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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像是天河倒灌,没完没了地砸在柏油路上,激起一片白茫茫的水雾。路灯昏黄的光晕在水洼里破碎又重组,映出城市深夜的颓靡。林小鹿缩在一家早已打烊的便利店窄小屋檐下,单薄的廉价雨衣聊胜于无,冰冷的雨水还是顺着脖颈无情地往里钻。她打了个哆嗦,牙齿不受控制地轻轻磕碰着,胃袋里空空如也,只剩下一点烧灼的酸水。

她死死盯着马路对面。那家金碧辉煌的私人会所门口,是她的“狩猎场”。一辆线条流畅、气势迫人的黑色迈***,如同蛰伏的巨兽,安静地泊在专属车位上。雨幕模糊了车标,却挡不住那股无声的昂贵气息。林小鹿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眼神里透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就是它了!这种级别的车,车主非富即贵,最怕麻烦,也最舍得花钱买清净。

目标确定,她像只被逼到悬崖边的兔子,猛地吸了一口混杂着雨水和汽车尾气的冰冷空气,一头扎进了瓢泼大雨中。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全身,激得她一个激灵,但脚步更快了。她精确地计算着角度和时机,就在那辆迈***刚刚启动,车头缓缓探出车位,准备汇入主路的那零点几秒——

林小鹿一个精准的“踉跄”,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带着一种极其夸张的弧度,“砰”地一声闷响,结结实实地摔在湿漉漉的迈***引擎盖前方。雨水泥浆溅了她一身一脸。

“哎——呀——!!!”

一声凄厉得能划破雨幕的惨叫瞬间爆发。林小鹿蜷缩在冰冷刺骨的地面上,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右小腿,那张被雨水冲刷得苍白的小脸痛苦地扭曲着,眼泪混合着雨水汹涌而下,演技逼真得连她自己都快信了三分。

“我的腿!我的腿断了啊!天杀的!你怎么开车的啊!赔钱!快赔钱!哎哟喂……疼死我了……救命啊……”

她一边嚎啕,一边艰难地仰起头,雨水模糊了视线,只看到那扇厚重的、象征着权势的车窗,沉默地降了下来。她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半是冷的,一半是热的——猎物上钩了!

车窗玻璃无声地滑落,露出驾驶座后方的景象。

首先看到的是一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随意地搭在深色的车窗框上,腕间一块低调奢华的腕表反射着冷冽的光。接着,是线条冷硬的下颌,微微抿紧的薄唇,最后,是一双眼睛。

林小鹿的哭嚎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断,卡在了喉咙里。那双眼睛隔着雨帘看过来,深邃、沉静,没有任何预想中的慌乱或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仿佛她不是个活生生摔在他车前的人,而是一件值得评估的、有点碍事的物品。

这张脸……这张脸!

财经杂志封面、高端访谈节目、甚至偶尔出现在城市地标广告牌上……这张脸出现的场合,无一不伴随着令人咋舌的天文数字和“商业帝国”、“投资神话”之类的字眼。

沈言!

林小鹿的血液瞬间冻住了,比刚才淋的冷雨还要刺骨百倍。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巨大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恐惧。完了!踢到钛合金钢板了!还是烧红的那种!她怎么会蠢到碰瓷碰到这位活阎王头上?!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毫无章法地冲撞,几乎要破膛而出。她抱着“断腿”的手臂无意识地松开了,整个人僵在地上,连那点强装出来的痛苦表情都凝固成了滑稽的呆滞。

沈言的目光在她那张被雨水冲刷得狼狈不堪、写满惊恐的脸上停留了两秒,没有一丝波澜。然后,他开口了。声音透过哗哗的雨声传来,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得每个字都像冰锥子,狠狠扎进林小鹿的耳朵里:

“碰瓷前,”他微微顿了一下,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不做功课?”

