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江湖是杯烈酒,醉了多少英雄骨,可偏偏有个酒鬼,尝尽了酒中百味,却比谁都清醒。
”1 醉仙入红尘第一卷:醉仙入红尘暮春三月,江南“千金坊”午后细雨初歇,
赌坊里却正蒸腾着燥热的人气。吆五喝六声中,唯有东南角那张赌桌格外安静。
只见那桌上坐着个怪人儿: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衫,
腰悬朱红酒葫芦;满头乱发用一根竹筷随意挽起;面容沧桑却总带三分醉意,
眼神迷离中透着洞察世事的清明。
背负一柄用布条缠绕的…剑“买定离手——”赌坊管事赵三爷拖长了调子,
眼角余光扫过桌边那个始终带笑的青衫客。这人从晌午就坐在这儿,输了不恼,赢了不喜,
只管抱着个朱红酒葫芦慢斟细饮。骰盅落定,满桌目光都盯在赵三爷手上。“四五六,
十……十五点大!”银钱推搡间,那怪人忽然按住赵三爷正要收回骰盅的手:“且慢。
”他指尖拈着片湿漉漉的柳叶,不偏不倚正卡在骰盅底座的暗格处。柳叶上还沾着新泥,
显然是刚从窗外飞进来的。“听说贵坊的骰子…”杜康醉眼朦胧地敲了敲骰盅,
“能开出四七八这种妙数?”满场哗然中,十几个黑衣打手从四面围上。
赵三爷冷笑:“朋友是来砸场子的?”杜康却突然仰头灌了一大口酒。
酒液顺着下颌淌湿衣襟,他满足地哈着酒气道:“春雨贵如油,诸位的火气也太旺了些。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拍桌案!满桌金银竟震起三尺高,在众人惊骇目光中,
那些银锭铜钱叮当碰撞,落地时已化作纷扬的淡粉杏花。“妖、妖法!”有赌客尖叫着后退。
待杏花落定,青衫客早已不见踪影。赵三爷铁青着脸要去抓桌上的杏花,
花瓣却在他指尖化作清酒一滴。
窗外飘来带着笑意的吟唱:“千金散尽还复来……”赵三爷猛摸胸口,
发现怀里不知何时多了锭温热的金元宝。底下还压着张字条:“三两买酒,七钱买肉,
余下的——给城西破庙的娃娃们熬粥”最后那个“粥”字,墨迹里还漾着竹叶青的香气。
赌坊外长街,杜康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渐行渐远。经过施粥棚时,
他随手将刚顺来的钱袋抛进米缸,惊起一片感激的佛号。“阿弥陀佛?”他挠着乱发嘀咕,
“不如请我喝壶酒实在…”细雨又至,那袭青衫转进深巷,唯有墙头新绽的杏枝轻轻摇曳,
仿佛在送别这场荒唐春梦。……子夜,城郊山神庙暴雨如注,破庙的屋檐漏得厉害。
杜康蹲在将熄的篝火前,专注地给一个黑衣少年包扎手臂上的刀伤。那孩子约莫十四五岁,
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如纸,但一双眼睛却亮得骇人,像雪地里觅食的幼狼,
袖中暗器始终若隐若现地对着杜康的咽喉。“啧,唐门的‘子午透骨钉’。
”杜康捏着取出的暗器在火光下端详,“小子,你偷学了人家压箱底的功夫?
