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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晚第一次见到周屿,是在村口老王家的修车铺。那天是三月,刚下过一场小雨,

土路上的泥还没干,踩上去能沾住鞋跟。

她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自行车去镇上买教案本,路过修车铺时,

后胎突然“嘶”地一声,像是被谁抽走了气,车身猛地往一边歪。陈晚手忙脚乱地捏刹车,

车把还是撞在了铺门口的铁架子上,车筐里的帆布包掉出来,里面的粉笔盒摔在泥地里,

白花花的粉笔滚了一地,像撒了把碎雪。“小心点。”一个男声从铺子里传出来,不高,

却带着点沉底的稳。陈晚蹲在地上捡粉笔,手指刚碰到一根没沾泥的,

就看见一双黑色的劳保鞋停在她面前,鞋边沾着圈机油,裤腿上也溅了点泥点。她抬头,

撞进一双很亮的眼睛里——男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袖口卷到小臂,

露出结实的肌肉线条,小臂上还沾着点灰,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饱满的额头上。

他手里拿着个扳手,指节分明,指缝里还嵌着点没洗干净的机油。“车胎扎了?”男人问,

视线落在她歪倒的自行车上,“我看看。”陈晚还没来得及说话,男人已经放下扳手,

蹲下身去检查后胎。他动作很熟练,手指在轮胎上摸了一圈,很快就摸到了一个小钉子,

“是被钉子扎了,得补胎。”他说着,起身进铺子里拿工具,

回头看了眼还蹲在地上捡粉笔的陈晚,又补充了句,“粉笔别捡了,沾了泥也用不了,

我这儿有纸,你擦擦手。”陈晚哦了一声,停下动作。她看着男人蹲在自行车旁,

手里拿着锉刀打磨轮胎,阳光透过铺门口的梧桐树,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风里带着刚抽芽的柳树枝的味道,还有修车铺里特有的机油味,混在一起,竟不觉得难闻。

“你是村里小学的老师吧?”男人突然开口,手里的动作没停。陈晚愣了下,“你怎么知道?

”“前几天我去镇上拉货,看见你带着一群孩子过马路,孩子们都叫你陈老师。

”男人笑了笑,眼角有个浅浅的梨涡,“我叫周屿,跑货车的,家就住在村东头那排砖房里。

”“我叫陈晚。”她报上名字,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麻烦你了,补胎多少钱?

”“不用钱,这点小事。”周屿摆摆手,把补好的轮胎装回去,又帮她把自行车扶起来,

“你试试,应该没问题了。”陈晚推着自行车走了两步,果然比之前稳多了。

她回头想再说声谢谢,却看见周屿正蹲在地上,帮她捡那些滚到泥地里的粉笔,还拿了块布,

小心翼翼地擦着粉笔上的泥。他动作很轻,像是怕把粉笔捏碎,擦干净一根,

就放进旁边的粉笔盒里,没擦干净的,就放在另一边,最后竟攒了小半盒能继续用的。

“这些还能用。”周屿把粉笔盒递给她,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他顿了下,很快收回手,

“你快去吧,镇上的文具店说不定要关门了。”陈晚接过粉笔盒,指尖还留着他碰过的温度,

有点烫。她咬了咬唇,说了声“谢谢”,骑着自行车往镇上走,骑出去老远,

还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修车铺——周屿已经回到铺子里,又拿起了扳手,阳光落在他身上,

像镀了层金。从那以后,陈晚总能在村里见到周屿。有时候是在早上,她去学校的路上,

会看见周屿开着他的蓝色货车从村外回来,车斗里装着满满的货物;有时候是在傍晚,

她从学校回来,会看见周屿在他家门口的院子里洗车,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每次见到,

周屿都会跟她打招呼,有时候会递给她一个从外地带回来的水果,

有时候会跟她说两句路上的见闻。陈晚也会跟他聊两句,问问他跑长途累不累,

有没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一来二去,两人就熟了起来。四月的时候,村里的梨花开了,

漫山遍野都是白的。陈晚带着学生去山上写生,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山路不好走,

她牵着学生的手,走得很慢。走到半山腰,突然看见前面有个熟悉的身影,

手里拿着个手电筒,正往这边走。“陈老师?”是周屿的声音。陈晚愣了下,“周屿?

