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级台风过境那天,是我二十六岁生日。也是我谈了八年的男友,江淮的死期。
他为了推开我,自己被洪水卷走,消失在***里。他失踪的第三天,他妈妈握着我的手,
哭得肝肠寸断。“星若啊,都怪你,要不是你非要在台风天过什么生日,我儿子怎么会死!
”我被她晃得头晕。看着她那张因为悲痛而扭曲的脸,我没说话。因为我在想,江淮的葬礼,
我是穿黑裙子,还是白裙子呢。1.救援队找了七天七夜。除了江淮被冲走时脱落的一只鞋,
什么都没找到。第八天,警方宣布了失踪,建议家属当死亡处理。
江淮的妈妈当场就晕了过去,他爸爸撑着一口气,办完了所有手续。灵堂设在他家。
我作为江淮的“未亡人”,穿着一身黑裙,跪在蒲团上,机械地给前来吊唁的宾客回礼。
江淮的妈妈一遍遍地跟人哭诉,她的儿子有多英勇,为了救自己的女朋友,连命都不要了。
她说:“我们家淮淮,就是太善良,太重感情。”每当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落在我身上。
有同情,有惋惜,但更多的是审视和责备。一个同事凑过来,小声安慰我:“别太难过了,
也别往心里去。阿姨就是伤心过度。”我冲她扯出一个麻木的笑。没有人知道,
江淮失踪的这些天,我一滴眼泪都没掉过。我甚至睡得很好。夜里,我只会做一个梦。
梦里江淮站在我对面,那张我爱了八年的脸,此刻写满了不耐和厌烦。他说:“沈星若,
你能不能别这么烦?我看到你就恶心。”然后,他转身走向另一个女人。林晚。
他的高中同学,是他藏在心底的白月光。也是这次台风里,他真正想救的人。
2.台风来临前一晚,我还在加班。江淮给我打电话,语气是惯常的温柔。“星星,
明天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我们从十八岁就在一起,跨过热恋,走过平淡,早已像亲人。
我说:“你平安回来就是最好的礼物。”他在电话那头笑。“傻瓜,我明天一早就回来了。
你不是一直想要‘落日海岸’那条手链吗?我给你带回来。”“落日海岸”,
是我很喜欢的一个小众设计师的作品,全球限量十条。我提过一次,没想到他记得。
那时我还不知道,所有的温柔和甜蜜,都是包裹着毒药的糖衣。第二天,
台风“桦加沙”提前登陆。风力十七级,整个城市的海陆空交通全部停运。
江淮说他被困在了邻市,回不来。电话里,风声大得吓人,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星星,
你别出门,在家等我,我一定回来给你过生日。”我信了。挂了电话,我甚至还跑去厨房,
想给他烤一个他最爱吃的巴斯克蛋糕。烤箱预热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电话那头是个女人的声音,很急。“是沈星若吗?我是林晚,江淮的高中同学。江淮出事了,
在沿江路这边,你快过来!”我脑子“嗡”的一声。沿江路离我家不过三公里。
他说他在邻市。我抓起车钥匙就冲了出去。外面的风雨大到连车门都推不开,
路上的树被连根拔起,广告牌砸在地上,碎片乱飞。等我开车赶到沿江路,
那里已经是一片***。江水倒灌,淹没了路面,浑黄的洪水里裹挟着各种杂物。
我一眼就看到了江淮。他半个身子泡在水里,正死死抱着一根电线杆。而在他怀里,
护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是林晚。她看起来很虚弱,脸色苍白,
像是随时都会被风吹走。江淮看到我,脸上没有半分被戳穿的慌乱,反而冲我大吼。
“你来干什么!这里危险,快回去!”我站在相对安全的高处,雨水砸在脸上,冰冷刺骨。
“江淮,你不是在邻市吗?”他的眼神闪躲了一下。“我……我回来办点事,
刚好遇到林晚被困住了。你别管了,快走!”就在这时,一股巨大的浪打了过来。
电线杆一阵剧烈的晃动。林晚发出一声尖叫。江淮抱紧她,扭头对我喊,声音嘶哑。
“去找绳子!快!”我没动。我就那么看着他,看着他把另一个女人护在怀里,
对我发号施令。他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异常。“沈星若,你愣着干什么!想害死我们吗?
”我笑了。“江淮,你是在求我吗?”他大概从没见过我这个样子,一时愣住了。
洪水越来越急,他抱着林晚,已经快撑不住了。“星若,你听话,
先去找人……”他的话没说完,又一个巨浪拍来。这一次,他没能抓住。
我眼睁睁看着他被卷进洪水里。最后一刻,他的目光是看向我的。林晚趴在电线杆上,
哭得撕心裂肺。“江淮!”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救援队赶到,把林晚救了上去。
她被救上岸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过来给了我一巴掌。“都是你!你为什么不救他!
