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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妈妈,”小黄英轻轻拽着母亲的衣服下摆,她的手在颤抖着。

黄英妈似乎感觉到了女儿的异样,颇为疑惑地看向女儿,夜色很浓,月光惨白,

哗哗的流水声中传来女儿微弱的颤栗声,“妈妈,那个姐姐,她,

她没有……嘴……”说话的人是一个十四五岁的丫头,名叫黄英,站在她身边的妇人,

这一年42岁,是黄英的妈妈。听到女儿说出这句话,黄英妈整个人好似触电一般,

寒冷、恐惧、颤栗,瞬间一起向她袭来,她缓缓地举起了手里的马灯,

豆大的火苗在马灯玻璃罩内突突地跳动着,一阵阴风吹来,火苗开始摇晃,

借着微弱的昏黄光晕,黄英妈“哎呀!”一声惊呼。——一张没有嘴巴的女人脸,

赫然映入母女俩急剧收缩的瞳孔中。1.八十年代初的荒滩村还是相当闭塞落后,

这里既不通电,也不通水,唯一的一条乡村土路蜿蜒着伸向远方,

小黄英很小的时候就听大人们讲过,“土路走到头就能看到跑得飞快的四个轮子的汽车啦,

只有坐上了汽车才能去到很远的大城市……”大城市是个什么样子,小黄英不知道,

但她很清楚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荒滩村,是个什么样子。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看似充满了田园诗意,其实暗地里不仅有纯朴善良,也有恃强凌弱。

这一点,尤其在每一年的“抢水季”体现得尤为明显。2.荒滩村地处丘陵地带,

只有一条人工挖掘的小河通过村子,每逢农田耕种,倘若老天不下雨,

整个村子的农田灌溉就全指着这条河从上游放水。完全指着老天爷下雨毕竟是靠不住的,

因此每一年围绕着这条河,放水灌溉,几乎就变成了抢水。上游来水时间短,水量有限,

而且这些水又是村集体每家每户凑钱得来的,村民们就变得格外珍惜,谁家的农田抢到了水,

谁家庄稼地就不愁一年的收成。为了抢水,村民们通常会闹出大大小小的矛盾,

有的甚至大打出手,头破血流也是常有的事。这个时候,谁家男人多,谁的胳膊更粗,

就显出优势来。这一年的夏天,眼见农田里的水稻正在灌浆,正是禾稼急需喝水的时候,

可是一连好多天,天空几乎看不到一片乌云,白花花的毒太阳炙烤着大地,

农田里裂出了一道道令村民们心惊肉跳的裂纹。这天晚上,队长召集村民开会,

会场临时设在许老三家。小黄英的父亲去世得早,孤儿寡母的,

反正她一个人留在家里也没啥事可干,索性跟着母亲一起来到许老三家开会。

队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四方大脸,皮肤黝黑,他凑近桌子上的煤油灯,

将灯芯火焰拧高,点燃了嘴里的烟,“啪叽”深吸一口,浓重的烟雾里,

队长的脸变得模糊起来,烟雾背后传来队长的声音:“呃……这个这个……静一静,

大家伙都静一静……今年这个抗旱形势大家也都看到了吧,没别的,

今年夏季放水抗旱的钱交上来吧——我这边也好往上报……”会场立马响起一片嗡嗡嘤嘤声,

很快,大家纷纷向队长所在的那张长条桌走去,小黄英的母亲也跟在人群里,

大家纷纷将凑齐的钱交给了队长。就在众人闹哄哄交钱的时候,

许老三家的窗户外映出了一张惨白的人脸。3.也不知怎地,

夹在人群里的小黄英下意识地朝窗户外扫了一眼,就这一眼让小黄英“啊”地一声尖叫,

母亲也被女儿这一嗓子给吓得一哆嗦,又惊又怒地责备道:“死丫头,你叫什么?!

