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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那日,我正在尼姑庵听经。

木鱼声里,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嫡姐的毒酒,状元郎的背叛,满门血染刑场。

小厮送来家书:「老爷问三**可愿替嫁七皇子?」

我轻笑:「告诉父亲,我嫁。」

这一次,我要那些负我之人——跪着看我们登上青云梯。

意识回笼的时候,鼻腔里先嗅到了一缕清苦的檀香。

木鱼声,一下,又一下,敲在耳膜上,也敲在早已僵冷的心上。

我睁开眼,看见的是尼姑庵简陋的禅房顶棚,窗外透进天光,带着山间清晨特有的潮润。

“**,您醒了?”侍立在一旁的丫鬟锦翠轻声问道,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可是昨夜没歇好?方才听经时,您似乎……魇着了。”

我没说话,只是缓缓坐起身。

不是魇着。

是死过一回。

那记忆太鲜活了,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争先恐后地涌入脑海——嫡姐林云儿被赐毒酒时那双怨毒不甘的眼;昔日口口声声说非我不娶的青梅竹马、新科状元郎陆文渊,在金銮殿上如何慷慨陈词,将“勾结太医、秽乱宫闱”的罪名死死钉在我们尚书府头上;还有最后,刑场上,刽子手鬼头刀落下时,父亲绝望的嘶吼,母亲瘫软的身躯,温热的血溅上脸颊的触感……

“是你们害了云儿!你们尚书府上下,都该给她陪葬!”

陆文渊那张俊雅面容扭曲成的狰狞模样,如同恶鬼,刻骨铭心。

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才勉强压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恨意和嘶鸣。

我,林微,尚书府不起眼的庶出三女,重生了。

重生在了家族命运转折的起点——嫡姐林云儿被指婚给那位缠绵病榻、看似毫无前途的七皇子萧绝,父母心急如焚,正想方设法要我这个庶女替嫁,而我,前世以“庶女无德”为由婉拒,躲进了这京郊尼姑庵。

“**,您……没事吧?”锦翠见我脸色苍白,眼神却冷得骇人,越发担忧。

我摇了摇头,正要开口,禅房外传来脚步声。

一个小尼姑引着一名府里的小厮走了进来,那小厮手里捧着一封家书,神色恭敬,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也是,一个被嫡母打压、躲到庵堂里的庶女,在这府中下人眼里,又能有几分重量?

“三**,”小厮行礼,将家书呈上,“老爷让小的来问您一声,关于……替大**出嫁七皇子府一事,您考虑得如何了?”

锦翠瞬间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我。前世,我便是在这里,用最谦卑温顺的姿态,说出了那句改变所有人命运的“庶女无德,不敢高攀”,将自己和家族推向了万劫不复。

小厮等了一会儿,不见我回应,忍不住抬头,却对上了一双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没有往日的怯懦,也没有丝毫的委屈不甘,只有一片冰冷的、仿佛看透一切的幽深。

他心头莫名一悸,慌忙低下头去。

我拿起那封甚至没有火漆的家书,指尖在上面轻轻划过。

然后,我抬起眼,看着那小厮,唇角极缓、极慢地勾起了一抹浅淡的弧度。

“回去告诉父亲,”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敲在寂静的禅房里,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意味。

“我嫁。”

消息传回尚书府,据说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嫡母王氏当场就摔了一套最喜欢的官窑茶盏,指着我的院子的方向骂了半晌“小**果然藏了好心思”,父亲林尚书倒是沉默了片刻,只说了句“她既懂事,也好”,便再无他话。

懂事?

我站在镜前,任由锦翠为我换上回府的衣裳,心底冷笑。

他们当然觉得我“懂事”。一个庶女,能替嫡姐嫁给一个注定早夭、与皇位无缘的病痨鬼皇子,为家族解决眼前的困境,可不是“懂事”极了么?