你怎么在这儿?”“我刚从镇上回来,听说你带着学生去山上写生了,

怕你们天黑走不惯山路,就过来接你们。”周屿晃了晃手里的手电筒,光束照亮了前面的路,

“快走吧,孩子们都累了。”陈晚心里一暖,说了声“谢谢”。周屿走在最前面,

用手电筒照着路,偶尔回头看看,怕孩子们跟不上。陈晚牵着最小的那个学生,跟在后面,

看着周屿的背影,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走到村口的时候,孩子们的家长都在等。

送走最后一个孩子,陈晚转身想跟周屿道谢,却看见他手里拿着个纸袋子,递给她,

“这是我从外地带回来的糖,给你和孩子们吃。”陈晚接过纸袋子,打开一看,

里面是五颜六色的水果糖,还有她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奶糖。她抬头看周屿,他挠了挠头,

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买了点。”“我很喜欢,谢谢你。

”陈晚把糖放进帆布包里,心里甜滋滋的。那天之后,陈晚和周屿的关系又近了一步。

周屿每次跑长途回来,都会给陈晚带点东西,有时候是一张明信片,

上面印着他路过的风景;有时候是一本当地的画册,有时候是一把好看的梳子。

陈晚也会给周屿准备东西,他出发前,她会煮好茶叶蛋,装在保温盒里给他带上;天气冷了,

她会织条围巾,偷偷放在他的货车驾驶室里。他们都没说过“喜欢”或者“爱”,

却都把对方放在了心里。村里的人都看出来了,有时候会跟他们开玩笑,说“陈老师,

周屿是个好小伙,你可得抓紧了”,或者“周屿,陈老师这么好的姑娘,你可别错过了”。

每次听到这些,陈晚都会脸红,周屿则会笑着挠头,眼里却藏不住的欢喜。六月的时候,

麦子熟了,村里到处都是金黄的。周屿跑完一趟长途回来,找陈晚,说要带她去个地方。

陈晚跟着他,走到村后的一片空地,那里种着几棵老槐树,树荫下很凉快。“你看,

”周屿指着空地,眼里带着点期待,“这片地没人要,我跟村里说了,想把它买下来,

盖个带小院的房子。到时候,我们可以在院子里种你喜欢的绣球花,夏天的时候,

坐在院子里喝茶,看星星,多好。”陈晚看着那片空地,想象着房子盖起来的样子,

心里像开了花。她点点头,声音有点哽咽,“好。”周屿看着她,笑了,伸手想碰她的头发,

又缩了回去,最后只是说,“等我再跑几趟长途,攒够了钱,我们就开始盖房子。

”陈晚嗯了一声,靠在槐树上,看着周屿。风里带着麦子的香气,还有他身上淡淡的机油味,

她觉得,这大概就是幸福的味道。日子一天天过去,陈晚和周屿都在为他们的房子努力。

周屿跑长途更勤了,有时候一个月都不回一次家,每次回来,都把攒下的钱交给陈晚,

让她存起来。陈晚也更努力地教书,有时候会帮村里的孩子补课,赚点外快,也存起来。

他们的钱一点点变多,盖房子的希望也一点点变大。九月的时候,天气转凉了。

陈晚班上的学生小宇突然没来上学,她去小宇家看,才知道小宇病了,一直在发烧。

小宇的父母早逝,只有一个年迈的奶奶,奶奶没钱带小宇去大医院,

只能在村里的小诊所拿点药。陈晚看着躺在床上的小宇,小脸烧得通红,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带小宇去镇上的医院检查,医生说情况不好,让她赶紧带小宇去县城的大医院。

