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你们……你们这是买卖人口!是犯法的!
”姜知意的手腕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死死攥着,骨头都快要被捏碎了。她拼命挣扎,
可拖着她的女人力气大得惊人。“犯法?小丫头片子,你懂个啥叫法?
”媒婆张翠花回头啐了一口,“把你从黑市上捞出来,给你找个正经人家嫁了,那是救你!
不然你个黑户,不出三天就得被农场的巡逻队抓去劳改!”姜知意的心一寸寸沉下去。黑市,
黑户……她不过是饿昏了头,想用奶奶留下的唯一一个金戒指换点吃的,
怎么就成了一个可以被随意买卖的“货物”?凛冽的寒风卷着沙砾,刮在脸上生疼。
这里是西北,是她坐了七天七夜的火车才到的地方,目之所及,
除了光秃秃的黄土就是灰蒙蒙的天,荒凉得让人绝望。“到了,就是这儿。
”张翠花猛地一推,姜知意踉跄着撞进一个低矮的土坯房里,
一股混杂着烟火和汗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屋里光线昏暗,只有一个男人,坐在小板凳上,
背对着门口,宽阔的脊背把本就不大的空间衬得更加逼仄。
他正在埋头就着一盏昏黄的煤油灯,打磨着手里的一个木头零件。听到动静,
男人手上的动作停了。他缓缓转过身。姜知意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好高大的男人。
他站起来的时候,几乎要碰到低矮的房梁。古铜色的皮肤,五官深邃,鼻梁高挺,
一双眼睛在昏暗中锐利得吓人。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袖子挽到臂弯,
露出结实得吓人的小臂,青筋盘虬卧龙。他身上有一种生人勿近的压迫感,
像戈壁滩上最凶悍的野狼。“陆野,人我给你带来了。”张翠花脸上堆着笑,
一把将姜知意推到男人面前,“瞧瞧,多水灵的城里姑娘,保准给你生个大胖小子!
”陆野的视线落在姜知意身上,从她被风吹得通红的脸蛋,到她死死咬住的嘴唇,
最后停在她那双盛满了惊恐和屈辱的杏眼上。她很漂亮,是一种在这里从未见过的精致漂亮,
皮肤白得像雪,细胳膊细腿,仿佛一折就断。“彩礼钱你准备好了?”陆野没有看张翠花,
他的声音很沉,像是被砂石打磨过。“准备好了,准备好了!”张翠花连忙点头哈腰,
“三百块,还有五十斤全国粮票,一分都不少!”三百块!姜知意浑身冰冷。在七零年代,
一个强壮劳力的月工资也不过三十多块钱。三百块,足以买下她这条命。“东西留下,
你可以走了。”陆野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包,扔给张翠花。张翠花掂了掂,
喜笑颜开地走了,临走前还贴心地把那扇破旧的木门给带上了。“吱呀”一声,门被关上。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她和这个叫做陆野的男人。姜知意怕得浑身发抖,她一步步后退,
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土墙,再也无路可退。“你……你别过来!”她颤抖着说,
“强迫是犯法的!”陆野看着她,像在看一只炸了毛的小猫,他没说话,
只是走到屋角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倒进盆里。然后,他从柜子上拿下一块崭新的毛巾,
扔进水里。他拧干毛巾,朝她走过来。姜知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然而,
预想中的粗暴没有到来。那块温热的毛巾,只是轻轻地擦过她的脸颊,
带走了一路的风尘和冰冷。他的动作很笨拙,甚至有些粗鲁,力道没控制好,
擦得她皮肤有点疼,但那份突如其来的温暖,却让姜知意的眼泪“唰”地一下掉了下来。
“哭什么。”陆野的声音有些不耐烦,但手上的动作却更轻了些,“一个女孩子家,
把自己弄得跟个小花猫一样。”擦完脸,他把毛巾扔回盆里,转身走到炕边,
从一个木箱子里抱出一床崭新的被子。被面是喜庆的红色***,
是这个灰扑扑的屋子里唯一的亮色。“今天太晚了,你先睡。
”他把被子铺在土炕靠里的位置,“炕烧热了,睡里面暖和。”姜知意愣愣地看着他。
他这是……什么意思?“那你呢?”她下意识地问。
陆野指了指墙角的一堆干草和一张破旧的军大衣,“我睡那儿。”说完,他不再理她,
自顾自地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内衫,真的就走向了那个角落。
高大的男人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与她这边烧得暖烘烘的土炕,仿佛是两个世界。
姜知意彻底懵了。他花了三百块钱买她回来,就为了让她睡个热炕,自己却在地上挨冻?
