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的巷尾,藏着一家没有招牌的糖画摊。摊主是个叫陈阿婆的老人,
每天太阳刚爬过屋顶,她就推着吱呀作响的木车出摊,车身上的铜锅擦得锃亮,
熬糖的香气能飘满整条巷子。林小满第一次撞见这摊糖画时,
正躲着***唠叨在巷子里乱窜。六岁的小姑娘扎着两个羊角辫,裙摆上还沾着泥点,
却被那团金黄的糖丝勾住了脚步。陈阿婆正握着长勺,在青石板上挥洒,
融化的麦芽糖顺着勺尖流淌,转瞬凝成一只展翅的蝴蝶,
翅膀上的纹路纤细得像真的要颤动起来。“阿婆,这个好看!”林小满踮着脚,
小手攥着皱巴巴的五块钱,眼睛亮得像浸了蜜的星星。陈阿婆抬头,脸上的皱纹挤成一朵花,
粗糙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小丫头,慢点跑,别摔着。”说着,她把糖画递过去,
蝴蝶的翅膀还带着温热的甜香。林小满咬了一小口,脆生生的糖衣在嘴里化开,
甜意从舌尖漫到心里,连刚才被妈妈骂的委屈都散了大半。从那天起,
林小满成了糖画摊的常客。每天放学,她都要绕到巷尾,趴在木车边看陈阿婆做糖画。
阿婆的手像有魔法,无论是威风的老虎、腾云的龙,还是憨态可掬的小兔子,只要她想,
糖丝就能乖乖变成想要的模样。有时林小满没带钱,阿婆也会笑着捏个小小的糖球塞给她,
说:“今天的糖,算阿婆请你的。”林小满总问阿婆:“您的手怎么这么巧呀?
”阿婆就会指着木车上一个褪色的布包,眼里泛起温柔的光:“这是我年轻时跟我男人学的。
那时候他在街头做糖画,我就站在旁边看,看久了,自己也慢慢学会了。
”后来林小满才知道,阿婆的老伴走了很多年,孩子们在外地工作,她守着这家糖画摊,
不仅是为了营生,更是为了守住和老伴有关的回忆。那些在青石板上流淌的糖丝,
像是把时光也熬成了甜的,每一笔都藏着旧日子里的温柔。日子一天天过去,
林小满渐渐长大,从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她开始忙着上学、考试,
去巷尾的次数越来越少。偶尔路过,看到陈阿婆依旧坐在那里,只是背更驼了,
手上的皱纹也更深了,熬糖的香气却还是和从前一样,能轻易勾起她童年的记忆。
高考结束那天,林小满特意绕回巷尾,想再买一支糖画。可走到熟悉的位置,
却没看到那辆吱呀作响的木车,只有墙角堆着几片落叶,风一吹,卷起细小的尘埃。
她心里一慌,拉住路过的邻居打听,才知道陈阿婆前几天摔了一跤,被外地的孩子接走了,
糖画摊也再也不会出摊了。林小满站在巷尾,心里空落落的,
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偷走了。她想起小时候阿婆递来的糖球,
想起那些在糖香里度过的午后,眼眶忽然红了。那天,她在巷尾站了很久,
直到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也没等到那熟悉的糖香。大学毕业后,
林小满回到了这座城市,在老城区附近找了份工作。她时常会绕回那条巷子,
看看曾经摆着糖画摊的地方,心里总盼着能再闻到那熟悉的甜香。直到一个周末的午后,
林小满又一次走进那条巷子,忽然闻到了一缕熟悉的香气——是麦芽糖融化的甜,
带着淡淡的焦香,和记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她快步往前走,在巷尾的老位置,
看到了一辆熟悉的木车,车旁坐着的,正是头发花白的陈阿婆。“阿婆!
”林小满快步跑过去,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陈阿婆抬头,愣了一下,随即认出了她,
脸上的皱纹又挤成了花:“是小满啊,都长这么大了。”原来,阿婆的身体好转后,
执意要回来。孩子们拗不过她,只好让她回来住,还特意请人帮忙照看。“我离不开这巷子,
也离不开这糖画。”阿婆笑着说,手里的长勺正在青石板上勾勒,这次画的是一只小兔子,
和林小满小时候最喜欢的那只一模一样。林小满看着阿婆认真的模样,眼眶又红了。
她接过阿婆递来的糖画,咬了一口,还是熟悉的甜味,脆生生的糖衣在嘴里化开,
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个在糖香里无忧无虑的午后。那天下午,
林小满坐在阿婆的糖画摊旁,听她讲这些年的故事,听她回忆和老伴一起做糖画的日子。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阿婆的白发上,也落在流淌的糖丝上,
像是把时光又拉回了从前。后来,林小满成了糖画摊的“帮手”。只要有空,她就会去巷尾,
帮阿婆递工具、收拾摊子,偶尔也学着用长勺在青石板上画几笔。阿婆手把手地教她,
告诉她熬糖的火候要刚好,画的时候手不能抖,每一笔都要带着心意。慢慢的,
林小满也能画出简单的图案了。有一次,她给阿婆画了一只蝴蝶,虽然不如阿婆画的精致,
却让阿婆笑得合不拢嘴。“小满有天赋,以后这糖画摊,说不定要交给你啦。”阿婆笑着说。
林小满看着阿婆,又看了看手里的糖画,心里忽然明白,有些东西从来不会消失。
