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老宅的书房，常年拉着厚重的天鹅绒窗帘，一丝光都透不进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旧书和尘埃混合的冷香。

我就坐在这片昏暗里，对面，是顾聿安。

他还是那副样子，安安静静地坐在轮椅上，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但你知道，那只是表象，在那层冰壳之下，潜伏着的是一头伺机而动的野兽。

“这是协议。”

一份文件被推到我面前。纸张很薄，拿在手里却感觉有千斤重。

我翻开，条款清晰，冰冷，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一，婚姻为期两年，仅为合作关系。

二，乙方（乔伊）需扮演好顾家大少奶奶的角色，无条件配合甲方（顾聿安）的一切行动。

三，甲方为乙方提供庇护及复仇所需的一切资源。

四，婚姻期间，双方互不干涉私人生活，无身体接触义务。

……

最后一条，用黑体字加粗：合作终止，乙方净身出户，不得纠缠。

“呵。”我忍不住笑出声。正是顾聿安的风格，把婚姻当成一场交易，算得清清楚楚。

“你笑什么？”他问，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我笑顾大少真是……童叟无欺。”我拿起桌上的笔，看都没再看一眼，直接在末页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乔伊。那两个字，写得龙飞凤舞，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儿。

“我的条件呢？”我把协议推了回去。

他挑了挑眉，示意我说下去。

“第一，我要乔茵茵身败名裂，我要她这辈子都再也拿不起画笔。”我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第二，我要我妈的设计手稿，那是乔家欠我的。第三……”

我顿了顿，抬起眼，直直地看向他，“顾斯言和乔茵茵的订婚礼，我要亲手操办。”

我要他们，也尝尝我今天所受的屈辱，百倍，千倍！

顾聿安的指尖在轮椅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极有规律的“笃、笃”声，像在计算着什么。

这间暗室里，时间仿佛都变慢了。

“可以。”他终于开口，“但乔伊，你要记住，我不是慈善家。我给你的，你都要拿东西来换。”

“用我自己，够不够？”我迎上他的目光，毫无惧色。

他深深地看着我，那双眼睛里，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幽光。像是欣赏，又像是……看到了同类的兴奋。

“够。”他说。

从书房出来，天已经黑了。

顾家的下人看我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不屑。一个被夫家当众退货的女人，转头就爬上了残废大伯的床，在他们眼里，我恐怕比路边的野狗还下贱。

我不在乎。

尊严这种东西，在我决定向顾聿安求婚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我亲手踩进了泥里。

迎面撞上了顾斯言。

他眼睛通红，像是刚哭过，又像是愤怒到了极点。一看到我，他立刻冲了上来，抓住我的手腕。

“乔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跟那个残废……”他的力气大得吓人，手腕被他捏得生疼。

“放手。”我冷冷地说。

“我不放！你跟我解释清楚！你是不是早就跟那个残废勾搭在一起了？所以才设计了今天这一出，是不是！”他口不择言地咆哮着。

真可笑啊。

一个出轨的男人，不去反省自己的背叛，却来质问我为什么不够宽容。

“顾斯言，”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收起你那套可怜的自尊心吧。你，连让我设计的资格都没有。至于我为什么选择你大哥……”

我笑了，笑得无比灿烂，“因为，他虽然腿废了，但至少，某些地方比你强。你说呢？我亲爱的前未婚夫，我未来的……小叔子？”

“你……你这个贱人！”顾斯言扬起了手。

巴掌没有落下来。

一只手，从斜后方伸出，精准地扣住了顾斯言的手腕。那只手苍白，骨节分明，却蕴含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是顾聿安。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操控着轮椅到了我们身后。

“我的妻子，”他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了？”

“大哥！你别被这个女人骗了！她就是个疯子！”顾斯言挣扎着，却怎么也挣不开。

“疯子？”顾聿安笑了，他侧过头，看向我，那眼神里竟然带了一丝……宠溺？“我喜欢疯子。总比伪君子，有趣得多。”

他手腕微微一用力，只听“咔哒”一声，伴随着顾斯言的惨叫，他的手腕，竟然被硬生生折断了。

“啊——！”

“再有下次，”顾聿安松开手，仿佛只是掸了掸灰尘，“断的，就不知道是哪里了。”

顾斯言抱着自己变形的手腕，疼得满头大汗，看顾聿安的眼神，充满了恐惧。他连一句狠话都不敢放，狼狈地跑了。

走廊里，又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看着顾聿安，心脏还在狂跳。这个男人，比我想象的，还要狠，还要深不可测。

“怕了？”他问。

我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

怕。但更多的是兴奋。

我好像，真的给自己找了一个最强大的盟友。

“从今天起，你住进我的院子。”他丢下这句话，操控着轮椅，转身离开。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那宽阔的肩膀，即便是坐在轮椅上，也透着一股掌控一切的强大。

暗室里的契约已经签订。

这场狩猎游戏，正式开始了。

只是不知道，到底谁是猎人，谁……又是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