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沈砚舟找到我。在我那个租金拖欠了两个月,随时会被房东赶出去的出租屋里。
他坐在我那张吱呀作响的旧沙发上,与周围格格不入。眼神锐利得像刀子,把我从头到脚刮了一遍。
“阮清浅?”他声音低沉。
我点头,手心全是汗。不知道这个只在财经杂志和电视里见过的男人,为什么会找上我。
“缺钱?”他问得很直接。
我脸涨得通红。但没法否认。我妈躺在医院里,等着钱做手术。
他递过来一份协议。很薄,几页纸。
“跟我三年。钱,不是问题。”
协议条款清晰得冷酷。时间,义务,报酬。还有最重要的——保密。以及,不能爱上他。
甲方:沈砚舟。
乙方:阮清浅。
报酬那栏的数字,足够买下我那条命。
我签了。手指抖得厉害,名字写得歪歪扭扭。
后来我才知道原因。因为我的眼睛。
像苏晚。
尤其是侧脸某个角度,和苏晚有五六分相似。
沈砚舟需要一个影子。在他真正的白月光远走他乡的日子里,填补他身边那个空位。
我扮演得很称职。
陪他出席必要的场合,安静地待在他身边。不多话,不惹事。
在床上,也尽量迎合。虽然他大多数时候很沉默,结束后会立刻去洗澡。
我们之间,只有交易。清清楚楚。
这三年,我攒下了不少钱。足够我离开后,找个安静的地方,重新开始。
只是这个孩子……不在计划内。
我摸了摸还很平坦的小腹。
“对不起啊,”我对着空气,也对着肚子里的小东西低语,“来得不是时候。”
我去了邻市。一个靠海的小城。
空气里有咸湿的味道。节奏很慢。没人认识我。
用现金租了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买了个新手机,换了号码。
找了份在咖啡馆打工的工作。工资不高,但老板人很好,知道我需要安静,尽量不让我上晚班。
孕吐很厉害。闻到咖啡味就想吐。老板让我去后厨帮忙做简餐。
日子平静得像一潭水。
偶尔,会在电视上或者顾客的财经杂志封面看到沈砚舟。他还是那样,冷峻,矜贵。身边偶尔有女伴,但再没出现过苏晚那张脸。
八卦新闻捕风捉影,说沈氏总裁旧爱回国后,两人反而疏远了。
我换台。或者把杂志翻过去。
这些都跟我没关系了。
预产期在春天。我提前请了产假。一个人去的医院。
阵痛来得又急又猛。躺在待产室的床上,疼得浑身被汗湿透。旁边床位有丈夫陪着,小声安慰。
我咬着牙,没吭声。
助产士问我:“家属呢?”
“没来。”我说。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同情。没再多问。
折腾了一天一夜,小家伙才肯出来。
是个男孩。皱巴巴红通通的,像只小猴子。嗓门倒是很大。
护士把他抱到我胸前。小小的一团,温热的。
他闭着眼,小嘴无意识地***了一下。
那一刻,什么疼都忘了。
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他稀疏的胎发上。
我给他起名叫安安。
阮安。
只求他一生平安顺遂。
安安很乖。很少哭闹。
我辞了咖啡馆的工作。白天把他送去小区里一位可靠的阿姨家托着,自己在家接一些翻译的活。晚上把他接回来。
日子辛苦,但看着安安一天天长大,会笑了,会咿咿呀呀了,会爬了,心里是满的。
像一块贫瘠的土地,终于被填满。
我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平静,安稳。
直到安安三岁那年冬天。
他发起了高烧。一开始以为是普通感冒。吃了退烧药,退了又烧。
反反复复。
送去社区医院。医生看了,脸色有点凝重。
“孩子情况不太好,建议去市里大医院做个详细检查。”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抱着滚烫的安安,连夜坐车去了省城的大医院。
一通检查下来,医生拿着报告单,眉头紧锁。
“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需要尽快住院化疗,准备骨髓配型。”
白血病。
这三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我耳朵里。
我抱着安安,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里,浑身发冷。
“医生……能治好吗?”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发现的还算及时,孩子也小,治愈率相对高。但费用……”医生顿了顿,“前期化疗、移植,加上后期的抗排异治疗,费用很高昂。保守估计,至少需要准备八十万。而且,需要尽快找到配型成功的骨髓,最好是直系亲属。”
八十万。
我所有的积蓄加起来,不到十万。
直系亲属……除了我,只有……
沈砚舟。
这三个字,像烙铁一样烫进我的脑子里。
五年了。
我躲了他五年。切断了一切联系。
现在,为了安安,我必须回去。
必须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