林小鹿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塞满了滚烫的沙子,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剩下无意识的、恐惧的嗬嗬声。

“我上月,”沈言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字字如刀,“刚赞助了全市所有的骨科医院。最先进的设备,最权威的专家。”

他微微侧头,对着空气吩咐了一句:“阿成。”

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一个身形壮硕如铁塔、穿着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的保镖像一堵移动的墙,沉默地下了车。雨水打在他刚硬的短发和宽阔的肩膀上,他毫不在意,径直走向瘫在地上的林小鹿。

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林小鹿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钳住了她的胳膊,冰冷得像铁箍。保镖阿成毫不费力地将她整个人从湿漉漉的地面上提溜了起来。双脚悬空离地,她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架着。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送去医院一查,谎言瞬间戳穿!敲诈勒索沈言?林小鹿眼前阵阵发黑,仿佛已经看到了冰冷的手铐和铁窗生涯在向她招手。恐惧让她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最后一片叶子。

就在保镖阿成架着她,准备将她塞进旁边那辆如同黑色棺材般的商务车时——

“咔嚓!咔嚓咔嚓!”

数道刺目的白光毫无预兆地在雨幕中爆开!如同闪电撕裂夜空!

是狗仔!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扛着长枪短炮,对着这“车祸现场”疯狂地按着快门!瓢泼大雨也无法浇灭他们捕捉八卦的热情。

林小鹿被强光刺得下意识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剩下一个念头:雪上加霜!这下丢人丢到太平洋了!

然而,就在这快门声连成一片的混乱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道猛地将她从保镖阿成的手里扯了过去!

林小鹿猝不及防,一头撞进了一个带着冷冽气息的怀抱。昂贵西装面料贴着她湿透冰凉的脸颊,混合着一种极其清冽、如同雪后松林般的木质淡香,瞬间将她包裹。这气息强大而陌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她惊愕地抬起头,正对上沈言近在咫尺的脸。他的下颌线绷得有些紧,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刚才的漠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完全看不懂的、极其复杂的光,像是在瞬间权衡了无数种可能,最终做出了一个最荒谬的决定。

下一秒,他有力的手臂紧紧地环住了她纤细、湿透、还在微微发抖的腰身,将她整个人以一种极其亲密的姿态牢牢禁锢在自己身侧。

林小鹿彻底懵了。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砸在他挺括的西装肩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她僵硬得像块石头,一动不敢动。

沈言微微低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冰冷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亲昵和无奈,却清晰地穿透了雨声和快门声:

“亲爱的,”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安抚性的责备,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当然是装的),“闹脾气也别在马路上。”

林小鹿的脑子“轰”地一声,彻底宕机。亲爱的?!闹脾气?!他在说什么疯话?!

沈言抬起头,目光扫过那些兴奋得快要跳起来的狗仔镜头,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带着点纵容又有点头疼的苦笑,仿佛在说:看,我家这位就是这么任性。他甚至还腾出一只手,极其自然地、带着安抚意味地,轻轻拍了拍她湿漉漉、微微颤抖的后背。

“好了好了,不怕了,回家再说。”他温声哄着,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无声地警告着那些蠢蠢欲动的镜头。

闪光灯更加疯狂地闪烁起来,如同暴雨中骤然爆开的烟花。

保镖阿成迅速反应,魁梧的身躯如同一面盾牌,强硬地隔开了疯狂的镜头和沈言怀中僵硬如木偶的林小鹿。他动作利落,护着两人快速退向那辆如同堡垒般的迈***后座。

“沈总!请问这位小姐是您什么人?”

“沈总!这是意外还是……”

“沈总!看这边!沈总!”