”少年抿紧嘴唇不答,眼神更加警惕。杜康也不在意,从朱红酒葫芦里倒出些琥珀色的药酒,
轻轻涂抹在伤口上。药酒触体,少年疼得浑身一颤,却硬是咬紧牙关没吭声。“骨头挺硬。
”杜康赞许地点点头,手下动作却放得更轻,“可惜运气差了点,碰上了‘鬼见愁’唐山。
”少年瞳孔猛地收缩。“别瞪我,”杜康把酒葫芦递到他没受伤的那只手边,“尝尝,
三十年的竹叶青,活血化瘀。”少年犹豫了一下,接过葫芦抿了一小口。烈酒入喉,
他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就在他放松警惕的瞬间,
杜康包扎的手指看似无意地拂过他腕间某处穴位。少年只觉得整条手臂一麻,
暗器“哐当”掉在地上。“肺经受损,再强行动用内力,活不过三年。”杜康语气平淡,
随手往将熄的火堆里撒了把不知名的草药。青烟袅袅升起,奇异地在空中凝聚不散,
渐渐勾勒出三套精妙绝伦的身法图谱——一套如柳絮飘飞,一套如鬼魅潜行,
最后一套竟似能踏烟凌空。“看懂了就滚。”杜康把剩下的半壶酒塞进少年怀里,
自己翻身躺倒在干草堆上,背对着他挥挥手。“别耽误老子梦见杏花巷的姑娘们。
”少年怔怔地看着空中渐渐消散的烟图,又看了看地上的暗器,
最后目光落在杜康看似毫无防备的背上。他默默捡起暗器,起身走向庙门。
在跨出门槛的刹那,他听见身后传来带着睡意的嘀咕:“东南七里,
枯柳下有渡船…撑船的老头虽然瞎,划船比睁眼的还稳当…”少年脚步顿了顿,
终是没有回头,身影迅速消失在雨夜中。破庙重归寂静,只有雨声敲打着屋檐。
杜康翻了个身,望着漏雨的屋顶叹了口气:“唐门的追魂令…这下麻烦喽。”他指尖轻弹,
一枚铜钱飞出击中庙柱。积年的灰尘簌簌落下,正好补上了最大的那个漏缝。……端阳夜,
金菱城“留香阁”画舫连云,笙歌彻夜。留香阁内正在举办端阳诗会,
满座文人墨客争相在粉墙上题诗。杜康独自倚着临河的雕花栏杆,
朱红酒葫芦在指尖晃晃悠悠,对满堂喧闹充耳不闻。“诸位公子佳作频出,
倒让奴家不知如何品评了~”珠帘轻响,先露出一只纤纤玉手,腕间翡翠镯子映着烛光,
像一泓碧水。随后,苏小小抱着琵琶款步而出,月白襦裙缀着银线暗纹,行走时如星河流动,
裙角绣着的淡紫色铃兰仿佛在夜色中悄然绽放。她梳着简单的堕马髻,只簪一支白玉铃兰簪,
可那身素净反倒让满堂珠翠都失了颜色。烛光映照下,她的肌肤细腻如初雪,
眉眼似江南烟雨勾勒出的水墨画,顾盼间眼波流转,既清且媚。她目光扫过满墙诗作,
最终落在独饮的杜康身上。“那位倚栏的公子,”她指尖轻拨琴弦,“既不屑与他们为伍,
何不以酒为题?”满座哗然中,杜康醉眼朦胧地提起狼毫。笔锋触及粉墙的刹那,
他忽然纵声长笑,墨迹如龙蛇竞走:“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笔走龙蛇间,
满堂彩声渐息。有个紫衣官员悄然近前,
腰间玉带钩在灯下泛着幽光:“好个‘了却君王天下事’,兄台可愿...”“不愿。
”杜康突然打断,扯过对方衣袖继续挥毫:“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最后一笔重重顿下,墨汁溅上紫衣人的前襟。在众人惊骇注视中,
杜康随手将毛笔插回乱发,踏着栏杆纵身跃向河面。“公子留步!”苏小小追到窗边。
但见杜康足尖轻点莲灯,青衫在月色中舒卷如云。他反手解下酒葫芦抛向画舫,
正落在苏小小怀中:“赔你的笔——”葫芦底刻着新痕:「明夜三更,杏花巷尾」
紫衣官员凝视着墙上墨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玉带钩。
忽然他瞳孔微缩——那滩溅在衣襟的墨渍,正巧掩盖了昨日面圣时沾染的御书房朱砂。
远处画舫传来缥缈的歌谣:“黄金白璧买歌笑,
一醉累月轻王侯...”苏小小低头轻抚酒葫芦,
发现塞子竟是半截雕着梅花的银簪——正是她今晨当掉的那支。……次日三更,
杏花巷月光被浓云揉碎,洒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杜康拎着两坛未开封的“杏花春”,
懒洋洋靠在巷尾槐树下。子时过半,巷口传来细碎脚步声。苏小小披着素色斗篷,
发间只簪了支白玉铃兰。她望着杜康手中原封未动的酒坛,眼底闪过诧异:“公子竟未先饮?
