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夜星晚，魔尊之女。

这名儿是我那不靠谱的爹给取的，他说希望我像夜晚的星星，亮得别致，坏得发光。

三百年来，我自认没辜负他的期望。

我在魔域横行霸道，拔过炎龙王的胡须，偷过幽冥鬼母的胭脂，整个魔域的小崽子们见了我，都得恭恭敬敬喊一声“小祖宗”。

可今天，我这小祖宗，摊上大事了。

我爹，堂堂魔尊夜无寐，正捏着一颗葡萄，满面愁容地看着我。

“闺女啊，爹的大业，就靠你了。”

我翻了个白眼，从他盘子里抢走那颗葡萄扔进嘴里。真甜。

“说吧，又想让我去哪个正道仙门的宝库里‘借’点东西？”

我爹一拍大腿：“不愧是我的种！聪明！”

他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那张威震八方的脸上，此刻满是鸡贼。

“这次的目标，有点大。是玄天仙宗的镇派之宝，昊天镜。”

我差点把嘴里的葡萄核给吞下去。

“昊天镜？爹你疯了？”我叫了起来，“那玩意儿是上古神器，能压制万魔。你让我去偷那个？玄天仙宗的护山大阵是纸糊的吗？更别说那里还坐着个活阎王……”

我说的是顾清玄。

当今仙道魁首，玄天仙宗的太上长老，清玄仙尊。

一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修为深不可测，长得人神共愤，心也冷得人神共愤的男人。

据说他上一次笑，还是在千年前，一剑把上一任魔尊给捅了个对穿的时候。

去他的地盘偷东西，跟去阎王爷手里抢筷子有什么区别？

“哎呀闺女，富贵险中求嘛。”我爹给我捏着肩膀，笑得像只老狐狸，“爹都给你想好了。你用这个。”

他递给我一颗平平无奇的珠子，叫“敛息珠”。能完美掩盖我的魔气，还能伪造出一身纯净的灵根。

“玄天仙宗百年一度的开山大典就在三天后。你混进去，想办法拜入内门，接近昊天镜。只要得手，爹立刻带人踏平他们！”

看着我爹那雄心壮志的样子，我知道这事儿没得商量了。

罢了，就当是去仙界旅旅游。

顺便，见识一下那个传说中的顾清玄，到底是不是真有三头六臂。

三天后，玄天仙宗山门外，人山人海。

我换上了一身朴素的白裙，头发梳成两个丫髻，脸上还抹了点灰。敛息珠的效果很好，我现在看起来，就是一个灵气充沛，但家境贫寒，想要求仙问道的小可怜。

人设我都想好了，父母双亡，孤苦无依，被山里的野狼追了三天三夜才跑到这里。

完美。

玄天仙宗的入门考核分三关。

第一关，问心路。测试道心是否坚定。

对我来说小菜一碟。我本来就不是来修仙的，我道心坚定得很，就是搞破坏。我一路畅通无阻，甚至还拿了第一。

第二关，测灵根。

敛息珠伪造出的天品水灵根，直接让负责测试的长老胡子都翘了起来，当场就要收我为徒。

我心里偷笑，面上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惶恐模样。

第三关，实战。与宗门安排的灵兽对战。

我被分到了一头三阶的烈焰狮。

我假装很害怕，被狮子追得满场跑，最后在“千钧一发”之际，用一招最基础的水箭术，“侥幸”射中了它的眼睛，赢了。

演技之逼真，连我自己都快信了。

三关结束，我毫无疑问成了这次大典最耀眼的新星。

就在一群长老为了抢我当徒弟，差点打起来的时候。

一股清冷得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威压，从天而降。

整个广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恭敬地跪了下去。

“恭迎仙尊。”

我心里咯噔一下，也跟着跪下，偷偷抬眼看去。

只见天边，一道白衣身影，踏空而来。

他长发如墨，眉眼如画，一身白衣，不染纤尘。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月华，清冷，孤高，不可亵渎。

他只是站在那里，就成了这天地间，唯一的颜色。

我承认，那一瞬间，我有点被惊艳到了。

这家伙，长得是真……带劲。

比我们魔域最好看的那个魅魔，还好看一百倍。

这就是顾清玄吗？

他目光淡漠地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我身上。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座冰山给盯上了，浑身的血液都快冻住了。

他发现我了？

不可能，敛息珠可是我娘留下的宝贝。

就在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他开口了。

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冷得掉冰渣。

“这个弟子，本尊要了。”

顾清玄一句话，让全场炸开了锅。

那些刚才还为我争得面红耳赤的长老们，此刻都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清玄仙尊，要收徒了？