这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夜深了,窗外是呼啸的北风,像是野兽在嘶吼。
姜知意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却毫无睡意。她能清晰地听到,
角落里那个男人平稳悠长的呼吸声。他好像……真的没有恶意。可如果不是为了占有她,
他为什么要花那么大代价买她一个“妻子”?这个夜晚,充满了让她无法理解的谜团。
2天刚蒙蒙亮,姜知意就被一阵嘈杂的说话声吵醒了。“陆野家的,开门啊!
哥嫂来看看新媳妇!”尖锐的女声穿透薄薄的门板,带着一股子不怀好意的刺探。
姜知意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紧张地看向地上的男人。陆野早就醒了,他已经穿好了衣服,
正坐在小板凳上,用一根布条仔细地缠着手掌,那是在下重力活之前保护双手的准备。
听到门外的叫喊,他只是动作顿了一下,头也没抬地说:“别怕,是我大哥大嫂。
”他说“别怕”,可姜知意怎么能不怕。她一个来路不明的“黑户”,被他花钱“买”回来,
在这地方无依无靠,任谁都能来踩一脚。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
一个高瘦的男人和一个吊梢眼的女人走了进来。女人一进屋,
眼睛就跟探照灯似的在屋里扫了一圈,当她看到土炕上完好无损的被褥,
和地上陆野睡过的草堆时,吊梢眼里闪过一丝鄙夷和幸灾乐祸。“哎哟,我的好二弟,
你这是娶了个祖宗回来供着啊?”大嫂王凤霞阴阳怪气地开口,“新婚第一天就分铺睡,
这传出去,你们陆家的脸还要不要了?”陆野站起身,他比大哥陆山高出半个头,
气势上更是压倒性的。“我的事,不用大嫂操心。”他的声音没有起伏,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怎么不用***心?你娶媳妇那三百块钱,可是咱娘的救命钱!
你倒好,钱花了,连个媳妇的边儿都摸不着?”王凤霞说着,就把矛头对准了姜知意,“喂,
那个城里来的,你别以为自己金贵!到了我们老陆家,就得守我们老陆家的规矩!
赶紧下来做饭!”姜知意攥紧了被角,脸色发白。她从小到大,
哪里受过这种指着鼻子的***。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陆野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面前。
“她身体不舒服,今天不下床。”“身体不舒服?我看是懒病犯了吧!
城里来的小姐就是娇气!”王凤“霞还要再说,却被陆野的一个眼神制止了。
那是一个警告的眼神,冰冷,锐利,像刀子一样。王凤霞被看得心里一哆嗦,
后面的话硬生生噎了回去。大哥陆山是个老实人,见状赶紧打圆场,“行了行了,
凤霞你少说两句。老二,爹妈让你带弟妹回家里去认认门。”“知道了。
”陆野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回头,看向姜知意的眼神柔和了些许,“再睡会儿,
我去给你打早饭。”说完,他看都没再看他大哥大嫂一眼,径直走出了屋子。
王凤霞气得直跺脚,却又不敢对陆野发作,只能狠狠地剜了姜知意一眼,跟着陆山走了。
屋子终于安静下来。姜知意的心还在“怦怦”直跳。刚才,陆野挡在她身前的那一刻,
她竟然有了一丝荒谬的安全感。这个男人,虽然话少,看起来凶悍,
却好像真的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保护她。过了一会儿,陆野端着一个豁口的粗瓷碗回来了。
碗里是两个还冒着热气的玉米面窝头,和一碗看不出内容物的糊糊。“吃吧。
”他把碗放到炕边的小桌上,“家里穷,没什么好东西。”姜知意是真的饿了。
她拿起一个窝头,粗糙的玉米面剌得她喉咙生疼,难以下咽。可她还是小口小口地,
努力地往下吞。陆野就坐在旁边看着她吃,也不说话。等她好不容易吃完一个窝头,
他突然开口:“下午,你跟我去一趟团部。”“去……去团部干什么?”姜知意紧张地问。
团部,那是这片农垦区的最高管理机构,她这样的黑户,最怕的就是去那种地方。
“去落户口。”陆野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从今天起,你叫姜知意,
是我陆野的合法妻子,是红星三团的正式军属。以后,没人敢再看不起你。
”姜知意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落户口?成为正式军属?这意味着她不再是黑户,
不再是见不得光的存在,她将在这里拥有一份合法的身份。
