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君,富可敌国,权倾一方,可我不爱他。他曾倾尽所有,只为求娶我皇妹。稀世珍宝,
流水般送入她宫中。他知皇妹钟爱蓝玫瑰,便于她生辰那日,将***铺满蓝色,以花为媒,
砌成一片心海。又赠她九千九百九十九朵蓝玫瑰,惊动整个北越。北越苦寒,花木难生。
托皇妹的福,我们几位公主也沾了光,闺阁之中,蓝玫瑰成簇,香盈整个闺房。唯独皇妹,
冷着一张脸,毫无喜色。她甚至亲去告诫南秦国王子,不要再纠缠,她绝不和亲。
“你不是曾说,南秦富庶,四季如春,是你向往的地方?那南秦国的王子很是俊朗,
又是储君之选,皇妹当真不愿?”我对镜匀面,终是忍不住问道。她顶着那张倾城的脸,
整日只与她那位寒门出身、现为秀才的竹马相伴。“不愿。那般老成持重之人,有何趣味?
我心仪的是刘秀才,父皇已默许,只差一道赐婚圣旨。”“好,你不要,我要。”正好,
我想离开这地方了。一母后生皇弟时,因难产逝世。父皇随即册立皇贵妃为继后,
亦是皇妹许夕月的生母。那年,我六岁。人都说,有了后娘,亲爹也成了后爹。
皇弟自襁褓便由继后抚养,与我自是疏远。自此,宫闱深深,我形单影只,无所依傍。
皇妹听我此言,面色微变,默然不语。匀完面霜,我推门而出。屋檐外雨丝如柳絮,
恰见南秦国王子站在门外,如被雨淋湿的小狗,痴望着皇妹寝殿的方向。
“我皇妹……已有心仪之人。”我撑伞走近,轻声道。他蓦然一怔,眼眸中的光黯下,
带着歉意道:“是在下唐突了。既如此,绝不强求。”皇妹竟未曾明说?他神色颓然,
垂首欲将手中那束蓝玫瑰弃于雨中。我见那花沾雨,楚楚可怜,于是说:“且慢,弃之可惜,
送我吧。这蓝玫瑰,我很喜欢。”他自嘲一笑,将湿漉漉的花束递来,温柔说道:“好。
”雨打湿了他淡蓝的衣袍,隐约勾勒出有腹肌的身形。干净,儒雅,体魄强健,长得高,
听话……最重要的是,他有权有势,能带我离开这寒冷之地。南秦国王子苦追我皇妹之事,
早已传遍京城。皇妹拒婚的消息,终是传入父皇与继后耳中。朝堂之上,
二人召我与皇妹前去。“南秦与我北越,已近百年相安无事。此番王子受拒绝,
纵使他本人不介怀,其父王性情难测,若以此为借口,边境恐怕生战火。”父皇忧心忡忡。
继后亦附和:“陛下所言极是。岚月啊,你妹妹心属刘秀才,陛下亦有成全的意思。
如今局面,只怕要委屈你,为两国安宁,前往和亲。”正合我意。“能为父皇母后分忧,
是女儿本分。”若真疼惜女儿,岂会将我当作政治棋子?那日雨中,我接过他递来的蓝玫瑰。
“喂。”我唤住转身欲走的他。他茫然回眸。“我无婚约在身,亦无心仪之人。娶我吧。
”鼓足勇气,我将伞倾向他,为他遮去风雨。我容貌不差,京中皆道岚月公主有倾国之姿。
我早起早睡,锻炼身体,精心保养。愿娶我的世家公子,未必少于皇妹,
只是我瞧不上眼罢了。他静立原地,凝望着我。时光仿佛凝滞,直至他的随从撑伞赶来,
步辇也已备好。他终是颔首,应了一声:“好。”二他记下我的名号与封号,告辞离去。
堂堂南秦国王子,十五岁便赴边疆历练,本为抵御蛮族,却被他打得溃不成军。自此,
其父王委以重任,朝臣敬服,俨然已是南秦储君。确实是良配。我转身回宫。
和亲之事既定次日,***中,偶遇皇妹。我告诉她:“夕月,南秦国王子,
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了。”皇妹闻言,面色霎时阴沉。猝不及防,她低叱一声:“贱人!