狗仔们七嘴八舌的喊叫被隔绝在厚重车门外。车门“砰”地一声关上,瞬间将外面喧嚣的雨声、快门声、追问声都隔绝开来,车内陷入一种近乎真空的死寂。只剩下空调系统微弱的气流声,以及林小鹿自己剧烈到快要爆炸的心跳声。

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从沈言怀里弹开,后背紧紧贴着冰凉的真皮座椅,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座椅缝隙里消失掉。雨水顺着她的发梢、衣角滴滴答答落在昂贵的地毯上,洇开深色的水痕。车厢里弥漫着她身上带来的潮湿水汽和廉价雨衣的塑料味,与沈言身上那清冽矜贵的雪松木质香格格不入。

“沈…沈先生!”林小鹿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哭腔,“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就是一时糊涂!我瞎了眼!我……”

她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喘不过气,眼泪不受控制地再次涌出,混合着脸上的雨水狼狈不堪。

沈言没有看她。他靠在对面的座椅里,微微侧着头,目光落在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被雨水模糊的城市光影上。侧脸的线条在昏暗的车厢灯光下显得更加冷硬,下颌绷紧,薄唇抿成一条没有情绪的直线。刚才在镜头前那瞬间的“温柔”和“宠溺”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没有回应林小鹿的道歉,甚至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车厢里只有她压抑的啜泣声和空调单调的送风声。

这种沉默,比任何斥责都更令人窒息。林小鹿的心沉到了冰冷的谷底。

迈***平稳地行驶着,穿过雨幕,最终驶入一个安保森严、绿树环绕的高档别墅区,停在一栋外观低调却气势恢宏的三层别墅前。巨大的雕花铁门无声滑开,车子驶入地下车库。

车停稳,保镖阿成率先下车,拉开后座车门。沈言这才动了动,他整理了一下根本没乱一丝的西装袖口,动作从容不迫,然后迈步下车,从头到尾没再看林小鹿一眼。

“带她到监控室。”沈言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是对阿成说的。

“是,沈总。”阿成应声,然后转向还缩在车里、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林小鹿,语气平淡无波:“小姐,请跟我来。”

林小鹿手脚发软,几乎是踉跄着被阿成带下车的。冰冷的地下车库让她又打了个寒颤。她被带进别墅内部,穿过铺着厚厚地毯、装饰奢华却冰冷得毫无人气的客厅和走廊,最后被推进一个房间。

房间不大,三面墙都是巨大的监控屏幕,上面分割着别墅内外各个角落的实时画面:静谧的花园、空旷的客厅、豪华的厨房、甚至还有别墅大门外那条安静得可怕的私家路……无数个冷冰冰的电子眼,无声地注视着一切。空气里弥漫着机器运转的轻微嗡鸣。

林小鹿被这阵仗吓得缩了缩脖子,像只受惊的鹌鹑,下意识地把自己蜷缩在角落一张冰冷的金属椅子旁,试图汲取一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又冷又黏,寒意从骨头缝里钻出来。她抱着膝盖,头埋得很低很低,只露出一个湿漉漉的发顶。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就在林小鹿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无声的恐惧和寒冷冻僵的时候,监控室厚重的门被推开了。

沈言走了进来。他已经换掉了被雨水和……呃,她的雨水弄湿的外套,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深灰色羊绒衫,更显得肩宽腿长。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步履沉稳,径直走到主控台前坐下。

巨大的主屏幕上,瞬间亮起刺眼的光。

那是最新刷出的、占据所有门户网站娱乐版头条的新闻推送,标题一个比一个惊悚:

【惊天秘闻!沈氏集团总裁沈言隐婚娇妻当街撒娇!】

【雨中浪漫?沈言爱妻疑因琐事赌气离家,总裁冒雨苦寻深情相拥!】

【独家直击!沈言护妻心切,保镖暴力驱赶记者!神秘爱妻身份成谜!】

【商业巨子情归何处?神秘女子雨中依偎沈言,恋情(婚姻?)终曝光!】

配图清一色是刚才暴雨街头抓拍的“高光时刻”:沈言紧紧搂着湿透的林小鹿,低头在她耳边“温柔”低语;林小鹿“小鸟依人”地靠在他怀里,表情“委屈”(其实是吓懵了);沈言“无奈”又“纵容”地轻拍她的背;保镖阿成“凶神恶煞”地阻拦镜头……角度刁钻,氛围感拉满,活脱脱一出“霸道总裁娇妻闹别扭”的年度大戏。

评论区的热度更是爆炸:

“卧槽卧槽卧槽!沈言居然结婚了?!”