”“美人赠酒,岂能独酌?”杜康拍开泥封,醇厚酒香瞬间弥漫小巷。
他忽然将酒坛凌空抛起,坛身在空中旋转七圈,酒液却未溅出分毫,“接住了,
这坛才算你的。”苏小小足尖轻点,广袖如流云舒展。眼看酒坛即将坠地,
她突然从袖中甩出三根银针。针尖刺入坛身时发出清脆鸣响,
酒坛竟顺着银针牵引的丝线稳稳落回她掌心。“居然是‘绕指柔’?”杜康挑眉,
“苏大家深藏不露。”“不及公子。”她指尖抚过坛身针孔,
“能在那位司徒大人的衣襟上留墨三日不褪,这份内力才令人惊叹。”两人在月下对饮,
酒坛相碰时惊起檐上宿鸟。当杜康说到昨夜故意打翻的砚台正好掩盖御书房朱砂时,
苏小小突然用琵琶拨子轻敲坛沿:“那方洮砚是家父遗物。”她眼底浮起水光,
“三年前他因弹劾司徒枭遇害,砚台从此不知所踪。”杜康沉默片刻,
忽然解下腰间朱红酒葫芦倒满空坛:“敬清流。”酒水在坛中漾出奇异波纹,隐约映出星图。
苏小小凝视图影低呼:“这是...司徒府藏书阁的方位?”“明日辰时,
巡防营换岗有半刻空隙。”杜康用酒液在石板上画出路线,“东北角第七架,
《河防通议》书匣里有你要的东西。”巷外传来打更声,
苏小小起身时突然将银铃系上他手腕:“司徒府养着暹罗嗅犬,这个能混淆气味。
”杜康晃了晃银铃,忽然从袖中取出支破损的紫毫:“赔你的笔。”苏小小借着月光细看,
笔杆裂痕处露出极小卷帛——正是她苦寻多年的户部贪墨账目副本。“为什么帮我?
”她声音微颤。杜康仰头饮尽残酒,
笑眼在月色下格外清亮:“我这个人啊...最见不得美人蹙眉。”衣袂破空声远去后,
槐树下只余两个空酒坛。其中某个坛底,新刻的杏花正好覆盖了原有的王府徽记。
……半月后,城西破庙北风卷着雪沫灌进破庙,
七八个衣衫褴褛的流浪儿正围着快要熄灭的火堆发抖。杜康歪倒在房梁上,
有一搭没一搭地抛接着花生米。每颗花生米都划着诡异的弧线,
精准落入孩子们捧着的破碗里。“看好了!”他突然翻身落地,醉步踉跄如风中摆柳,
手中破扫帚杆却化作游龙。脚步看似杂乱无章,却暗合北斗七星方位,
扫帚尖在满地尘埃中点出玄妙轨迹。“这招‘开门揖盗’——”扫帚杆突然探出,
轻轻点在最大的孩子膝窝,“专打恶人下盘!”那孩子踉跄半步,
惊喜地发现自己竟顺势避开了身后同伴的扑抱。“这式‘抛砖引玉’——”扫帚杆虚晃三圈,
引得孩子们眼花缭乱时突然回挑,“骗他先露破绽!”年纪最小的女孩依样画葫芦,
竟把同伴手里的窝头挑得飞起,正好落回自己掌心。待到东方既白,孩子们累得东倒西歪。
杜康把最后半袋米倒进铁锅,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推门而去。最先醒来的孩子揉着眼睛,
突然指着灶台惊呼。那口破铁锅竟被用指力刻出整套功法,十二式小人图在晨光中纤毫毕现。
年纪最长的少年抬头望向房梁,呼吸陡然急促——最高处的横梁上,深深刻着三行字迹,
每一笔都透着酒香:“饿时讨饭,
…”“就说是酒鬼杜康的徒弟”“保准对方会请你们喝酒”落款处画着个歪歪扭扭的酒葫芦。
风雪卷过荒原,远处官道上,那袭青衫正与押运粮草的官兵擦肩而过。
为首的军官突然勒马回望,总觉得粮车上酒坛的泥封似乎新了些。杜康拍开刚得手的状元红,
对着灰蒙蒙的天空举了举:“敬这江湖——”余音散入风雪,惊起寒鸦数点。
……2 浊酒笑王侯第二卷:浊酒笑王侯【王府盗酒】霜降夜,
镇南王府高墙外秋风卷着落叶,在青石街上打着旋儿。杜康像片没有重量的影子,
轻飘飘地落在镇南王府的琉璃瓦上。他眯着眼看了看府库前十六个按八卦方位巡逻的铁甲卫,
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那是在千金坊顺来的杏仁酥。指尖轻弹,
几粒碎屑无声无息地落下,正巧卡在队首侍卫肩甲的接缝处。那侍卫只觉得肩头一痒,
下意识地扭了扭脖子。“什么动静!”侍卫们齐刷刷转向假山方向,刀剑出鞘声划破夜空。