”……?声音虽轻,却清晰落入近旁几位皇姐、驸马与皇兄耳中。
太监和宫女们听到主子动怒,慌忙跪倒一片。我指尖一松,握着的梅枝落地。
我素来不喜动怒,那一刻,却忍不住扬手掴了她的脸一巴掌。我并非易怒之人,
但当时皇妹眼中,翻涌着某种压抑到极致的情绪。我不懂,亦不愿懂。在场众人皆惊,
皇姐劝解,驸马阻拦,或责我出手太重,或怨夕月无理取闹。可我始终不解。
明明是她亲口拒绝,言称困扰,为何我接手,便成了“抢”?何况,
这还是父皇与继后的安排。三自那日后,皇妹有意躲避我,日渐疏远。我亦不以为意。
宫中关于我的流言如野草蔓生,或斥我横刀夺爱,或讽皇妹矫情无理。我仍是不解。
她既心属刘侍郎,视南秦王子为困扰,明说不要他。我要了,去和亲,当个安邦定国的工具,
她为何动怒?怒便怒吧,竟出口伤人,我岂能容忍。偶见她在***与刘侍郎私会,
便有宫人窃语,称二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而我,因父皇继后有意撮合,
与南秦王子杨柯接触渐多。他虽情绪不显,但礼数周全,言行得体,
很快博得父皇与继后欢心。我成了宫中人议论的焦点,可我浑不在意。我深知自己要什么。
幼时,我身患鱼鳞病,皮肤在寒冷时生出鱼鳞状的白屑,天寒便皲裂,严重时甚至渗血。
北越苦寒,三季飞雪。太医言,此乃胎里带来的毛病,无法根治,需精心将养,
最宜迁居暖和的地方。因此疾病,父皇视我为不祥之人,渐疏远母后。母后日渐失宠。
好不容易怀上皇弟,却遭难产。那年我六岁,初次体会世态炎凉。太医称,
保皇子还是保皇后,只能选其一。我哭喊着:“救我母后!”太医为难:“可皇子若有闪失,
老臣性命难保啊!”我泣不成声:“皇子可再有,我母后只有一个!
”太医岂会听六岁稚童之言,急道:“快请皇上圣裁!”贴身宫女慌忙去寻父皇,
回来时气喘吁吁:“皇上在皇贵妃处,奴婢被拦在殿外,
大声呼喊也无人应……”父皇正与皇贵妃歌舞升平。太医叹道:“臣尽力而为。
”皇弟虽平安降生,母后却元气大伤,面色惨白,直冒冷汗。她用尽最后力气,
泪:“岚月……母后……怕是不成了……你要好好活着……莫念仇恨……”我哭喊:“母后,
别丢下我!”没多久,母后的手无力垂落。自此,我恨极了父皇与皇贵妃。
母后去世未满一月,父皇便将皇贵妃扶正。至今难忘,册后大典上,她那志得意满的嘴脸。
四大婚之日,杨柯忙到很晚才赶来,一身隆重婚服,立在我面前。如一架调试精密的仪器,
无可挑剔。南秦婚礼极尽奢华,宾客如云,半数是我不认识的权贵。我举止得体,无可指责。
他的父王母后,皆是温厚有礼之人。我预想中的轻视与排挤,并未发生。
他们予我们最诚挚的祝福:“望你二人同心同德,执手偕老。这南秦江山,
将来总要托付于你们。”婚后日子,倒也舒心。南秦气候温润,我的旧疾日渐好转。
杨柯精于政务,云川水患、禹州税弊,皆处置得当,常得国王赞誉。他忙于朝务,不解风情,
亦不懂我。从无告白,不写书信,连七夕佳期,也只遣宫女将花送至我处。
他是典型的“官场高手”,冷静,自律,无趣。或许,他曾将满腔热情和心思,
都给了我皇妹。与他相伴,我如同嫁给一架政务机器。“你夫君又不在?
纵有万贯家财、滔***柄,终日不归,你岂不孤寂?”苏以玫,
我十二岁随父皇微服私访时结识的闺中密友,常为我抱不平。我不以为然,
携她往来于国公夫人的马球会、诰命夫人的茶话会、侯爵夫人的赏花宴……怎会孤寂?
苏以玫面色不豫,终是摇头:“我仍觉夫妻重在相伴,贫贱亦甜。”……我甚是不解。
她父为商贾,她自幼见惯生计艰难,怎么竟与皇妹一般天真!
