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宫中最低贱的婢女,任人欺凌。唯有皇后,会挡在我身前。她教我剑术,
告诉我女子手中应紧握权力,而非只会攀附。我表面顺从,转身成了最得宠的贵妃。
登基那日,万民跪拜。他们都说,我是靠着一身从青楼里学来的下作功夫。爬上了龙床,
害了皇后,才得了这九五至尊的位子。1我叫沈倾城。他们是这么骂我的:祸水,妖妃,
篡位。金銮殿上,我看向他们。百官之首的将军是是萧寒衣。我的皇后。
一年前她说:“沈倾城,弑君,你敢吗?”敢吗?若不敢,今日坐在这里的,又会是谁?
思绪被一阵哭声打断。是个刚入宫不久的小宫女,把捧着的玉如意差点打碎。
内侍总管的声音响起:“大胆!惊扰圣驾,拖下去!”我抬了抬手:“罢了,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见不得血。打发去浣衣局便是。
”内侍总管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嘴脸:“陛下仁德!”仁德?我心中冷笑。
他们背地里都说我沈倾城心狠手辣,刻薄寡恩,这会儿倒说起仁德来了。无非是胜者为王,
败者为寇罢了。回到宫里,宫人们生怕惹恼了我。我挥退左右,只留下心腹宫女锦书伺候。
锦书一边小心翼翼地帮我梳头发,一边低声道:“陛下,萧将军已在殿外候旨。”“宣。
”我看着镜子里的人,确实是一副能蛊惑人心的好皮囊。也难怪先皇,会栽在这张脸上。
脚步声响起。萧寒衣没有跪:“陛下。”“寒衣辛苦了。”我转过身,示意锦书退下。
殿内只剩下我们两人。“分内之事。”“叛军残余清理干净了?”“已悉数剿灭,
首级悬于城门示众。”“很好。”我走到她面前。“这次又劳烦你为我双手染血了,
我的大将军。”这话带着几分轻佻,是过去一年里,我习惯了对她说话的语气。“陛下言重。
肃清叛逆,稳固江山,是臣的职责。”“职责……”我伸手,想去碰她身上那道刀痕,
“只是职责吗?寒衣,没有你,我可坐不稳这江山。”她侧身,
避开了:“陛下若无其他吩咐,臣还需去整顿军务。”看,她还是这样。
即便我们共享着那个天大的秘密,即便我们是共犯,她依然在我和她之间,划下清晰的界限。
我收回手,语气也冷了下来:“去吧。别忘了,三日后大朝会。”“是。”她再次抱拳,
转身离开。看着她的背影,那些被刻意忘记的记忆,突然出现。三年前,也是在这宫墙里,
我的身份,还是人人可以践踏的宫婢。而萧寒衣,是高高在上、却自身难保的皇后。
一个午后,我被几个妃嫔刁难,罚跪在***的路上。汗水模糊了视线,
耳边是她们的讥笑声。“瞧这副狐媚样子,天生就是**胚子!”“听说她娘是青楼出来的,
果然骨子里就带着骚气!”我攥紧了拳,却只能低着头,承受这一切。在这深宫里,
没有靠山,美貌和出身就是原罪。“何事在此喧哗?”那几个妃嫔的声音戛然而止,
带着慌乱行礼:“参见皇后娘娘。”我抬起头,看见萧寒衣站在那里。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衣服,未施粉黛,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疲惫和英气。
她的家族刚刚遭受巨变,父兄战死,她在宫中的地位一落千丈,但毕竟是皇后。
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对那几个妃嫔说:“宫中自有规矩,
何时轮到你们动用私刑?都退下。”妃嫔们离去。她走到我面前,伸出手:“起来。
”我看着那只手,没有动。她叹了口气,蹲下身,与我平视:“本宫知道你是沈倾城。
抬起头来。”“女子生于世,已是不易。何必再自轻自贱,让人作践?”“娘娘,
奴婢除了这身皮囊,一无所有。不自轻,又能如何?