“这女的谁啊?没见过啊!藏得也太深了吧!”

“看沈总的眼神!啊啊啊好宠溺!甜死我了!”

“这雨中相拥也太偶像剧了吧!沈总男友力MAX!”

“保镖大哥好凶,但护主的样子好帅!kswl!”

“只有我觉得那女的表情有点呆吗?像是吓傻了?”

“楼上懂什么!那是委屈!是依赖!是找到依靠的安心!”

沈言修长的手指在冰冷的平板屏幕上***,面无表情地浏览着那些爆炸性的标题、煽情的照片和疯狂的评论。巨大的主屏幕将那些刺目的文字和图片放大了数倍,如同无声的浪潮,一波波冲击着角落里那个渺小、湿透、瑟瑟发抖的身影。

林小鹿把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完了,这下真的全完了。她不仅碰瓷失败,还成了全国皆知的“沈太太”?这比被抓进局子还可怕!沈言会怎么对付她?灭口?沉江?她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各种恐怖片的桥段。

终于,沈言放下了平板。他缓缓转过身,那双深潭般的眼睛,终于落在了角落里的林小鹿身上。那目光,没有任何温度,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冰冷、带着穿透一切的审视。

林小鹿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撞进他毫无波澜的视线里。巨大的恐惧让她瞬间爆发,语无伦次地开始解释:

“沈先生!沈总!您听我解释!真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发誓!我就是…就是穷疯了!一时鬼迷心窍!我上有八十岁…呃不,我上有老下…我孤家寡人一个!但我真的需要钱!我绝对绝对没有想讹诈您!更不敢冒充您太太!这都是误会!天大的误会!那些记者瞎写的!我……”

她急得眼泪又涌了出来,声音哽咽,颠三倒四,试图用最卑微的姿态求得一线生机。

沈言静静地听着她语无伦次的哭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在听一段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直到林小鹿哭得声音嘶哑,几乎喘不上气,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不高,却瞬间压下了她所有的声音:

“解释?”他微微挑了挑眉,唇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有用吗?”

林小鹿的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压抑的抽噎。是啊,解释有什么用?照片拍到了,头条爆了,全天下都“知道”她是沈太太了。在沈言这种人的世界里,结果远比原因重要一万倍。

沈言站起身,他高大的身影在监控屏幕幽蓝的光芒下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将缩在角落里的林小鹿完全笼罩。他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薄薄的文件夹,动作随意地一甩。

文件夹“啪”地一声,精准地落在林小鹿脚边冰冷光滑的地砖上。

林小鹿被那声音吓得又是一抖,惊恐的目光落在那份文件夹上。黑色的硬质封面,没有任何标识,却透着一股冰冷的不祥。

“签了它。”沈言的声音毫无起伏,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

林小鹿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冰冷。她哆哆嗦嗦地捡起那份仿佛有千斤重的文件夹,翻开。首页几个加粗的黑体字像冰锥一样刺入她的眼帘:

《合作协议》

她心脏狂跳,强忍着恐惧,借着屏幕的微光,一目十行地往下看:

