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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后,丈夫在我的葬礼上笑得格外灿烂。 直到我的鬼魂坐在宾客席第一排,

与他四目相对。 他手一抖,骨灰盒摔在地上,我的残骸洒了一地。 第二天,

警察上门调查我死亡的真相。 他却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哀求:“老婆,我错了,

别让他们抓我!” 所有人都在说,他因为悲伤过度疯了。 只有我知道,

他看得见我——这个被他亲手杀死的妻子。---雨下得像是天破了个窟窿,没完没了。

墓园里黑压压一片,伞挨着伞,分割出一块块沉闷压抑的天空。他站在最前面,

黑色西装笔挺,衬得他身形颀长,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他脚边溅开细小的水花。

周围是压抑的啜泣,和着雨声,黏腻又潮湿。我看得清清楚楚,

在那一片低垂的头颅和沉重的悲伤里,他微微低着头,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一点一点地,

勾了起来。那笑容,起初很细微,只是肌肉记忆的背叛,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但很快,

它开始放大,挣脱了束缚,肆无忌惮地爬上他的脸颊,挤压着眼角,

让那本该盛满悲戚的眉头都舒展开来。灿烂,甚至称得上畅快,

像阴沟里终于见了阳光的苔藓,带着一股湿漉漉的、让人脊背发凉的恶意。他在笑。

在我的葬礼上。我的骨灰盒,那个他亲手挑选的、光洁昂贵的白玉盒子,

正被他稳稳抱在怀里。司仪用沉痛缓滞的语调念着悼词,夸大着我生前那些微不足道的优点,

编织着一个贤淑妻子的虚假生平。每一个褒奖的词都像是一记耳光,抽在现在这个场景里,

响亮又讽刺。他听着,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几乎要笑出声了。他赶紧低下头,

用一声假模假样的咳嗽掩饰了过去,肩膀微微耸动。周围有人投来同情的一瞥,看啊,

他悲伤得都控制不住情绪了。我飘在那里,意识是一团没有形状的雾,

冰冷的愤怒却比任何实体都要尖锐。我试图尖叫,想扑上去抓烂他那张虚伪的脸,

但死亡剥夺了我的一切,只留下这无边无际的清醒的痛楚。仪式接近尾声。司仪示意他上前,

将骨灰盒放入墓穴。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演完了一场冗长乏味的戏,

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上前。他甚至调整了一下表情,试图挤出几滴鳄鱼的眼泪,可惜失败了,

那眼底深处闪烁的,全是解脱和狂喜。他弯腰,准备将我的骨灰放入那个冰冷的深坑里。

就在那一刻,我不知哪来的力量,意识猛地凝聚,狠狠地撞向现实。空荡荡的宾客席第一排,

最中间的那个位置,雨水穿透我无形的躯体,直接淋湿了光洁的石凳表面。他恰好抬眼,

目光扫过那片不自然的湿痕,然后,猛地定格。他的视线向上移,猝不及防地,

撞入了我的视野。没有瞳孔,没有形体,但他就是看见了。

看见了那团凝聚的、由仇恨和冰冷构成的——我。时间凝固了。

他脸上那灿烂的笑容瞬间冻住,然后碎裂,崩塌,被极致的、无法理解的恐惧碾得粉碎。

他的眼睛猛地瞪大到极致,血丝瞬间爬满眼白,瞳孔缩成两个针尖。“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撕裂了雨幕和哀乐。他手一抖,那个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白玉骨灰盒,

脱手而出。盒子划出一道刺眼的弧线,重重砸在湿滑的大理石边缘上。砰!

清脆得令人心颤的碎裂声。盖子崩开,里面细腻的、灰白色的灰烬泼洒出来,

混着冰冷的雨水,溅在他的裤腿上,溅在周围湿漉漉的地面上,星星点点,一片狼藉。

一部分骨灰被雨水冲刷,迅速洇开,污浊不堪。另一部分堆叠在碎片里,

像一堆不起眼的尘埃。世界安静了。只有雨声哗哗作响。所有啜泣和哀悼都停了,

所有人都惊骇地看着他,看着地上那摊代表我的残骸。他僵在原地,

浑身抖得像是风中的落叶,手指还维持着环抱的姿势,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所在的方向,

恐惧几乎要从他炸裂的眼眶里满溢出来。“鬼……有鬼……”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声音尖细扭曲,指向我的方向,“她……她在那里!她在看!在看!