”萧寒衣沉默了片刻道:“本宫身边缺个整理书册的宫女,你可愿意来?”那一刻,
我清楚地知道,这是她给予的救赎。但我更知道,靠近她,可能会卷入更可怕的漩涡。
我装出温顺感恩的模样:“奴婢,谢娘娘恩典。”于是,我成了皇后宫中的人。
萧寒衣教我认字,读兵书,甚至教我几招防身的功夫。她总是说:“沈倾城,女子立世,
靠的不是容颜,而是这里。”她点点自己的心,又指指自己的头,“是心智,是本事。
”我表面上认真受教,心里却在冷笑。我的皇后娘娘啊,您出身将门,
自然可以讲这些大道理。可对我来说,在这吃人的地方,最快的刀,就是我这张脸,
这个身体。直到那天,我无意中听到皇帝与心腹太监的密谈,
他要对已经失势的萧家斩草除根,下一个目标,就是萧寒衣。我不能再等了。那夜,
我精心打扮,用尽所有手段,成功地吸引了皇帝的注意。一夜之间,
我从皇后宫中不起眼的宫女,变成了帝王的新宠。我记得我搬离皇后宫中的那天,
萧寒衣站在门口,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冰冷和失望。她看着我:“沈倾城,
本宫原以为你虽出身卑微,但骨子里尚有几分清高。没想到,你终究是烂泥扶不上墙。
”我穿着皇帝赏赐的衣服,对着她,露出了一个娇媚又无辜的笑容:“娘娘教诲的是,
倾城铭记于心。只是人往高处走,还望娘娘成全。”那一刻,我看到她眼底最后一点光,
熄灭了。她转过身,再未多看我一眼。从那天起,我成了忘恩负义的妖妃。而我,
享受着皇帝的宠爱,变本加厉地作恶,将萧寒衣逼入绝境。每次面对萧寒衣那冰冷的眼神时,
我的心都会微微的痛。我会偷偷将情报送到她手中。锦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陛下,
该用膳了。”我回过神,深吸一口气。2满桌的珍馐,却勾不起我半分食欲。这偌大的寝殿,
只剩下一种寂寞。我放下筷子,“撤了吧,没胃口。”“陛下,您午膳就没用多少,
龙体要紧……”锦书的声音带着担忧。“朕的话,听不懂吗?
”她立刻示意宫女们将膳食撤下。我走到窗边,晚风带着***的花香吹来。几年前。
那也是个晚上,但没有月光,只有瓢泼大雨。我不是沈倾城,更不是什么女帝,
我只是永巷里一个连名字都无人记得的低等宫婢。因为不小心打翻了一位娘娘沐浴用的香膏,
被罚跪在***的小路上,整整两个时辰。耳边是看守太监躲在廊下幸灾乐祸的议论。“啧,
瞧那张脸,真是可惜了……”“可惜什么?**胚子,活该!得罪了丽妃娘娘,有她受的!
”“听说她娘是窑子里出来的,怪不得一身骚味儿……”我咬紧牙关,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流,
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屈辱。他们说对了,我娘是青楼女子,我生来就带着洗不掉的污秽。
在这深宫里,像我这样的人,命比草芥还轻贱。意识开始模糊,身体冷得发抖。我想,
或许就这样死了也好,一了百了。就在我即将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一把伞撑在我头顶。
是萧寒衣。那时的她,虽贵为皇后,却因皇帝刻意的打压,在宫中并不得势。“怎么回事?
”两个太监连滚爬爬地跑过来:“回……回皇后娘娘,这贱婢冲撞了丽妃娘娘,
正受罚呢……”“丽妃宫里的人,手伸得够长啊。”太监们吓得浑身发抖:“娘娘恕罪!
娘娘恕罪!”“滚。”那两个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她这才低下头,看着我,
朝我伸出了手:“还能起来吗?”我看着她,没有动。不是不想,是不敢。
我不信这深宫里会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她见我不动,也不勉强,只是叹了口气,
将伞完全倾向我这边,自己大半个身子都在雨中。“女子生于世,本已艰难。
”“可是我们又能如何?只能像蝼蚁一样,无声无息地烂死在这永巷里。
”我已经做好了被她斥责甚至惩罚的准备。
萧寒衣只是沉默地看着我:“能让你真正立于世间的,是坚韧的心智,是傍身的本事。
”从未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在青楼长大的母亲只教我如何笑得更媚,
如何让男人心甘情愿地掏银子。进了宫,学的也是如何伺候主子。心智?本事?
这些词对我来说太遥远了。萧寒衣将我从地上拉起来。“好好活着。”她撑着伞转身离开。
“陛下?陛下?”锦书的声音将我从回忆里拉回来。我这才发现,自己站了许久。“何事?
