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让宴会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傅正宏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久别重逢的激动，只有一种评估货物的审视。仿佛他要掂量一下，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亲生儿子，到底值多少价码。

许佩琴的眼圈红了，但她没有朝我走来，而是紧张地抓住了傅景铄的手臂，好像生怕他受了委屈。

傅景铄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他拿起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甚至还对我露出一个极淡的笑。

“原来是哥哥回来了。这么多年，让你在外面受苦了。”

他叫我“哥哥”，语气却像是在施舍。

他身边的那些富家子弟也反应过来，开始窃窃私语。

“搞了半天，是真少爷回来了？可这副样子……也太上不了台面了吧？”

“一身机油味，跟景铄哥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就是，就算血缘是真的又怎么样？傅家要的是继承人，不是一个修车工。”

这些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我听见。

我站在那里，像一个闯入瓷器店的野兽，和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但极具威严的声音从二楼传来。

“让他上来。”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中式盘扣唐装的老人，正站在二楼的走廊上，扶着红木栏杆，目光如鹰隼般落在我身上。

傅振邦。傅氏集团的董事长，傅家的定海神针。

我的爷爷。

傅正宏立刻恭敬地低下了头：“爸。”

傅振邦没理他，只是对我重复了一遍：“你，上来。”

我踩着柔软的羊毛地毯，一步步走上二楼。在书房里，我第一次和我的亲爷爷，面对面。

他没有看那份鉴定报告，只是打量着我。从我廉价的帆布鞋，到我手掌上因为常年和机械打交道而留下的厚茧。

“叫什么名字？”他问。

“傅青崖。”我说。

这是养父给我取的名字。他说，希望我像悬崖上的青松，怎么都能活下去。

“傅青崖……”傅振邦慢慢咀嚼着这个名字，点了点头，“倒也贴切。”

他靠在太师椅上，十指交叉放在身前，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陈述一个事实。

“景铄是傅家养了二十年的孩子。他身上倾注了傅家无数的心血和资源。他会四国语言，毕业于常青藤，十五岁就进了集团董事会。你呢？”

这是一个问题，也是一个宣判。

我平静地回答：“我高中毕业，现在在一家汽修厂工作。”

“很好。”傅振邦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傅家的子孙，不能是废物。血缘能让你进这个门，但能不能留下来，要看你自己的价值。”

他顿了顿，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扔到我面前。

“这是集团旗下一个做新能源电池的子公司，‘星驰动力’。连续亏损三年，濒临破产。景铄主张直接申请破产清算，回收残值。”

我的目光落在文件上。

傅振邦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现在，我把它交给你。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如果你能让它盈利，我就认可你是傅家的子孙。如果你做不到……”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做不到，就滚。

这是他给我的，认祖归宗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考验。

我拿起那份文件，纸张很沉。

“我接受。”

“别急着答应。”傅振邦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这个考验，不是给你一个人的。景铄也会参与。”

他看向门口。傅景铄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姿态优雅地倚着门框。

“你们两个，公开对赌。”傅振邦的声音在书房里回荡，“三个月后，谁能让‘星驰动力’的价值更高，谁就是胜者。败者，主动放弃傅家的一切。”

这是要我们，真刀真枪地斗一场。

傅景铄的脸上，露出了志在必得的微笑。一个濒临破产的烂摊子，在他这个商业天才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而我，一个修车工，拿什么跟他斗？

所有人都觉得，这根本不是考验，而是一场体面的驱逐。

我捏紧了手里的文件，抬起头，迎上傅景铄那带着怜悯和嘲讽的目光。

“好。”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