**甲方:沈言

**乙方:林小鹿**

**鉴于:**

**1. 乙方于【XXXX年X月X日】在【XX路】对甲方车辆实施的碰瓷行为(有监控及人证为据),涉嫌敲诈勒索……**

**2. 因上述行为及后续意外曝光,导致社会公众广泛误认乙方为甲方配偶,对甲方个人声誉及商业形象造成严重负面影响……**

**甲乙双方经“友好协商”(林小鹿看到这个词,嘴角抽搐了一下),达成如下协议:**

**第一条:合作内容**

**乙方需在合作期内,全力配合甲方,在公开场合及特定情境下(包括但不限于媒体采访、公众活动、私人社交等),扮演甲方配偶(即“沈太太”)角色。**

**第二条:甲方义务**

**1. 甲方每月向乙方支付劳务报酬:人民币壹拾万元整(¥100,000.00)。**

**2. 甲方负责乙方在合作期间内的食宿安排。**

**3. 甲方承诺在乙方严格履行协议义务的前提下,不就其碰瓷行为追究其任何法律及经济责任。**

**第三条:乙方义务**

**1. 乙方须严格遵守甲方指示,完成“沈太太”角色的扮演任务,确保言行举止符合甲方要求及公众对“沈太太”身份的合理预期。**

**2. 乙方须无条件配合甲方安排的公开活动及宣传。**

**3. 乙方需入住甲方指定住所,24小时待命。**

**4. 乙方在合作期间内,须严格保密本协议所有内容,不得向任何第三方透露。**

**5. 乙方不得以任何形式(包括但不限于主动接触媒体、社交媒体发声等)澄清或否认其“沈太太”身份。**

**……**

**合作期限:自协议签订之日起,至甲方认为负面影响已消除、无需乙方继续扮演之日止。甲方拥有单方面提前终止协议的权利。**

**违约责任:**

**若乙方违反上述任何条款,除需立即退还甲方已支付所有报酬外,甲方保留追究其碰瓷行为法律责任及索赔一切损失(包括但不限于名誉损失、商业损失等)的权利。违约金为人民币伍佰万元整(¥5,000,000.00)。**

林小鹿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几行字上,大脑一片混乱。

月薪十万!包吃住!不追究法律责任!

这三个词像强心针一样,瞬间刺穿了恐惧的迷雾,在她一片荒芜的心田里点燃了一小簇名为“活路”的火苗!十万!她拼死拼活打零工一年也攒不下这么多!有了这笔钱,孤儿院那个漏风漏雨的屋顶就能修了!孩子们冬天就不用挨冻了!张妈妈也不用天天愁得睡不着觉了!

至于扮演“沈太太”?不就是演戏吗!她林小鹿虽然没演过正剧,但碰瓷时的演技可是连自己都能骗过去的!不就是装恩爱吗?对着这张帅得惨绝人寰但冷得像冰块的脸……呃,有点难度,但为了钱,她豁出去了!

巨大的惊喜和劫后余生的庆幸像潮水般涌来,瞬间冲垮了她最后一丝理智和犹豫。刚才的恐惧、羞耻、不安,在“月薪十万”的金光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我签!我签!沈总!我签!”林小鹿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但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溺水者。她几乎是扑向那份协议,手忙脚乱地四处摸索,“笔!笔呢?沈总,笔在哪儿?我现在就签!绝对配合!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让我装鹌鹑我绝不扮孔雀!保证演得比真金还真!”

她急切的样子,仿佛生怕沈言下一秒就反悔。为了表示诚意,她甚至试图挤出一个谄媚又狗腿的笑容,可惜因为紧张和刚才哭得太狠,这个笑容显得格外扭曲滑稽。

沈言看着眼前这个前一秒还吓得魂飞魄散、下一秒就因为十万月薪而激动得语无伦次、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女人,深邃的眼眸里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近乎荒谬的情绪。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从主控台的笔筒里,抽出一支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黑色钢笔,递了过去。

林小鹿一把抢过笔,拔掉笔帽的动作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她甚至没再看一眼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直接翻到最后一页乙方签名处。湿漉漉的手指在签名栏上方顿了顿,留下一个小小的水渍印。

就在笔尖即将触碰到纸张的瞬间——

“住我家。”沈言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高,却像一颗冰珠砸在寂静的监控室里。

林小鹿签名的动作猛地顿住,笔尖悬在半空。她愕然地抬起头,看向沈言。

住他家?协议里是写了“入住甲方指定住所”,但她潜意识里以为会是某个酒店套房或者高档公寓……直接住进这栋冷冰冰、到处都是监控的豪华别墅?