”“萧将军派人送来了军奏折,说请您先行御览。”我接过奏折,打开,
里面是萧寒衣的字迹。条理清晰地汇报着平乱事宜,**,伤亡统计,干净利落,
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关于缴获叛军物资的清单里,夹杂着几个我们的暗号。
意思是:已发现前朝余孽与此次叛乱联系的蛛丝马迹,正在暗中追查,
需警惕宫内是否有内应。我合上奏折,递给锦书:“烧了。”“是。”锦书接过。
3那日午后,皇帝难得有兴致,召我在***的凉亭里听曲。他近来对我愈发宠爱,
已经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赏赐堆满了我的库房。我拿着一颗葡萄,
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利用这次机会,试探一下他对萧家的态度。皇帝眯着眼,手敲打桌面,
看似惬意。但这只老狐狸,对我从未真正放下过疑心。就在这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内侍总管连滚带爬地冲进亭子,脸色煞白,
也顾不得礼仪,跪倒在地:“陛……陛下!八百里加急军报!北境……北境危矣!”“说!
”“戎狄大军突袭雁门关,守军损失惨重!恐难久守!”亭内的乐声戛然而止,
伶人和宫人跪倒一片。皇帝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废物!雁门关守将是干什么吃的!
萧家当年……”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阴鸷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我脸上。
雁门关是北境门户,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而皇帝提到萧家。果然,
皇帝强行压下怒火:“雁门关乃军事重镇,非大将不能守。诸位爱卿,以为派何人前往,
可解此危局?”几个被匆匆召来的大臣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轻易开口。谁都知道,
这是个烫手山芋,打输了是死罪,打赢了功高震主,未必有好下场。一片死寂中,
皇帝忽然看向我:“爱妃,你素来聪慧,你觉得,派谁去最合适?
”所有的目光聚焦在我身上。他早就想动皇后了,动萧家最后的势力,只是苦于没有借口。
如今北境危机,正是天赐良机!若我推荐萧寒衣或其旧部,便是将她推入火坑;若我不推荐,
他必定疑心我与皇后仍有勾结。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抬头时,
脸上已是一片担忧:“陛下,军国大事,臣妾哪里懂得?只是……只是听说那戎狄凶残无比,
臣妾光是听着就害怕。”我拉住皇帝的衣袖,
“一定要派个最厉害、最万无一失的将军去才行呀,不然臣妾日夜为陛下忧心,可怎么是好?
”我避实就虚,只强调厉害和万无一失,将皮球又踢了回去。皇帝忽然哈哈大笑,
拍了拍我的手:“爱妃说的是,是朕糊涂了,不该拿这些事吓你。
”他看向那几个大臣:“拟旨!命镇北将军周显,即刻率兵,驰援雁门关!”周显?
那是皇帝的心腹,一个志大才疏、惯会溜须拍马的草包!让他去守雁门关,无异于拱手让人!
我想要说劝阻的话,但看到皇帝的眼神,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我不能开口,一旦开口,
所有的伪装都会前功尽弃。“陛下圣明!”大臣们连忙附和。皇帝满意地点点头,
挥挥手让众人退下。凉亭里又恢复了之前的氛围。萧寒衣父兄经营多年的北境防线,
这次完了。而皇帝这道看似荒唐的任命,真正的目的,恐怕根本不是抵御外敌,
而是调虎离山,或者,借刀杀人。所有人都知道,周显是个什么货色。而这道旨意,
是在我这个宠妃进言要派最厉害的将军之后下达的。很快,流言就变成了:妖妃沈倾城,
为固宠排除异己,竟罔顾江山社稷,蛊惑陛下派无能之辈镇守边关,欲置国家于险境!
更恶毒的流言紧随其后:她这是公报私仇!因为皇后娘娘曾训斥过她,
她就要断了皇后娘家在北境的最后一点根基!甚至想借此害死皇后!我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
就在圣旨下达的第二天,我正准备用膳,殿门外传来一阵喧哗,伴随着宫人惊慌的阻拦声。
“皇后娘娘!您不能进去!陛下有令……”“滚开!”一声怒斥,殿门被大力推开。
萧寒衣站在门口。她身上无半分平日的沉静,只有滔天的怒火。她死死地盯着我,
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锦书和宫人们吓得跪了一地。该来的,终究来了。
“皇后娘娘大驾光临,有何指教?”萧寒衣走到我面前。“沈、倾、城。”她声音嘶哑,
带着恨意。“我父兄一生忠烈,血洒疆场,守护的就是这北境防线!