这……这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为什么?”她颤抖着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陆野沉默了片刻,粗粝的指腹摩挲着碗沿,他的声音很低,“你不是货物。
”简单的一句话,却像一道暖流,瞬间击中了姜知意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她不是货物。
在这个所有人都把她当成一件可以买卖的东西时,这个只认识了一天不到的男人,却告诉她,
她不是货物。眼眶一热,泪水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这一次,不是因为害怕和屈辱,
而是因为一丝无法言说的感动。她看着眼前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第一次觉得,
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似乎……也没有那么吓人了。3下午,陆野真的带着姜知意去了团部。
西北的风依旧很大,姜知意裹紧了身上那件不合身的旧棉袄,还是冻得瑟瑟发抖。
陆野走在她身侧,用他高大的身躯,为她挡住了大部分的风沙。团部是一排青砖瓦房,
门口站着持枪的哨兵,看起来庄严肃穆。姜知意心里很忐忑,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陆野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紧张,他伸出那只缠着布条的大手,一把抓住了她冰凉的小手。
他的手掌很粗糙,布满了厚厚的老茧,却异常温暖干燥,像一个小火炉,
源源不断地传来热量。姜知意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别怕,
有我。”他沉声说着,拉着她径直走进了政工科的办公室。办公室里,
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干部正在看文件,看到陆野进来,他抬了抬头。“哟,陆营长,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营长?姜知意惊讶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他竟然是个营长?
“张干事,我来给我爱人办随军落户。”陆野开门见山,言简意赅。张干事推了推眼镜,
视线落在姜知意身上,带着几分审视,“这位就是弟妹?看着可真年轻。
结婚报告和介绍信呢?”“情况特殊,没来得及打。”陆野从怀里掏出一个档案袋,
递了过去,“这是她的资料,你看一下。”张干事接过档案袋,抽出里面的几张纸,
越看眉头皱得越紧。“陆野,你胡闹!”他猛地一拍桌子,“她的身份是黑户!来路不明!
你怎么能跟这种人结婚?你的前途不想要了?”姜知意的脸“唰”地一下白了,手脚冰凉。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的户口在路上被偷了,不是黑户。”陆野的声音依旧平稳,
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这次来,就是来补办的。”“补办?你说得轻巧!
”张干事气得站了起来,“成分不明,背景不清,这要是让师部知道了,
你这个营长都得被撸掉!陆野,你听我一句劝,这事儿不能办!赶紧把这女的送走,
不然会毁了你!”“她是我媳妇,我不会送她走。”陆野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户口,
今天必须办。”“你!”张干事气得说不出话来,“你这是拿你的政治生命开玩笑!
”办公室里的气氛僵持到了极点。姜知意的心沉到了谷底。她不想连累他。
她轻轻扯了扯陆野的衣袖,小声说:“要不……要不算了吧……”陆野没有理她,
只是盯着张干事,沉声说:“张哥,我陆野参军十年,在战场上流过血,在工地里断过腿,
我为三团立下的功,够不够换我媳妇一个户口?”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决绝,
“如果不够,我这个营长,不当也罢。”张干事彻底愣住了。
他看着陆野那张写满了坚毅和认真的脸,最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太了解陆野的脾气了,
这个男人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你啊你,真是个犟驴!
”张干事无奈地坐回椅子上,拿起笔,“罢了罢了,算我怕了你了。表格拿去,
填好了我给你盖章。不过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以后出了什么问题,你小子自己兜着!