”人们顺着他颤抖的手指看去,自然,他们只看到空荡荡、被雨水打湿的石凳。

同情、疑惑、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在人群中蔓延。几个人反应过来,

连忙上前搀扶住几乎要瘫软的他。

“ grief(悲伤)过度了……” “出现幻觉了……” “快扶住他!”一片混乱中,

他被搀扶着,脚步踉跄,目光却像被焊死了一样,无法从那个空无一人的角落移开。

他的嘴唇无声地哆嗦着,反复***的口型只有一个意思。我看见你了。雨更大了一些,

冲刷着地上的骨灰,也冲刷着这个荒谬而冰冷的世界。第二天,天放晴了,阳光刺眼,

像是要把昨日的阴霾彻底晒干。门铃响起时,他正蜷缩在客厅沙发里,眼窝深陷,胡子拉碴,

一夜之间像是苍老了十岁。听到铃声,他整个人剧烈地一颤,像被电击了一样。我去开了门,

当然,他们看不见我。两名警察站在门外,神色严肃,出示了证件。“您好,

我们接到一些情况反映,关于您妻子意外身亡的事件,需要再向您了解一些细节。

”年长的那位警察开口说道,目光沉稳地扫过他的脸。他僵在原地,脸色灰败,嘴唇翕动着,

却发不出声音。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越过高大的警察,飘向客厅靠窗的那个角落。

我正站在那里,沐浴在苍白的阳光里。我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用我空洞的,

只有他能看见的“眼睛”。他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警察察觉了他的异样,放缓了语气:“先生,您还好吗?

我们只是例行询问……”“不……不……”他猛地摇头,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不是意外……不是……”年轻警察立刻警觉起来,手无声地按在了记录本上:“您说什么?

不是意外?”他像是根本没听见警察的问话,

所有的意志力都用来对抗角落里那个只有他能看到的幻影。他的身体开始筛糠般抖动,

手指死死***沙发扶手,指节泛白。突然,他猛地抬起手指向我所在的角落,尖声叫嚷起来,

声音里充满了崩溃的哀求:“老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两名警察一愣,

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警惕地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里只有一盆茂盛的绿植,

在阳光下舒展着枝叶,空无一物。“求求你!别过来!别让他们抓我!我不是故意的!

那天晚上……那天晚上我只是太生气了……我失手了……我真的没想推你……”他语无伦次,

涕泪横流,整个人从沙发上滑落,几乎要跪倒在地,

“原谅我……看在我们那么多年的情分上……求你了老婆!”年长的警察眉头紧锁,

上前一步试图扶住他:“先生,请您冷静一点!您在跟谁说话?”“她!她就在那里!

你们看不见吗?!”他疯狂地指着那个角落,眼球凸出,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回来了!

她来报仇了!她知道是我杀了她!她知道!”他彻底崩溃了,蜷缩在地上,双手抱头,

一遍遍地哀嚎、求饶,对着空荡荡的角落忏悔着所有的罪行,细节清晰,

字字泣血——如果那血不是那么冰冷肮脏的话。两个警察站在那里,没有再试图扶他。

年轻的警察已经停止了记录,只是震惊地看着地上这个彻底失控的男人。

年长的警察目光变得极其锐利,手按上了腰后的装备。邻居被惊动了,探头探脑地围过来,

窃窃私语。“受的刺激太大了……” “疯了,肯定是疯了……” “唉,

真是可怜……”叹息声低低地传来,编织着一场关于悲伤过度导致精神失常的悲剧叙事。

只有我知道。阳光穿透我虚无的躯体,没有留下任何影子。只有我知道,他看得清清楚楚。

看得见我这个,被他亲手推下楼梯,头骨碎裂,鲜血染透地毯的妻子。看得见我此刻,

正站在这里,听着他恐惧的哀嚎,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属于死者的弧度。他的戏,

演砸了。警察的对讲机里传来沙哑的指令声,冰冷而程式化。地上,

他的哀求和哭嚎已经变成了断续的、意义不明的呜咽,身体间歇性地抽搐,

像一条离水太久的鱼,在做最后的挣扎。阳光真好,明晃晃地落在他涕泪交错的脸上,

照亮了每一根因极致恐惧而扭曲的肌肉纤维。真狼狈。和昨天墓地上那意气风发的笑容,

判若两人。年长的警察蹲下身,不再是搀扶的姿态,一只手有力地按住了他的肩膀。

另一只手,拿出了明晃晃的手铐。金属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斑,掠过他涣散的瞳孔。