你……你竟敢……”她指向北方:“你明知周显是个废物!你明知雁门关意味着什么!
你为了一己私怨,竟敢蛊惑陛下,拿国门儿戏!你可知那道防线后,是多少黎民百姓?!
”我看着她的眼睛,我想解释,想告诉她这是皇帝的阴谋,想说我无能为力……但我不能说,
皇帝的眼线无处不在。我只能继续演下去,演那个忘恩负义、蛇蝎心肠的妖妃。
“娘娘这话说的,可就冤枉臣妾了。陛下圣心独断,岂是臣妾能蛊惑的?派周将军去,
自然是陛下认为周将军能担此重任。至于北境防线,还有黎民百姓……”我故意顿了顿,
上下打量着她,语气轻佻而恶毒:“将军百战死,马革裹尸还,本就是宿命。娘娘出身将门,
这个道理,难道还要臣妾来教吗?”“宿命?!”萧寒衣踉跄着后退一步,她看着我,
仿佛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好……好一个宿命……”她低声笑着,
笑声里充满了悲凉和自嘲。“沈倾城,我萧寒衣当年真是瞎了眼!
竟会觉得你骨子里尚有几分清高,竟会妄想将你从泥潭里拉出来!”她最后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直直刺入我的心脏。“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你好自为之!”说完,
她决绝地转身,背影挺得笔直,离开了我的宫殿。我在原地,维持着那个冷漠的姿态,
直到确认她真的走了,直到跪在地上的锦书小心翼翼地唤我,我才颓然坐到椅子上。
“恩断义绝……”我亲手将她推得更远了,从这一刻起,我在她心中,已经彻底死了。
而这一切,仅仅是个开始。几天后,雁门关失守,周显临阵脱逃,
三万精锐全军覆没的噩耗传来。朝野震荡,群情激愤。而所有的骂名,都落在了我的头上。
4宫里的日子,表面依旧奢靡,我却觉得比永巷的寒冬还要冷。皇帝对我愈发宠爱,
赏赐流水般送进来,他享受着将我塑造成众矢之的的**。朝堂上的所有矛头,
最终都指向了蛊惑君心的我。我吓得花容失色,躲在皇帝怀中瑟瑟发抖,
更坐实了狐媚惑主的形象。皇帝一边安抚我,一边算计着,他需要我这个靶子,
来转移他用人不当的指责。这日,宫中按例举行***,超度阵亡将士。气氛庄严肃穆,
又透着几分悲凉。我作为贵妃,不得不盛装出席,接受着四面八方的鄙夷目光。我借口胸闷,
由锦书扶着到偏殿露台透气。却不想,在那里,看到了萧寒衣。她独自一人,望着远处。
我脚步顿住。锦书退到远处望风。我正犹豫着是否要离开。“贵妃也来透气?”“是啊,
里面香火气太重,熏得人头昏,皇后也是?”她转过身,几日不见,她憔悴了许多,
眼下的乌青浓重。但那双眼睛,却不再是万念俱灰,而是一种平静。这种平静,
比愤怒更让我心慌。“我在悼念亡魂。雁门关三万将士,还有我父兄。”“皇后节哀。
为国捐躯,死得其所。想来他们在天有灵,也不愿看到皇后如此伤怀。”“是啊,死得其所。
就像周显将军,临阵脱逃,也算得其所了吗?”我抬头看她。她竟敢如此直白地提及周显!
这可是皇帝的大忌!她紧紧盯着我的眼睛:“当日,为何偏偏点了周显?
当真只是因为他最厉害?”我露出一个无辜又略带委屈的表情:“皇后这是在怪罪臣妾吗?
陛下用人之道,岂是臣妾能妄加揣测的?或许周将军平日里有什么过人之处,
是臣妾这等深宫妇人所不知晓的呢?”我巧妙地将问题引向皇帝,暗示周显是皇帝的人,
他的无能,或许皇帝本就知晓,甚至有意为之。萧寒衣听懂了我的弦外之音。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