”“谢谢张哥。”陆野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拿起表格,
拉着还有些发懵的姜知意到旁边的桌子坐下,拿起笔,却半天没动。姜知意看了一眼,
发现他正对着“姓名”一栏发呆。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样,刚硬有力,
但是……他好像不会写她的名字。“我……我自己来吧。”姜知意小声说。她接过笔,
在姓名一栏,工工整整地写下了“姜知意”三个字。她的字很娟秀,
和他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陆野看着那三个字,眼神深邃。很快,表格填好了。
张干事拿起那个红色的印章,重重地盖了下去。当户口本递到姜知意手里的时候,
她还有些不敢相信。薄薄的几页纸,却重若千斤。户主:陆野。与户主关系:妻。她,
姜知意,终于不再是飘萍了。走出团部,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陆野走在前面,
一言不发。姜知意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他为了她,
不惜赌上自己的前途。这个男人,到底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陆野。
”她忍不住开口叫他。男人停下脚步,回头看她。“谢谢你。”姜知”意真诚地说。
陆野看着她被冻得通红的鼻尖,和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沉默了片刻,
才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塞到她手里。“拿着,暖暖手。”姜知意摊开手心,
发现是一颗用油纸包着的水果糖。4回到那间小土坯房,姜知意的心情和来时已经截然不同。
手里攥着那本崭新的户口本和那颗还没舍得吃的水果糖,她第一次对这个陌生的地方,
有了一丝归属感。屋子里没有生火,冷得像冰窖。陆野一进屋就熟练地开始生火,
他把一些干柴塞进土灶里,划着火柴点燃。很快,橘红色的火光跳跃起来,
驱散了屋里的一些寒气。姜知意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在这个家里,她好像是个多余的人。“坐到炕上去,那里暖和。”陆野头也不抬地吩咐。
姜知意听话地坐到炕边,看着男人忙碌的背影。他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单衣,
宽阔的肩膀和结实的腰身在火光下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他做事的动作很利落,添柴,烧水,
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很快,水烧开了,他往一个大盆里倒了热水,又兑了些凉水,
试了试水温,才端到姜知意面前。“洗脚。”他言简意赅。姜知意愣住了,长这么大,
还从来没有人让她以外的人给她打洗脚水。“我……我自己来。”她有些不好意思,
伸手想去接盆。“别动。”陆野按住她的手,语气不容置喙。他蹲下身,
不由分说地脱掉了姜知意的鞋袜。当看到她那双被鞋子磨出好几个水泡,又红又肿的脚时,
陆野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城里姑娘的脚,又小又白,哪里受过这种罪。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脚放进温热的水里。热水包裹住双脚的瞬间,
姜知意舒服得差点呻吟出声。一天的疲惫和寒冷,仿佛都被这盆热水驱散了。
陆野蹲在她面前,宽大的手掌握住她小巧的脚踝,用粗糙的指腹,轻柔地帮她***着。
他的动作很生涩,甚至有些笨拙,但却异常认真。姜知意的心跳得飞快,脸颊烫得厉害。
她垂着头,只能看到男人乌黑的发顶和专注的侧脸。煤油灯的光线很暗,
在他深刻的轮廓上投下一片温柔的阴影。这个男人,白天在团部为了她不惜顶撞上司,
晚上又蹲在地上,沉默地为她洗脚。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在打败姜知意对他的认知。“陆野,
”她终于鼓起勇气,轻声开口,“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这个问题,
她已经问过一次,但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一次,陆野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抬起头,
黑沉沉的眼睛在火光***视着她。“你是我媳妇。”他过了半晌,才吐出这五个字。简单,
直接,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霸道。因为你是我媳妇,所以我对你好,天经地义。
姜知意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软。“可是……我们才认识两天。
”她小声地反驳,“而且,我是你……买来的。”“我没把你当买来的。”陆野打断她,
声音沉沉的,“那三百块钱,是彩礼。我们拜过堂,你就是我陆野明媒正娶的媳-妇。
”虽然那所谓的“拜堂”,只是在张翠花的见证下,草草地对着天地鞠了个躬。洗完脚,
陆野从一个破旧的木箱里翻出一个小铁盒。他打开铁盒,里面是一种黑乎乎的药膏,
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他用手指挖了一点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姜知意脚上的水泡上。
药膏凉凉的,很舒服。“这是什么?”姜知意好奇地问。“部队里治跌打损伤的药,
对水泡也有用。”陆野解释道,“明天你别下地了,在家休息。”姜知意“嗯”了一声,
心里暖烘烘的。涂完药,陆野又从锅里盛出一碗热腾腾的糊糊,还有一个黑乎乎的烤土豆。
“吃吧,吃了早点睡。”姜知意接过碗,小口地喝着。晚饭依旧简陋,
但她却觉得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要香甜。吃完饭,陆野像昨晚一样,
把唯一的床铺和被子让给了她,自己则准备去墙角睡地铺。
姜知意看着他高大的身影走向那个冰冷的角落,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冲动。“陆野!