想来是父皇与继后过于娇纵皇妹,才允许她下嫁寒门。“我觉得你变了,
再非从前我识得的公主。”她面泛窘色,丢下这话离去。她说的对,我是变了。
初时我常带她出游,待她如姐妹。后来逐渐疏远,只作寻常朋友。南秦对皇室约束不严,
公主妃嫔皆可携护卫出游。起初我包揽所有吃穿用度,她却总觉难堪,定要清算分明。
纵我多次言明不必,杨柯甚至开口,称我在南秦朋友极少,望她多陪伴,开销无需她费心,
她仍执意如此。我的贴身宫女梨落将费用折价报给她,她面露难色,定要索要字据为凭,
甚至疑心梨落从中渔利。久而久之,我便不再邀她。婚后我所接触的,已是另一番天地。
北越严禁女子干政,南秦却允女子科举出仕,公主嫔妃若有才德,亦可兼任官职。
我异常忙碌,除去宴游,更请了多名学士讲授政论,研习南秦语言文字。在北越,
公主只习琴棋书画与女红,我早已精通。如今既换天地,自当学些安身立命之本。
所学非仅为兴趣,亦为将来若有变故,不致手足无措。闻得皇妹与那刘侍郎和离,
因刘侍郎软饭硬吃,性情和品性皆不堪。南秦行一夫一妻制,若有一日,
杨柯忆起昔日白月光,欲休我另娶,我亦需有备无患。因此我十分忙碌。五自浅川城归来,
苏以玫来访。“许岚月,你的白月光回来了!你那旧情人章宣蒙如今做了官,阔绰得很!
你当初为权财嫁与南秦王子,现下正好和离,去嫁他!”“他虽不与你联系,但他多年未娶,
心中定是有你!”恰巧,杨柯亦于此时回宫。将这番话,一字不落听入耳中。他立于玄关,
神色淡漠,窥不出喜怒。苏以玫回身见他,霎时面白如纸,慌忙起身,
:“殿……殿下恕罪……民女方才……只是戏言……岚月她……断不会……”“本王未当真。
”他语气平静,步入室内,未解披风,将一礼盒置于我面前,“你上次提及想尝北海寿司,
本王顺路带回。”我眸光微动,却未去接。我的行程,梨落皆会汇报给他。知我今日回宫,
他特地赶回来的吧。公务繁忙,抽身不易。“……多谢。”听他淡淡应了一声,转身上楼。
我坐于软榻,望着那精致的寿司,忽然觉得索然无味。六苏以玫早已吓得逃走。
她未料杨柯会提前归来。更未料,他并非那等“全然不管我”的夫君。其实我何尝不知。
他待我算好。只是这好,不够风月,不够炽烈,不足以动心,太过平淡。我与他,
皆是极度自律之人,相似者相处,恐难生波澜。即便闺房之事,他亦克制有度,循规蹈矩,
令人挑不出错处。想到日后或有一别,心下竟掠过一丝怅然。苏以玫之言,我未放心上。
章宣蒙财和权再显达,岂能与杨柯相较量?况且我如今代表北越,一言一行都被众人注意。
那章宣蒙,不过是昔年学堂中,众多追求者之一。他欲娶我,我未允,他却胆大包天,
散布流言,称我默许,将他视作白月光。纠缠不休,我索性直言:非权非贵不嫁。流言难破,
久而久之,竟成了他是我的白月光,实在可笑。然次日,章宣蒙竟真以飞鸽传书于我。
信上言辞恳切:“岚月,一别经年,可愿酒肆一叙?有言相告。”如此亲昵称谓……我与他,
并无深交。未予回复。然心下确起微澜。非关情爱,而是觉此人乃隐患。若处置不当,
恐成婚姻之隐患,一旦事发,婚姻尽毁。我深知此等暧昧旧事,若被有心人利用,
于我将是灭顶之灾。我非痴愚女子,若欲保全眼下安稳,便不容有失。在杨柯提出分开之前,
我反正是不想和离的。七赴约之时,苏以玫亦在。梨落被苏以玫支去唤小二添菜。
章宣蒙劝酒,我只浅尝一口。酒质粗劣,远比不上杨柯酒庄随便珍藏的一瓶酒。仅此一口,
便觉头晕目眩,视物成双。伏案之际,恍惚间听到二人低语。“官人,你莫要真碰她,
我暂且回避。待杨柯来时,便说是许岚月勾引你。有此把柄,不怕她不身败名裂。
”昏沉之际,心下了然。苏以玫与章宣蒙,竟是一伙?就在章宣蒙之手将触及我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