,对身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