”她叫住他。男人回头。姜知意攥着被角,脸颊有些发烫,
她指了指自己身旁空出来的大半个炕,“炕……炕挺大的,要不……你上来睡吧?
”说完这句话,她的脸已经红得能滴出血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
或许是不忍心看他受冻,又或许是……别的什么。陆野显然也愣住了,他站在原地,看着她,
眼神复杂。屋子里一瞬间安静得只能听到柴火在灶膛里“噼啪”作响的声音。
5王凤霞端着一碗苞米面糊糊,刚走到陆野家门口,
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那句“你上来睡吧”。她的脚步猛地顿住,吊梢眼瞬间瞪圆了,
耳朵紧紧贴在了门缝上。屋里,陆野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看着炕上那个小女人,她脸颊绯红,眼神躲闪,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却又鼓足了全身的勇气。“不用。”他拒绝得很快,声音比平时还要沙哑几分,
“我睡地上习惯了。”他说完,就好像身后有鬼在追一样,迅速在墙角的草堆上躺了下来,
用军大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背对着姜知意的方向,一动不动。
姜知意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脸上更烫了。她这是被……嫌弃了?
心里顿时涌上一股说不清的委屈和羞恼,她拉过被子蒙住头,也气鼓鼓地躺下了。门外,
王凤霞把屋里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嘴角撇出一个嘲讽的弧度。装!继续装!她就不信,
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能对着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媳妇不动心。肯定是这个城里来的狐狸精,
欲擒故纵,拿乔作势!第二天一早,姜知意被安排了新的活计。因为脚上有伤,
陆野不让她下地,托关系给她换了个在团部幼儿园帮忙的轻省活。这可惹了红眼病了。
“凭什么啊?她一个新来的,还是个来路不明的,就能去幼儿园那么好的地方?
我们就得天天在地里刨食?”“还不是因为她男人是营长!会枕头风呗!”“我呸!
我看那张脸就是个狐媚子样,指不定怎么勾搭男人的!”休息的时候,几个妇女聚在一起,
对着姜知意的方向指指点点,话说的越来越难听。其中,嗓门最大的就是王凤霞。
“你们是不知道啊,昨天晚上我亲耳听见的,那小骚蹄子,主动让陆野上炕睡呢!啧啧,
城里来的姑娘就是开放!”这话一出,周围顿时一片哗然。在这个年代,女人主动邀约男人,
那简直是伤风败俗,不要脸到了极点!姜知意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她没想到,
自己一句出于好心的话,竟然会被人扭曲成这样!“你胡说!”她气得浑身发抖,
冲过去对王凤霞喊道,“我没有!”“哟,还敢顶嘴?”王凤霞双手叉腰,
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我胡说?昨天晚上你是不是说了‘你上来睡吧’?
大家伙儿都听听,这是不是勾引人?”周围的哄笑声和鄙夷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姜知意身上。
她百口莫辩,气得眼圈都红了。就在这时,一个同样是知青的女人走了过来,她叫王丽,
长得有几分姿色,平时总是一副清高的样子。“嫂子,你别这么说知意。
”王丽装作好心地劝架,“知意刚从城里来,不懂咱们这儿的规矩,她可能就是客气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