”所有在场的人都向小黄英投来疑惑的目光,顺着小黄英手指的方向,

众人看见窗户玻璃上正无声无息地贴着一张煞白的人脸,光线昏暗,看不分明,

只隐约看出那是一张老人的脸。队长一个眼神,身边一个小伙子噌地一下就窜了出去,

片刻之后,那小伙子进来了,他的左手牵着一个人,大家伙一看,都吁了一口气。

队长走上前,亲切地说道:“香叶奶奶,您怎么一声不吭站外面?

这大晚上的怪吓人的……”队长称呼的香叶奶奶,是李香叶的奶奶,是小黄英家的邻居,

三个多月前,在春季抢水的一天夜里,李香叶出了门就再也没有回来。

有人说香叶是受不了这种日子,学着她爸爸的样子,狠心丢下了奶奶,

一个人去了南方;也有人怀疑是掉水里淹死了。可村里组织大家伙一起搜寻,也没查出头绪,

直至河水见底连个影子也没见到,所以几乎所有人都倾向于前一种可能——香叶去了南方。

唯独两个人觉得香叶并没有走,她们始终觉得香叶一定还在荒滩村。这两个人,

一个是香叶奶奶,另一个就是十分同情香叶的黄英。小黄英之所以同情香叶,

一是出于她内心的纯朴善良,另一方面也颇有同命相怜的意味。

相较于小黄英与母亲相依为命,香叶的身世则更为可怜,她的父母一心想生个男孩,

结果她的母亲在一次难产中没来得及送往镇上,就死在了路上,而她的爸爸则心灰意冷,

一心想着离开荒滩村,在一个清晨,背上一个编织袋走出了家门,从此杳无音讯,

村里没人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是死是活,从此只留下香叶跟着奶奶一起在贫苦中度日。

香叶比黄英长两岁,平日里黄英一直叫她姐姐,香叶奶奶上了年纪,

平时家里有较重的力气活只要让黄英看到了,就会主动喊来自己的母亲,帮着香叶一起料理。

每年到了抢水季,黄英更是急切地帮着母亲打水灌溉,好在自家的田亩并非太多,

一忙完就会拽着母亲去帮助香叶,每每这时,母亲只能苦笑埋怨道:“臭丫头,

你是一点也不知道心疼你的妈妈呀。”而黄英则会一本正经道:“谁说的?

我是在心里心疼你的,可是香叶姐一个人如果抢不到水,她家的地就荒啦,

那香叶姐和奶奶就会饿肚子了!”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多年,从香叶水汪汪的眼睛里,

村里人能看出她对母女俩的感激。可是黄英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

这样的生活会在这一年的春季抢水戛然而止——自那天晚上后,她再也没有见到香叶姐。

可是自从香叶失踪后,

黄英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香叶姐似乎就在离她不远的某个地方,她从未远离。

香叶奶奶用她那双混浊的眼睛扫视着屋内众人,一边看一边喃喃道:“你们谁看见我香子啦?

好心人呐,帮我找找我香子吧!昨天晚上我还梦见我香子来着,我可怜的香子,

她一个劲地冲我说:‘奶,我冷,我好冷’……”这大晚上的,

一个面色惨白的老人仿佛呓语一般,自顾说着这些子虚乌有的话,

不禁让在一旁的一屋子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仿佛后背直冒凉气。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老人想孙女想魔怔了,一个个摇着头走向了屋外。不经意间,

黄英看到走在人群中的孙大个子忽然浑身一颤,他好像看见了什么,顺着孙大个子的目光,

黄英看见香叶奶奶那双昏黄的老眼好像正阴冷地注视着孙大个子,一眨也不眨。

4.孙家在荒滩村可谓一霸,除了村长不敢得罪,就连队长他也不放在眼里,

仗着家里弟兄五个,个个身大胳膊粗,平时横行乡里,

尤其这个排行老大的孙大个子——孙正海,更是仗势欺人。俗话说:不做亏心事,

不怕鬼敲门。孙大个子用力甩了甩脑袋,然后又用力揪了下自己的头发,

离他不远的小黄英听见孙大个子嘴巴里嘟囔着:“个老不死的——难道是老子看花眼了?

