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温言简单梳洗打扮,选了一身湖水色的襦裙,外罩一件月白色的纱衣,既不显得过分张扬,又不失贵女的雅致。
她带着青黛依请柬上的时辰,登上温府马车,前往十九公主举办雅集的流云轩。
这是温言穿越而来,第一次踏出温府的大门,此刻马车辘辘驶上京城宽阔的青石板街,她忍不住悄悄拉开一角车窗的帘子,好奇地打量着外面鲜活而真实的古代都城风貌。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幡旗招展。有挑着担子沿街叫卖的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亦有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书生,高谈阔论,车马行人川流不息,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
【隔壁老王家的酱肘子今天又涨价了!真是黑心!】一个挎着菜篮的大婶从马车旁走过,头顶的泡泡满是怨念。
【唉,今日的课业又是策论,我只想背诗啊……】一个学子揉着额角,脸皱成了包子。
【李记的胭脂水粉果然名不虚传,待会儿定要去抢那盒最新出的桃花落雁膏!】
温言看得津津有味,唇角不自觉地弯起,这实时弹幕可比前世刷短视频有趣多了。
正当她看得兴起,目光随意扫过街边一个临窗而设的茶摊时,却忽然顿住了。
只见茶摊旁,一个身着寻常青布短衫的壮汉正端着粗瓷茶碗喝茶,神态看似悠闲,但温言却从他微绷的肩颈和偶尔扫视四周的眼神中,察觉到一丝警惕。
那壮汉头顶上赫然飘着一个清晰的文字泡泡:
【这温大小姐不过是去参加个雅集,居然派了我们整整一队人手轮番在沿途各处盯着,这待遇比护送边关急报还严密几分…】
温言心中一凛,谁派的人?
她不动声色地多看了那壮汉一眼。
许是察觉到了马车内投来的视线,那壮汉端着茶碗的手微微一顿,下意识地朝温言马车的方向瞥了一眼,正好与温言探究的目光对上。
他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头顶的泡泡迅速变幻:【奇怪,她怎么会看我,难道被发现了?】
壮汉立刻若无其事地转回头,继续喝茶,只是那姿势比先前僵硬了几分。
温言缓缓放下窗帘,眸光微沉。
……
马车行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在一处雅致的别院前停下。朱红的院门上悬着一块黑漆金字的匾额,上书流云轩三个飘逸的大字。
早有侍女在门口恭候,引着温言和青黛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一处临水而建的轩榭。
轩榭内已是莺声燕语,三三两两的贵女们聚在一起,或赏花品茗,或低声谈笑,衣香鬓影,好不热闹。
十九公主尚未露面,想来是主人家,还在内里准备。
温言的出现,吸引不少目光投了过来,带着审视、好奇,亦或是暗暗的嫉妒。
“温姐姐,你可算来了!”一位身着鹅***衣裙,脸颊圆润笑容甜美的少女率先迎了上来,亲热地拉住温言的手。她是兵部尚书的嫡女李心岚,性子素来活泼爽朗。
李心岚头顶的泡泡欢快地跳动着:【又看到温姐姐了,真好看爱了爱了。】
????橘势不大对劲啊…
温言后退一步回以温和的笑容:“心岚妹妹安好。”
李心岚压低声音带着几分促狭道:“温姐姐,你与靖王殿下的婚事,如今可是京中第一大新闻呢!”
不等温言回答,旁边便传来一道带着几分不阴不阳的声音:“前几日听闻温小姐偶感风寒身子不适,我还以为今日这雅集,温大小姐是来不了了呢。如今看来这气色红润,想来是靖王府的喜气滋养的缘故吧?”
温言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一位身着桃粉色衣裙的少女,瓜子脸吊梢眼,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讥诮。
她是吏部侍郎的庶女赵如烟,在原主的记忆中,此人一向自视甚高,又因庶出身份,对各家嫡女总是带着一股莫名的酸意。
赵如烟头顶的泡泡更是毫不掩饰她的恶意:【哼,走了狗屎运竟能攀上靖王那样的天潢贵胄!凭什么不是我!论容貌才情,我哪点比她差了?】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几位原本还在谈笑的贵女也停了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这边,准备看好戏。
温言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带着得体的浅笑,不疾不徐地开口:“多谢赵妹妹关心,些许风寒早已痊愈,劳妹妹挂心了,说来也是,这京中闺秀哪个不钦佩靖王殿下的英雄气概?想必赵妹妹心中也是一般敬仰的吧?”
想给我添堵?小样儿段位太低了,跟我玩这种小把戏你还嫩了点。
赵如烟被她这话说得一噎,脸颊微微涨红,她自然是敬仰的,可这话从温言口中说出来,倒像是她痴心妄想一般。
她头顶的泡泡气急败坏:【牙尖嘴利!】
赵如烟强撑着面子,拔高了声音:“靖王殿下乃国之柱石威名赫赫,我等自然是打心底里敬佩的。只是温大小姐这福气也着实是好,竟能得太后娘娘亲自青睐,直接赐下这门天大的婚事,真是羡煞我等了。”
她特意加重了“太后娘娘亲自青睐赐下”几个字,意在点明温言这婚事并非凭自身才情,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温言闻言,故作无奈地轻叹一口气,眼睫微垂,带着恰到好处的怅然:“妹妹这话可真是说笑了,太后娘娘的隆恩温言亦是诚惶诚恐,日夜反思自身德行是否足以匹配。”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感慨道:“说到底,这赐下的婚事终究是身不由己,有些姐妹虽无太后赐婚的荣耀,却能凭借自身的兰心蕙质与出众才情,寻得一位情投意合的如意郎君,想必赵妹妹这般优秀,就算只是庶女,也定然是不愁佳婿的。”
这话表面上谦逊温婉,实则暗讽赵如烟身份不高却又野心勃勃,总想着攀龙附凤的心态。
周围的贵女们何等精明,哪有听不出其中深意的,有几个忍不住低下头,用帕子掩住了嘴角的笑意。
赵如烟气得一张俏脸阵青阵白,胸口剧烈起伏,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她头顶的泡泡已经快要炸开:【可恶!可恶至极!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讽刺我!温言你给我等着!我定要让你好看!】
与此同时,轩榭一侧用一道紫檀木雕花屏风隔开的小间内,一位身着金丝鸾鸟纹宫装,头戴赤金凤钗,容貌雍容华贵的***正端坐在铺着明***锦垫的玫瑰椅上,慢条斯理地品着香茗。
她怀中慵懒地卧着一只通体雪白的波斯猫,身旁侍立的宫女正小心翼翼地为猫儿顺着毛。
“呵,她便是温言?嘴皮子倒是利索,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儿。”***放下手中的白玉茶盅,凤眸微挑,透过屏风的缝隙,淡淡地瞥了一眼外间的温言。
十九公主萧泠恭敬地站在***身侧,闻言浅笑道:“母后说的是。那便是户部温郎中家的嫡长女温言。”
被称作母后的***,正是当今大齐的太后娘娘,也是靖王萧峥的嫡母。
太后轻轻抚摸着怀中白猫柔顺的皮毛,目光再次投向温言的方向,细细打量了一番,缓缓开口道:“模样嘛,倒也还算清秀端正,有一股子干净剔透的劲,性子瞧着也不是传闻中的懦弱。”
“小七也不知道是何缘由,居然找我赐婚。”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此女配小七那个闷葫芦……倒也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