那些藏在糖香里的回忆,那些跨越时光的温柔,会像熬化的麦芽糖一样,把岁月黏合在一起,
让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变得甜甜蜜蜜。如今,每当午后的阳光洒在老城区的巷尾,
人们总能看到一老一少两个身影,守着一辆吱呀作响的木车,金黄的糖丝在青石板上流淌,
甜香飘满整条巷子,像是在诉说着一段关于时光和回忆的温柔故事。
林小满跟着陈阿婆学做糖画的日子,像巷子里慢慢流淌的时光,安静又踏实。
起初她总掌握不好熬糖的火候,要么火太急,糖汁熬得发焦,带着苦涩的糊味;要么火太缓,
糖始终黏糊糊的,提不起丝。阿婆从不急着批评,只是枯瘦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带着常年握勺的薄茧,一点点教她感受铜锅底部的温度:“小满啊,熬糖就像过日子,
急不得也慢不得。火大了会焦,心躁了也做不好事。”有次周末,林小满特意早早过来,
想试着独立熬一锅汤。她按照阿婆教的步骤,把麦芽糖和水按比例倒进铜锅,
坐在小马扎上慢慢搅动。阳光刚越过屋顶,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勺子碰着锅壁的轻响。
可她光顾着看巷口有没有路过的熟人,没留意糖汁的变化,等闻到焦味时,
锅里的糖已经变成了深褐色,结成了硬块。林小满慌得差点把勺子扔了,
眼眶瞬间红了——这是她攒了好久的麦芽糖,就这么浪费了。阿婆听见动静从屋里走出来,
看到铜锅里的焦糖,没说别的,只是蹲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
阿婆年轻时比你糟践的糖还多呢。”说着,她把铜锅端到水龙头下,用热水慢慢泡着,
“你看,就算焦了,也能洗干净重来。过日子不也这样?错了就改,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天下午,阿婆陪着林小满重新熬糖,手把手教她观察糖汁的颜色,从浅黄到金黄,
再到微微泛着琥珀色,“就是这个时候,火候刚好,能拉得出最亮的丝。
”林小满盯着锅里的糖汁,看着阿婆的侧脸在阳光里泛着柔和的光,忽然觉得,
阿婆教她的不只是做糖画,更是怎么把日子过得像麦芽糖一样,先经历熬煮的耐心,
才能尝到最后的甜。慢慢的,林小满的手艺越来越熟练。她能画出阿婆最拿手的蝴蝶,
翅膀上的纹路虽然不如阿婆的细腻,却也带着几分灵动;也能画出憨态可掬的小兔子,
圆滚滚的身子,长长的耳朵,和她小时候阿婆常给她画的那只几乎一模一样。
每当有路过的孩子围着摊子叫“姐姐画个龙”,林小满就会学着阿婆的样子,
握着长勺稳稳地在青石板上勾勒,金黄的糖丝从勺尖落下,像一条金色的小溪,
转瞬就凝成威风凛凛的龙身,引得孩子们拍手叫好。阿婆坐在一旁看着,
脸上的皱纹笑得像盛开的菊花,偶尔会补充一句:“龙的爪子要再锋利点,
才像能腾云驾雾的样子。”林小满就停下来,认真听着,下次再画时,
特意把龙爪的线条画得更有力。有次一个外地来的游客路过,看到林小满做糖画,
忍不住拿出手机拍照,还问:“小姑娘,这是老手艺吧?现在很少见了。”林小满笑着点头,
指了指身边的阿婆:“是阿婆教我的,她做这个几十年了。
”游客对着阿婆竖起大拇指:“老人家厉害!这手艺得好好传下去。”阿婆闻言,
看了看林小满,眼里满是欣慰。日子久了,巷尾的糖画摊渐渐有了名气。
不仅附近的街坊邻居常来光顾,还有不少年轻人特意循着糖香找来,
有的是想尝尝小时候的味道,有的是想记录下这老城区的烟火气。
林小满索性在社交媒体上分享糖画摊的日常,拍阿婆熬糖时认真的模样,
拍自己学画糖画的过程,还有那些形态各异的糖画在阳光下泛着的金光。没想到,
帖子很快就火了,有人留言说“这才是老城市的味道”,有人说“想带着孩子去尝尝,
让他知道妈妈小时候的零食是什么样的”,还有人问地址,说一定要来打卡。周末的时候,
糖画摊前常常排起小长队。林小满和阿婆分工合作,阿婆负责熬糖、画复杂的图案,
林小满就画简单的小动物,还帮着收钱、和顾客聊天。有个带着女儿来的年轻妈妈,
指着糖画对孩子说:“妈妈小时候也爱吃这个,那时候的糖画摊就在学校门口,
一放学就围着不肯走。”小女孩咬着糖兔子,含糊不清地说:“妈妈,这个好甜,
比巧克力还甜。”林小满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咬着糖画,
听阿婆讲过去的故事,心里暖暖的。可随着名气越来越大,麻烦也悄然而至。有天,
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来到巷口,说接到投诉,糖画摊占道经营,影响了交通,让阿婆尽快搬离。
阿婆一听就慌了,拉着来人的袖子反复解释:“我就在这里摆了几十年了,从来没挡过路啊。
”可对方态度坚决,说这是规定,必须遵守。林小满正好赶来,看到阿婆焦急的样子,
心里又气又急。她让阿婆先回屋,自己留下来和工作人员沟通,
解释这是老城区的传统手艺摊,不仅是阿婆的生计,更是很多人的回忆,能不能通融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