”村民们都回到了各自的家中,忐忑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上游来水。夜深了,

黄英躺在母亲身旁,轻轻叹息了一声:“妈妈,估计明天上游就会来水了,

到时候各家各户都在抢水,香叶奶奶一个人可怎么办呐?

要是香叶姐姐在就好了……”黄英娘叹息着:“这是造的那门子孽,这孩子到底去哪了呢?

”黄英想说什么,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渐渐地,身旁传出母亲轻微的鼾声,

黄英翻了个身,困意袭来,沉沉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

仿佛有抽泣声断续传来,黄英侧耳仔细一听,是个女人的声音,不对,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是香叶姐,香叶姐,是你吗?你在哪儿?快出来啊?夜太黑了,虽然看不见,

但黄英能感知到香叶姐似乎离她不远,可香叶姐为什么不说话呢?为什么要哭泣呢?

这么长时间了,能回来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黄英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情急之下,

她大喊着:“姐姐,姐姐,”她伸手去拉香叶姐,然而却扑了个空——她猛地坐起,

汗水已经湿透了衬衣。原来竟是一个梦。母亲点亮了煤油灯,坐到女儿身边,

拿起蒲扇轻轻为她扇着风,“又梦见你香叶姐了?”母亲柔声问。

黄英疲惫地将头靠在***肩膀上,无力地点了下头,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母亲轻叹一声,轻声劝慰着:“村里老人们不是说过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没事了,

没事了。”每个孩子都是从***怀里来到这个世上,因此无论何时,

***怀抱永远是这世上最温柔慰藉的心灵港湾。在习习凉风中,

黄英在***怀抱里真正睡着了,这次她睡得很踏实。看着女儿熟睡的样子,

母亲一边摇着蒲扇,一边轻声呢喃:“都成大姑娘了,还像小时候要妈妈抱着才肯睡呀?唉,

你是一点也不知道心疼妈妈呀?”5.第二天一大早,村民们没有等来上游来水的消息,

却意外听到了从孙大个子家传出的哀嚎。村民们都颇为惊诧,不知这孙家发生了什么事,

纷纷跑向孙家去看热闹。黄英正在灶下帮着母亲烧火煮稀饭,忽然听到有人敲门,

连忙起身从灶间跑去堂屋,打开门,看见是翠翠阿姨。这个翠翠名叫孙翠翠,

和孙大个子是本家,跟黄英家住得不是太远。翠翠一脸的眉飞色舞,“英子,你妈呢?

”“我妈在掏咸菜,翠姨。”孙翠翠扭着屁股就走进了灶间,

一边走一边兴奋地喊着:“姐呀,你在忙啥呢?——出事啦,

孙家出大事了……”黄英妈看见孙翠翠走进来,连忙拿过一条板凳,示意坐下说。

孙翠翠想笑,可又想硬憋着,最后还是没忍住,噗嗤乐了,她捂着嘴咯咯笑着,

然后神神叨叨地压低了声音说:“姐,你还不知道吧——孙家一大早就接到他家亲戚报信了,

说是他家老三和老五在城里工地上给摔死啦!”黄英妈一脸惊诧,“啥?一下摔死俩?

”孙翠翠一瞪眼,“可不,他家这个亲戚当时和孙家老三、老五在一个工地干活,

忽然听到轰隆一声,紧跟着他家这个亲戚就看到,工地吊装护栏那边掀起了很高的尘土,

等专业人员过来清理现场时才发现,孙家老三和老五已经被钢筋水泥压得没了人样。

”“啥时候的事?”黄英妈一脸难以置信。孙翠翠:“就是昨个下午,

他家亲戚赶的最后一班长途车,连夜回来报信。”黄英妈***胸口,吁了口气,

“怪不得一大早好像听到孙家那边闹哄哄的,还以为他家又在欺负别人,忙着吵架呢。

”孙翠翠又乐了,“我还以为他们家在杀猪呢,嚎得真难听。”黄英妈嗔怪地白了对方一眼,

又问:“那尸首等他家人去处理?”孙翠翠收起了笑意,“听说暂时放在殡仪馆,

应该是等孙家人过去处理吧?”她看着黄英妈,面色稍微显得严肃起来,“姐,

你说这孙家一下没了俩,这下工地会赔不少钱吧?”黄英妈站起身,责怪道:“瞎想什么呢?