只怕他们此刻还在庆幸,庆幸我这个平日里闷不吭声的庶女,关键时刻竟如此“识大体”。

锦翠一边为我整理衣襟,一边小声嘟囔:“**,您怎么就答应了呢?那七皇子他……外面都说他活不过这个冬天了,您这嫁过去,岂不是……”守活寡都是轻的,怕是很快就要当寡妇。

后面的话她没敢说出口。

我透过铜镜,看着里面那张尚带稚气,却已然能窥见日后清丽轮廓的脸。前世,就是这张脸,这副看似温顺的性子,蒙蔽了所有人,也最终葬送了自己。

“活不过冬天?”我轻轻重复了一句,语气平淡无波,“谁知道呢。”

锦翠不解地看着我。

我没有解释。

他们都不知道,那位看似奄奄一息、被所有人视为弃子的七皇子萧绝,体内蛰伏着怎样顽强的生命力,以及……何等隐忍狠厉的心性。前世,他确实病弱,却硬生生拖了数年未死,甚至在最后的夺嫡风暴中,差点就成了那匹谁也没料到的黑马。若非林云儿耐不住寂寞与太医私通,触怒天颜,连带让他也彻底失了圣心,最终结局如何,尚未可知。

这一世,既然我来了,那些曾经辜负我们、践踏我们的人,一个都别想好过。

七皇子妃的位置,不是我的坟墓。

那将是我的跳板,是我复仇之路的起点。

回到尚书府,气氛微妙。

父亲见我,只板着脸训诫了几句“既已应下,往后需谨守妇德,莫要辱没门风”,便再无多话。嫡母王氏倒是挤出了几分笑容,拉着我的手,说了一通“委屈你了”、“日后府里定不会忘了你的好”之类的场面话,眼底的算计和庆幸却掩都掩不住。

我那嫡姐林云儿,更是特意“病”了一场,躲在闺房里不见人,据说是不忍心见我“代她受苦”。只有我知道,她此刻怕是正欣喜若狂,庆幸自己摆脱了那个病秧子,又能继续在京城贵女中寻觅她的“良配”了。

我全程低眉顺眼,做出副温良恭俭、任由摆布的模样,将所有的讥诮和冷意都压在眼底最深处。

替嫁之事既定,纳采、问名、纳吉等六礼流程便走得飞快。皇家对这桩婚事似乎也并不重视,一切从简,透着一种敷衍。

就在纳征之礼过后的某个下午,我“偶然”经过府中花园的凉亭。

亭子里,我那好嫡姐林云儿正与几位交好的贵女说话,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随风飘入我耳中。

“……也是没法子的事,总不能让父亲母亲为难。只是苦了我那三妹妹,年纪轻轻便要……”她拿着帕子,假意拭了拭并不存在的眼泪,“只盼七皇子殿下吉人天相,能好转起来,莫要太委屈了她才是。”

一位穿着鹅黄衣裙的贵女接口,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云姐姐你就是心善,她一个庶出的,能攀上皇子府的高枝,哪怕是冲喜,也是天大的造化了!还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就是,”另一人附和,“听说那七皇子病得都起不来身了,这嫁过去,跟守活寡有什么两样?啧啧,真是可怜哦。”

“可怜什么呀,指不定人家心里怎么偷着乐呢!到底是皇子正妃,名头多响亮啊!”

刻薄的嬉笑声隐隐传来。

锦翠在我身后气得脸色发白,拳头紧握。

我却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凉亭。

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直接,亭中的说笑声戛然而止。

林云儿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强自镇定,起身柔柔唤道:“三妹妹?你……你何时来的?我们方才……方才正说起你,都为你担心呢。”

我缓缓走上前,步履从容,在离凉亭几步远的地方站定。目光扫过那几个神色各异、或鄙夷或看戏的贵女,最后落在林云儿那张故作担忧的脸上。

“有劳嫡姐挂心。”我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我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我微微歪头,看着林云儿,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

“只是,嫡姐与其担心我嫁过去是否委屈,”

我顿了顿,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而缓慢。

“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

林云儿脸上的假笑瞬间僵住。

“毕竟,”我迎着她骤然缩紧的瞳孔,轻轻缓缓地,补上了最后一句,“太医署……近来似乎很是忙碌呢。”

话音落下,满亭寂静。

林云儿的脸色,在那一刹那,褪得血色尽失,惨白如纸。她瞪大了眼睛,如同见了鬼一般看着我,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几个贵女也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只觉得气氛陡然变得诡异非常。

我不再多看她们一眼,仿佛只是说了一句再寻常不过的家常闲话,微微颔首,便转身,带着犹自震惊茫然的锦翠,从容离去。

身后,是死一般的沉寂,以及林云儿那几乎抑制不住的、带着惊恐慌乱的急促呼吸声。

风吹过树梢,带来沙沙轻响。

我抬起头,望向高远蔚蓝的天空。

第一个钩子,已经埋下了。

好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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