他猛地一颤,像是被那冷光烫伤了。“不是我……我不是……”他嘶哑地辩驳,

声音含混不清,眼睛却依旧死死胶着在我所在的角落,乞求着根本不存在的宽恕。

年轻警察已经退开两步,对着对讲机低声而清晰地汇报:“……嫌疑人情绪失控,

已口头供认……请求支援……”邻居们的窃窃私语变成了清晰的议论,

带着震惊和某种果然如此的唏嘘。有人举起了手机,镜头对准了这混乱的一幕。

同情迅速被猎奇和审视取代。这一切喧闹,仿佛都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我站在他们的世界之外,站在这个只有我和他共享的、冰冷寂静的频道里。我看着那副手铐,

咔嚓一声,锁住了他的手腕。清脆的响声让他最后的挣扎也停滞了。他瘫软下去,

像一袋被抽空了骨头的肉,只有喉咙里还发出嗬嗬的倒气声。两个警察将他从地上架起来。

他双腿软烂如泥,头耷拉着,被拖着往外走。经过我站着的角落时,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猛地抬起头。绝望和恐惧在他眼中炸开,达到顶点。他的嘴巴张得极大,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气流穿过声带带来的、破碎的嘶鸣。他看着我,瞳孔里倒映出的,

不再是那个温顺沉默的妻子,而是一片他无法理解的、冰冷的虚无,和凝结在这虚无之中,

永不消散的恨意。我向前飘了半步,贴近他。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

轻轻地说:“晚安,亲爱的。”这曾是我们之间最寻常的告别语,在无数个看似平静的夜晚。

有时后面会跟着一个敷衍的吻,落在额角。有时什么都没有。现在,它成了一句诅咒。

他的身体猛地向上挺动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穿,随即彻底软了下去,

意识似乎离开了这具肮臭的皮囊。警察费力地拖着他,消失在门口刺眼的阳光里。

人群慢慢散去,议论声还在走廊里回荡。屋门大开着,风吹进来,卷起窗帘。我留在原地。

阳光穿过我的身体,照在地板上,那里纤尘不染,昨天他刚刚仔细拖过,

试图抹去所有关于我的痕迹,包括楼梯拐角那块地毯下,最深最暗的那一块。他抹不掉了。

我也该走了。这里不再有需要我的东西。意识开始变得很轻,像水汽一样蒸发,

那根自死亡那一刻起就紧紧绷着的、名为仇恨的弦,

在听到他亲口供认、看到他戴上手铐的这一刻,终于缓缓松动。视野边缘开始模糊、发白。

但在彻底消散前,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家。客厅,餐厅,通往二楼的楼梯……然后,

我停住了。所有的感知,在那一刻,聚焦在楼梯下方,那个昏暗的储物间。那里有什么东西。

一种冰冷的、与他无关的、却同样让我极端不适的……气息。微弱,但顽固地存在着。

像一枚深埋在血肉里的针,在一切喧嚣落定后,突兀地刺痛了我。那不是他留下的。

那是什么?我的“视线”穿透了储物单薄的门板。

里面堆放着旧行李箱、过季的衣物、一些废弃的纸箱。而在最底层,

一个蒙尘的旧皮箱缝隙里,隐隐透出一丝异样。那气息……不属于我,更不属于他。冰冷,

潮湿,带着一种陈旧的、被遗忘的怨恨。在我意识到那是什么之前,

一段几乎被碾碎的记忆碎片,猛地刺入我的意识——是他母亲,

那个在我婚后第二年就抑郁而终的瘦弱女人。她总喜欢穿着那件灰扑扑的旧罩衣,眼神怯懦,

身上永远带着一股淡淡的、药草和哀伤混合的气味。此刻,从那皮箱缝隙里渗出的,

就是那股几乎一模一样的、冰冷绝望的气息。更浓,更沉,带着死亡的铁锈味。

一个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更不该由他保存起来的东西。皮箱的锁扣搭着,没有锁死,

仿佛刚刚被人匆忙地塞进去,却没能完全合拢。我的意识凝聚起来,像一只无形的手,

轻轻触碰那冰冷的金属搭扣。咔哒一声轻响。在绝对寂静的房子里,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箱盖弹开了一条缝。黑暗。浓郁的、几乎凝成实质的黑暗从缝隙中涌出,

伴随着那股让我极端不适的、属于另一个死者的冰冷气息。然后,我看到了一角布料。

灰扑扑的,廉价而熟悉。是我婆婆生前常穿的那种款式。布料下,

隐约压着几本深色封皮的笔记本,边角卷曲,似乎常被翻动。还有……我的意识向内探去,

像触须,轻轻拂开那件散发着陈怨气息的旧衣。下面是一叠照片。最上面一张,是合影。

年轻许多的他,站在中间,一手亲昵地揽着笑容温顺的我,另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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