沈言的目光越过她,投向旁边一块稍小的监控屏幕。他的手指在控制台上轻轻一点。

那块屏幕的画面瞬间切换。

不再是别墅某个角落的监控视角,而是一个……直播间的预览画面?画面极其清晰,构图专业,光线明亮柔和。

镜头缓缓移动,展示着超乎想象的居住空间:挑高近十米的巨大客厅,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在雨中也显得生机勃勃的庭院景观;意大利定制的奶油色沙发组看起来能躺下十个她;悬挂的水晶吊灯璀璨夺目,如同星河倾泻;开放式厨房里锃亮的高级厨具一应俱全;旋转楼梯通往二楼,栏杆的金属光泽冷冽;甚至还有一闪而过的巨大恒温酒柜和一角看起来就价值连城的艺术收藏品……

每一个细节都在无声地尖叫着:顶级奢华,顶级隐私,以及——顶级的不属于她。

镜头最后定格在客厅中央那张巨大的、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手工地毯上。画面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图标显示着:**“心跳时刻”直播间 - 预备开启**。

林小鹿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上那如同宫殿般的“家”,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住在这里?24小时?还要被直播?!

沈言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重新落到她因震惊而呆滞的脸上。他的唇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近乎残忍的弧度,清晰地吐出后面的话:

“24小时直播综艺。”

“轰——!”

林小鹿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协议里只写了配合公开活动和宣传,没说包括24小时直播啊!还是在沈言的家里!这跟把她剥光了扔在聚光灯下有什么区别?!

“24小时……直播?”她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每个字都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综艺?”

沈言微微颔首,算是确认。他无视了林小鹿瞬间褪尽血色的脸和眼中巨大的惊恐,用一种宣布既定事实的平静口吻补充道:

“《心跳时刻》,国内首档顶级富豪夫妻生活观察类真人秀。主打‘真实’、‘无剧本’、‘窥探顶级圈层私密日常’。”他顿了顿,目光像冰冷的探针,刺入林小鹿混乱的眼底,“我们,是第一对,也是唯一一对‘神秘嘉宾’。”

林小鹿拿着笔的手抖得厉害,笔尖在协议签名栏上方划出一道无意义的、颤抖的墨痕。住进这栋冰冷的宫殿,和沈言扮演恩爱夫妻,还要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24小时直播?!这比让她再去碰瓷一百辆迈***还要恐怖!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笨拙出丑、被沈言嫌弃、被全网嘲笑唾骂的场景。

“沈…沈总……”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声音带着哭腔,“直播……这个……协议里没写……”

“补充条款。”沈言打断她,语气没有丝毫转圜余地,他抬手指了指协议最后,“‘乙方需无条件配合甲方安排的公开活动及宣传’,‘24小时待命’。直播综艺,属于宣传范畴。”他的逻辑无懈可击,冰冷得像机器,“或者,你想选择承担违约责任?五百万违约金,以及……敲诈勒索的刑事责任?”

五百万!刑事责任!

这两个词像两座大山,瞬间将林小鹿所有微弱的反抗念头碾得粉碎。她眼前发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签了,是前途未卜的深渊;不签,是立刻粉身碎骨的悬崖。

没有选择。

巨大的绝望和那十万月薪带来的微弱希望在她心里激烈地撕扯着。最终,孤儿院漏雨的屋顶,张妈妈疲惫的脸,孩子们冻红的小手……这些画面压倒了所有的恐惧。

她猛地低下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只颤抖的手终于死死握住笔杆,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在那份该死的、卖身契般的协议乙方签名处,用力地、歪歪扭扭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林小鹿**。

最后一笔落下,力透纸背,带着绝望的痕迹。

签完,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手一松,昂贵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冰冷的地砖上,滚了两圈,停在沈言锃亮的皮鞋旁边。她整个人脱力般靠在冰冷的金属椅腿上,大口喘着气,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酷刑。

沈言弯腰,姿态优雅地捡起那支钢笔,指尖拂过笔身,仿佛上面沾染了什么不洁的东西。他看也没看签好的协议,似乎早已料到这个结果。他的目光落在林小鹿那张失魂落魄的脸上,停留了两秒。

然后,他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像导演喊下开机口令,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很好。”

他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冰封的湖面。

“现在,”他清晰地吐出指令,如同在宣读剧本的第一句台词,“请开始你的表演,沈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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