就在这瞬间,青衫已如一缕轻烟飘入库房。沉重的铁门在他面前形同虚设,
他仿佛只是闲庭信步般走了进去。库房里酒香扑鼻,杜康***梨花木酒架,
啧啧称奇:“三十年罗浮春,二十载玉冰烧...王爷倒是会享福。”他取下坛“罗浮春”,
拍开泥封闻了闻,却忽然皱眉。一股极淡的血腥味混在酒香里。他俯身轻叩地面,
一块青砖应声而开。暗格下,个披头散发的姑娘被铁链锁着,
腕间淤痕分明是军中专用的捆缚手法。她抬头时,露出一张苍白却难掩清丽的脸。“巧了。
”杜康解链时往她掌心塞了颗桂花糖,“我偷酒,你逃命,咱们两不相欠。”那姑娘怔了怔,
突然咬破手指,在他衣襟上飞快地画了三个血点:“若见额间有朱砂痣的人,
告诉他...漕运账簿在醒酒汤里。”杜康低头看了看血点,忽然笑了。这三个点的位置,
正好对应着天枢、天璇、天玑三星。“有意思。”他随手扯下块帐幔裹住姑娘,
“从西角门走,有个卖炊饼的老汉接应。”待姑娘消失在暗影中,
他转身拍开那坛“玉冰烧”。酒液倾泻在地,
竟在青砖上蚀出一幅漕运路线图——正是姑娘所说的醒酒汤藏匿之处。
“这酒钱...”他对着空酒坛轻笑,“付得值了。”窗外传来更鼓声,
他拎起另一坛“罗浮春”,如来时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只有库房里弥漫的酒香,
证明着这场无声的交易。……3 边关醉三日漠北,风沙堡黄沙漫天,残破的烽火台上,
杜康与一位银甲女将军对坐。她卸了头盔,露出一张被风沙磨砺却依旧明艳的脸,
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疲惫。甲胄上满是刀剑痕迹,肩头还渗着暗红。“花将军,
”杜康晃着酒葫芦,“你这‘将军泪’,酿得比去年更烈了。”花慕岚接过酒壶仰头便饮,
酒液顺着下颌流进甲缝:“醉死总比渴死强。”她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血丝,
“北狄连日攻城,水源被断三日了。”杜康醉眼忽然清明,他拍开泥封将酒倒入沙地。
酒液竟不渗漏,在沙面上勾勒出地下暗河的走向:“三十里外,胡***下有活泉。
”……子时,北狄大营杜康拎着十八坛烈酒,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歪歪斜斜地走向北狄大营。
他看似醉得厉害,脚步虚浮,可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哨兵视线的死角。"喂!醉鬼!
"哨兵刚举起弯刀,杜康恰好"踉跄"一步,酒坛"不小心"脱手。坛碎酒洒,
那哨兵脚下一滑,竟一头撞在旁边的拴马桩上,昏死过去。
"可惜了这坛好酒..."杜康嘟囔着,又拍开一坛酒的泥封。
他就这么一路"醉"一路"洒",酒香弥漫处,巡逻的士兵接二连三地"意外"滑倒。
到了粮草堆前,他忽然站定,眼中醉意全无。指尖轻弹,十八个酒坛齐齐飞起,
在空中排成北斗七星之状。"北狄的狼崽子们,"他朗声长笑,"爷爷请你们喝顿热的!
"最后一字落下,他袖中飞出一粒火星。霎时间,浸透了烈酒的粮草堆轰然燃起,火势如龙,
瞬间吞没了半个营寨。混乱中,七个北狄将领策马冲来。杜康不闪不避,反而迎了上去。
弯刀劈下时,他总是"恰好"醉倒在地,或是"不小心"被石头绊倒。
可每次看似狼狈的闪避后,必有一个将领闷声落马。当第七个将领倒下时,
杜康用指尖蘸着对方的血,在其额头上写了个"奠"字。"下辈子,"他轻声道,
"记得少喝点酒。"火光映照下,他拎起唯一完好的一坛酒,仰头畅饮。
酒水混着肩头渗出的血,将他青衫染成深色。黎明将至,他踏着满地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