他已经有八百年没收过徒弟了！

他唯一的那个徒弟，还是如今玄天仙宗的掌门！

现在，他竟然要收一个，刚刚入门的，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为徒？

而且，还是他唯一的，亲传弟子！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还掉进了我嘴里。

我跪在地上，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是一副被巨大惊喜砸晕了的呆傻模样。

“弟子……弟子何德何能……”

“你不愿意？”顾清玄微微挑眉，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愿意！弟子愿意得要死！”我生怕他反悔，头磕得像捣蒜，“弟子夜星晚，拜见师尊！”

这声师尊，我喊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开玩笑，这可是顾清玄啊！

成了他的亲传弟子，别说昊天镜了，我就是把整个玄天仙宗给搬空，估计也没人敢拦着。

我爹这步棋，走得真是，妙啊！

就这样，我，夜星晚，一个***的魔族小公主，摇身一变，成了仙道魁首顾清玄的关门弟子。

住进了整个玄天仙宗，灵气最充沛，也最冷清的地方。

云渺峰。

整座山峰，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常年被云雾笼罩，缥缈得不似人间。

峰顶，只有一座简单的宫殿，除了顾清玄，再没有别人。

连个打杂的童子都没有。

我的住处，被安排在主殿的偏殿。

顾清玄把我领到门口，扔给我一枚玉简，就走了。

“殿内有禁制，不要乱闯。玉简里是本门心法，自行修炼。有不懂的，再来问我。”

说完，人就消失了。

我看着他那比风还快的背影，撇了撇嘴。

真是个，无情的男人。

不过这样也好，他不管我，我正好可以，自由行动。

我推开殿门，里面的陈设，简单得不像话。

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蒲团。

没了。

比我魔宫的厕所还简陋。

我叹了口气，把行李……哦不，我一个逃难来的孤女，没有行李。

我盘腿坐在蒲团上，开始假模假样地研究玉简里的心法。

玄天仙宗的心法，讲究的是清心寡欲，顺应天道。

跟我从小修炼的，随心所欲，逆天而行的魔功，完全是两个路子。

我看得头昏脑涨，索性把玉简一扔，开始琢磨我的正事。

昊天镜。

这么重要的东西，会放在哪里呢？

一般不都应该在，什么禁地啊，藏宝阁啊，或者掌门的卧室里吗？

顾清玄是太上长老，地位比掌门还高。

说不定，就藏在他那儿！

我贼心一起，就有点按捺不住了。

夜深人静，我摸出偏殿，借着夜色的掩护，偷偷溜向主殿。

主殿周围，果然布满了强大的禁制。

不过，这难不倒我。

我娘亲是魔界最有名的阵法大师，我从小耳濡目染，对这些门道，也算精通。

我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致命的禁制，像一只灵巧的猫，翻进了主殿的窗户。

主殿里，空无一人。

陈设，和我那儿一样，简单得令人发指。

我四处翻找，连床底都没放过，结果，除了几件换洗的白衣服，什么都没有。

这家伙，是真穷，还是太会藏了？

正当我准备放弃的时候，我眼尖地发现，他书桌上，镇纸下面，压着一张纸。

我好奇地，抽了出来。

纸上，画着一幅画。

画上，是一个……猪头。

长着两只奇形怪状的耳朵，鼻子还是歪的。

旁边，还写着两个字：师尊。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谁啊？这么有才？敢这么画顾清玄？

等等。

这画风……怎么有点眼熟？

我忽然想起来，这不就是我小时候，练画画时，画的我爹吗？

这张画，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

一个荒谬的念头，从我脑海里，冒了出来。

“好看吗？”

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

我吓得，浑身一僵，手里的画，都掉在了地上。

我机械地，一点一点，转过身。

顾清玄，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身后。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落在他脸上。

他的眼神，比月光，还冷。

完犊子了。

偷东西，第一天，就被主人，抓了个现行。

我爹要是知道，非得把我腿打断不可。

“师……师尊……”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您……您听我解释……”

“我就是……梦游……”

顾清玄，没有说话。

他只是，弯下腰，捡起了地上那张画。

用手指，轻轻地，弹了弹上面的灰尘。

然后，看着我，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画得不错。”

“很有……神韵。”

我愣住了。

他……没生气？

不仅没生气，还……夸我？

他是不是，被气糊涂了？

还是说，他根本就没认出，这是我小时候的“大作”？

“以后，想进来，走正门。”

他把画，重新压回镇纸下，淡淡地说。

“为师，不介意。”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

留下我一个人，在原地，风中凌乱。

这家伙……

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真的，不怕我偷他东西吗？

还是说，他其实，早就看穿了我的身份。

现在，是在，逗我玩？

我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

这个顾清玄，比我想象的，要可怕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