人家那可是两个大活人没了。”翠翠一脸埋怨,“姐,你家平日里没受过那家人的欺负,

替他孙家说话?……”黄英妈没吭声,盛了碗刚熬煮好的稀饭,

又用筷子夹了点咸豆角、萝卜干之类的点缀在碗里,递给孙翠翠。孙翠翠接过来,

大模大样的吃了起来。6.孙家放出话来,就算要办丧事,也得等抢完水再办,抢水是大事。

当天夜里相安无事。太阳升起来了,划过中天,又缓缓西沉,暮色里,

各家各户茅草屋顶的烟囱里缓缓升起炊烟。天色近黑的时候,屋外传来队长的声音,

队长扯着破锣嗓子大声呼喊着:“上游水来了,

各家各户赶快出门准备接水咯——”随着队长的呼喊声,屋外传来村民们出门的嘈杂声。

黄英闻听,心里咯噔一下,从小到大,一听到“接水”二字,就如同条件反射般,

一股紧张感立马袭上心头。晚饭是来不及吃了,黄英娘紧张地看着黄英,说道:“英子,

今天夜里看样子是没空睡觉了,咱娘俩给自家田里放满水,

还得帮着给香叶家的田里放水……”黄英坚毅地点了下头,说:“妈,

要不咱先给香叶家放水,完了再放咱家的?”说完用征询的目光看着她娘。黄英妈略加思忖,

咬了咬嘴唇,目光坚定地点了下头,“行,就这么办吧。”这个时候,

香叶奶奶拄着一根树棍缓慢的走了进来,黄英妈看出了老人心里的焦虑,正准备开口,

黄英跑过去扶着老人道:“奶奶,您放心吧,我跟我妈商量好了,先给您家的田里放满水,

然后再放自家的。”老人的眼里渗出几滴混浊的泪水,她颤抖着布满皱纹的嘴唇,

感激地说着:“你们孤儿寡母的,我老了,不中用了,还要给你们添麻烦,难为你了,大姐,

”香叶奶奶走过去握住黄英娘的手,说着又看向小黄英,“难为你了,英子,我的好孩子,

要是你香叶姐在家该多好,这死丫头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说着竟哽咽得无法再说下去。

黄英妈见状,忙抚慰道:“香子奶奶,您说哪的话,远亲不如近邻嘛,再说了,

就算我不帮你,我这丫头也不同意不是……”黄英连忙过去搀着老人:“奶奶,

接水放水的事您就放心吧,您安心回家睡觉,我和我妈这就出门给你家田里接水。

”香叶奶奶颤巍巍地走了出去,嘴里喃喃自语着:“多好的娘俩啊,多好的英子啊!

不沾亲不带故的,主动帮我这个孤老婆子,

唉……”7.水车是当地老辈人土法制作的一种类似水泵功能的抽水工具,

主体部分均为木质结构,长约***米,宽约四五十公分,外侧两片长板,

里面由每隔二十公分的木质扇页组成,其车首部位两侧分别各有一个转轴,操作时,

两边各站一人,用木制手柄——相当于操纵杆,钩住转轴轴芯,来回拉动轴芯,

水车内的木制扇页就会呼噜噜地转动起来,如此循环往复进行拉动,

水就会被水车从低处抽至高处,最后顺着沟渠流入农田。不过,这描述起来看似简单,

实际操作起来,却是极其艰辛,极其耗费体力,哪像现代——只要给电动水泵插上电,

那白花花的水花就会欢快地流入田间地头——那个时候抽水的个中滋味,

恐怕只有当事者才能深切体会。黄英看着母亲吃力地扛起七八十斤重的水车,

内心止不住地涌动着酸楚,她不明白,母亲娇小的身躯是如何负担起这庞然大物的。

月亮躲在云层后面,四周的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的,像是挂上了一层湿气。正行走间,