她带着小宇去了县城,检查结果出来,是白血病,需要立刻住院治疗,后续还要做骨髓移植,

费用大概要30万。30万,对陈晚来说,是个天文数字。她手里攒的钱,

加上周屿交给她的,总共也才5万多,连住院费都不够。她坐在医院的走廊里,

看着手里的检查报告,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想跟周屿说,

可又怕周屿担心。周屿最近正在跑一趟远途,去新疆,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她只能先瞒着周屿,自己想办法。她找亲戚朋友借钱,可大家都是农村人,也没什么钱,

跑了几天,只借到了2万多。她又去县城的各个部门求助,希望能得到点帮助,

可手续很复杂,一时半会儿也批不下来。小宇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医生说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就没机会了。陈晚急得满嘴都是泡,晚上睡不着觉,只能坐在医院的走廊里,

看着小宇病房的门,心里像被刀割一样。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她接到了周屿的电话。

周屿说他已经到新疆了,这边的货卸得很顺利,再过几天就能回去了。他还说,

他这次跑长途赚了不少钱,回去就能凑够盖房子的首付了,让她再等等。

陈晚听着周屿的声音,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想跟周屿说小宇的事,可话到嘴边,

又咽了回去。她知道周屿也不容易,跑长途很辛苦,她不想再给他添麻烦。“我知道了,

你路上小心点。”陈晚吸了吸鼻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点。“你怎么了?

是不是哭了?”周屿很敏感,听出了她声音里的不对劲。“没有,就是有点感冒,没事。

”陈晚赶紧说,“你赶紧休息吧,长途开车很累。”“那你多喝点水,别太累了。

”周屿叮嘱道,“等我回去,带你去吃镇上的红烧肉。”“好。”陈晚挂了电话,靠在墙上,

哭得更凶了。几天后,周屿突然提前回来了。他没给陈晚打电话,直接去了学校,

想给她个惊喜。可他到学校的时候,没见到陈晚,只见到了陈晚的同事。

同事说陈晚最近一直在医院照顾学生,好像学生得了重病。周屿心里一紧,

赶紧去了县城的医院。他在住院部找到了陈晚,她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头靠在墙上,

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很憔悴。“陈晚。”周屿走过去,轻声叫她。陈晚抬起头,看到周屿,

愣了下,然后眼泪就掉了下来,“你怎么回来了?”“我听说你在医院,就赶紧回来了。

”周屿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到底怎么回事?你同事说你的学生病了?

”陈晚再也忍不住,把小宇的事跟周屿说了。她说的时候,眼泪一直掉,周屿握着她的手,

手心很暖,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我借了很多钱,可还是不够。”陈晚哭着说,

“医生说不能再等了,可我真的没办法了。”周屿看着她,心里很疼。

他知道陈晚有多喜欢这些学生,也知道小宇对她有多重要。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钱的事,

我来想办法。你别担心,小宇会没事的。”“可是……”陈晚还想说什么,被周屿打断了。

“别可是了,”周屿站起身,“你在这儿照顾小宇,我去凑钱。”周屿说完,转身就走了。

陈晚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又酸又暖。她知道周屿肯定会想办法的,可她也知道,

周屿手里的钱,是他们用来盖房子的,她不想因为小宇,耽误了他们的未来。周屿出去后,

找了他的朋友,想跟他们借钱。可他的朋友大多也是跑货车的,手里也没什么闲钱,

跑了一天,只借到了3万多。他又去银行***,可他没什么抵押物,银行也不肯贷给他。

晚上,他回到医院,看到陈晚还坐在走廊里,小宇的奶奶在病房里照顾小宇。他走过去,

坐在陈晚身边,“我借到了3万多,加上我们手里的5万多,总共8万多,还差很多。

”陈晚低下头,“要不……我们先别盖房子了,把钱拿出来给小宇治病吧。”“不行。

”周屿立刻拒绝,“房子可以晚点盖,可小宇的病不能等。我再想想办法,总会有办法的。

”周屿又想了很多办法,他去卖了自己的手表,卖了他珍藏的唱片,甚至去医院卖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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