迎面来了个人,来人步履缓慢,嘴里的烟头忽明忽暗,黄英妈因为身负重物,

只顾着低头看路,并未注意到对面的情况,正吃力的自顾走着。跟在一旁的黄英眼尖,

小声说:“妈,是陈瞎子。”黄英娘连忙往旁边闪了闪,继续向前走着。“我不瞎,

不用给我让路。”陈瞎子沉声道。黄英有些尴尬,感情这老头耳朵还挺灵的,

只好对着陈瞎子“呵呵”尬笑了一声。陈瞎子在荒滩村平时务农,

农闲时也搞点副业——给人算命看风水之类的,之所以有“陈瞎子”这么个外号,

是因为他在给人算命时总是闭着眼,看上去就像个瞎子,久而久之,

陈瞎子的外号就这么传开了。“英子娘,你娘俩这是去给田里打水?”陈瞎子主动搭讪。

“是的,叔”,黄英娘略停了下脚步。“我看今天晚上居然出了毛月亮,这四周还起了雾气,

这种天气,往往阴气极重,这大晚上的,你娘俩单独在野外可得格外当心点。

”陈瞎子凝色道。肩上的水车实在太重,压得膀子火辣辣的疼,黄英娘不敢耽搁,

连忙一迭声地说:“好嘞,好嘞,知道了,叔,”说着匆匆向前走去,

黄英扛着铁锹和水车手柄,跟在后面冲陈瞎子摆摆手,说道:“伯伯,我们要去忙了,

您慢着点。”陈瞎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走了。8.上游来的来水量很大,也很急,

清澈的生命之水,汩汩流淌着,顺着人工河打着旋注入荒滩村那几口水塘。

一时间各家各户都忙着从水塘里放水,抽水。因为上游来水是定量的,交上去多少钱,

给多少立方的水量,这样做的好处,是不至于多给,无处储水,从而造成短时间的浪费,

毕竟旱季抗旱,急需水的地方太多,远不止荒滩村一个自然村。在这个毛月亮,

雾气蒙蒙的夜晚,一年一度的夏季抢水,就这样紧张忙碌的展开了。

黄英帮着母亲架好了水车,整理好了水沟,母女二人将水车手柄套挂在车首的木制转轴上,

随着水车各个传动机构开始转动,水塘里的水被哗哗地吸了上来,流入水沟,

汇入香叶家的水田。平日里人们集中在村子里,看似人很多,但一旦分散至空旷的田野,

就显出形单影只来,通常走出老远也碰不到一个人,更遑论在这夜间。周围静极了,

除了水车的摩擦声,以及时不时抽出水的哗哗声,只有偶尔不知名的怪鸟,

突兀地发出“哇”的一声怪叫。黄英感觉不到害怕,因为有妈妈和她在一起,更是因为这水,

对自己和香叶家意味着什么。黄英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尽管两个臂膀酸疼难忍,

她还是咬牙坚持着,豆大的汗珠从头顶顺着发丝滚落下来,迷住了眼睛,

汗水的咸涩刺痛了眼睛,迫使她不断地用力眨眼,但她没有去擦一下,她心疼妈妈,

担心自己这边一停,妈妈就要一个人扛下所有的重量。“咕噜噜,

咕噜噜……”由于晚饭没吃,加之长时间的重体力消耗,黄英的肚子发出了抗议。“饿了吧,

英子?”问话时黄英妈依旧埋头不停来回拉动车把。黄英同样奋力拉动着车把,“妈,

你饿不饿?”“傻孩子,能不饿吗?再忍忍吧,眼看你香叶姐家的田里,水就快注满了,

等轮到我们家田打水,咱再吃饭。”黄英开心道:“妈,我要吃糯米糍粑。”“好,

等会儿妈回去给你做。”哗哗的流水声停了下来,香叶家的田地里终于注满了水,

这下该轮到自家田里打水了,好在两家田地距离并非太远,无需走太远的路,

只需将水车重新挪个位置,再清理一下沟渠即可。黄英帮着母亲忙前忙后,

等一切就绪后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半夜,这个时候,月亮几乎完全被黑云吞没,天更黑了。

黄英妈就着水车里残存的一点水,洗了洗手,说:“英子,你守在这里,

我这就回去给你做吃的。”黄英答应着:“哎,好嘞,妈,”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

又补充了一句,“天黑,你慢点,记得多做点……”远处传来母亲回应的声音。待母亲走远,

黄英忽地一怔,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涌上心头,自己为什么要让母亲多做一点呢?

这个奇怪的念头一闪而逝。9.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黄英变得有些焦急起来,

妈妈什么时候能回来呢?她现在已经不仅仅是饥饿了,

她隐约觉得一股恐怖阴森的气息正在愈发的浓烈,四周的影影绰绰变得恐怖而狰狞,

此刻的黄英已经没有了妈妈刚离开时的淡定,

因为变得紧张而急切盼望着妈妈能快点回到这里。黄英一把拿过铁锹,死死地攥紧,

手心里不断有冷汗渗出。正在这时,水塘里不知什么东西在剧烈拍打着水面,

发出哗啦啦的巨响,神经紧绷的黄英急忙转过头看向水面,可是天太黑,

水面又凝出浓重雾气,根本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大鱼吗?不可能呀,

要不是这次上游来水,这水塘到现在还是底朝天,布满了干涸的裂纹;即便是上游放水,

也是通过机房泵站的过滤,就算有大鱼也过不来呀,又怎么会有大鱼呢?

黄英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想。那这声音是从何而来呢?黄英百思不得其解,她紧攥铁锹,

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她现在只希望妈妈能快点回来,

带着她心爱的糯米糍粑快点来到她的身边。巨大的声音忽然响起,又骤然而息,

空旷四野重又归于沉寂。小黄英依旧紧张地注视着周围一切,不敢有丝毫懈怠。

10.夜色深沉,雾气凝重。倏而,自夜色迷雾中,幽幽走出一道人影,无声无息,

感觉就像是飘出来的。黄英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到嗓音都变了调,

她哑着嗓子厉声喝问:“谁?你是谁?”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着。那人没有任何回答,

感觉这人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否则怎么会发不出一丝声响?甚至连走动时也是悄无声息的,

难道这人的两只脚是悬空着的?想到这,黄英浑身的汗毛都要站立起来,她的瞳孔急剧收缩,

一声仿似银圆敲击般的哨音自后背直冲天灵盖,要不是扶着铁锹,

她的两条腿几乎要瘫软下来,立在原地,好似抽走了魂魄,根本无力挪动寸步。

但好在那人并没有继续走向黄英,而是动作僵硬地拾起地上的水车手柄,套上转轴,

开始拉动水车。呼噜噜……呼噜噜……一下,两下,三下……伴随着水车内部轴页的转动,

水塘里的水开始被吸上来,流入沟渠,汇入黄英家的稻田。这可真是个怪人,

闹了半天原来是来帮自己打水的,黄英长吁一口气,方才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

她仿佛虚脱般一屁股坐在了泥地里。地面的潮湿略带一丝清凉传入小黄英的身体里,

让她瞬间清醒了些,她凝神仔细打量着不远处的那个怪人,无奈光线实在太暗,

根本无法看清那人的真实面目,有心想要走近些,

可又不敢轻易去接近一个完全不了解的怪人,

只能借着微弱天光依稀辨别那人的大致轮廓:那人的身形跟自己差不了多少,头发很长,

贴至脖颈,单从外形来看应该是个女人,且年龄不会太大。既然同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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