你这个杀人凶手!”我没理她,转身走了。那一刻,我的世界安静得只剩下雨声。
3.灵堂里,林晚又来了。她换了一身黑衣,化了淡妆,眼睛红肿,看起来楚楚可怜。
江淮的妈妈一看到她,立刻拉着她的手,哭得更凶了。“好孩子,
我们淮淮没福气……你别太伤心了,也要保重身体。”林晚摇着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阿姨,都怪我。如果不是为了救我,江淮他不会……”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瞟我。
那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和得意。我跪在蒲团上,面无表情地烧着纸钱。
火光映着我的脸,明明灭灭。我知道,她是故意的。她就是要在所有人面前,
坐实我“见死不救”的罪名,同时又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无辜的、被江淮舍命相救的女人。
果然,周围的亲戚开始对我指指点点。“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平时看着挺文静一姑娘。
”“可不是,八年的感情,说没就没。”“我看啊,就是因为江淮没给她买那个什么手链,
怀恨在心了。”江淮的爸爸听不下去了,沉着脸呵斥了一句。“都别说了!”他走到我面前,
递给我一个盒子。“星若,这是淮淮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他……他走之前特意拜托我的。
他说,不管怎么样,都一定要亲手交给你。”我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条手链。
铂金的链条上,坠着一颗粉钻,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正是我想要的那条“落日海岸”。
江淮的妈妈也凑过来看,看到手链,她愣了一下,随即眼眶又红了。
“这个逆子……他把准备给我们买房的首付,拿去给你买了这条链子……”她捂着嘴,
泣不成声。“他对你这么好,你怎么忍心……”周围的抽气声和议论声更大了。
我拿着那条手链,感觉像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江淮死了。死得轰轰烈烈。
死成了所有人眼中的情圣和英雄。而我,成了那个自私、冷血、害死英雄的罪人。
可他们都不知道。真正的“落日海岸”手链,设计师在收官时说过,
只会用天然未经任何优化处理的阿盖尔粉钻。而我手里这条,粉钻颜色鲜艳得过分,
一看就是人工优化过的仿品。江淮的爸爸看我迟迟没有反应,叹了口气。“星若,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叔叔不怪你。淮淮他……他就是这个脾气。这套房子,
是我们给他准备的婚房,本来就打算写你俩的名字。现在他不在了,明天我就去过户,
把房子转到你名下。算是……我们替他给你的一点补偿。”我抬起头,
看着他鬓边新增的白发,和他眼里的***。“叔叔,不用了。”“要的!
”江淮妈妈突然尖声打断我,“这是我们欠你的!是我们江家对不起你!”她抓着我的胳膊,
力气大得吓人。“你必须收下!不然我们淮淮在天之灵都不会安息的!
”我看着她近乎癫狂的样子,心里一片冰冷。他们不是在补偿我。他们是在用一套房子,
买断我和江淮的过去,买下我的良心,也买下我的沉默。他们要让我一辈子都背着这份愧疚,
活在“江淮为我而死”的剧本里。我垂下眼,轻声说。“好。”不就是演戏吗?谁不会呢。
我收下房子,是为了让他们安心。也是为了,让他们将来摔得更惨。因为我偶然间发现,
江淮那个专门用来炒股的账户,在他失踪前一天,有一笔高达五百万的资金转出记录。
收款方账户,开户人姓名,是林晚。4.拿到房本的第二天,我就把房子挂到了中介。
江淮的父母给我的是一套市区的大平层,位置好,视野开阔,市场价将近一千万。
我没那么贪心,直接降价两百万,要求只有一个:全款,尽快。中介小哥眼睛都亮了,
拍着胸脯保证,不出三天,肯定帮我搞定。办完这件事,我去了趟银行。江淮那个炒股账户,
是他瞒着我开的。密码是林晚的生日。这件事,还是有一次我们吵架,他喝醉了,
不小心说漏嘴的。他说:“沈星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跟她,根本没法比!
”第二天他酒醒了,跟我道歉,说自己是胡言乱语。我当时还傻乎乎地信了。现在想来,
酒后吐的,才是真言。我坐在银行的VIP室里,查看着那笔五百万的流水。
资金是从江淮的证券账户,转到了一个第三方支付平台,再由那个平台,
转入了林晚的个人账户。转账时间,是台风登陆前一晚的十点三十七分。那个时候,
他正在电话里,柔情蜜意地跟我说,要给我带生日礼物。我把流水单打印出来,折好,
放进包里。从银行出来,阳光有些刺眼。我打车去了本市最高档的一家私人会所。
这里安保极严,出入都要验明身份。我报上了裴煜的名字。
前台小姐脸上公式化的笑容立刻变得热切起来。“沈小姐,您这边请,裴先生已经在等您了。
”裴煜是我发小,也是我爸生意伙伴的儿子。我们两家是世交,从小一起长大。
后来他出国留学,我们才断了联系。前几天在江淮的灵堂上遇到,他才知道我这些年的事。
包厢的门被推开。裴煜正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一壶刚沏好的龙井。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裤子,气质干净清隽。看到我,他站了起来。“来了。
”“等很久了?”“没有,我也刚到。”他给我倒了杯茶,推到我面前。“找我什么事?
电话里说不方便。”我把那张银行流水单放到他面前。“帮我查查这个账户的全部资金往来,
还有,我想知道林晚这个人,所有的背景资料。”裴煜拿起流水单看了一眼,眉毛微微挑起。
“江淮?”“嗯。”他没多问,只点了点头。“可以。不过,需要一点时间。”“我不急。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温热,顺着喉咙滑下,却暖不了心底的寒意。裴煜看着我,
眼神有些复杂。“星若,你……打算怎么做?”我抬眼看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似乎是想劝我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只化为一声叹息。“需要帮忙,
随时找我。”“好。”5.房子卖得很顺利。第三天,我就拿到了八百万的全款。钱一到账,
我立刻订了飞往国外的机票。目的地,是那个以浪漫和隐秘著称的圣罗兰岛。
我之所以知道这个地方,是因为林晚的朋友圈。就在江淮失踪后的第五天,
所有人都以为她在为江淮的“死”悲痛欲绝时,她发了一条仅我可见的朋友圈。一张照片。
蔚蓝的大海,白色的沙滩,还有一杯插着小阳伞的鸡尾酒。定位,就是圣罗兰岛。
配文是:“新的开始。”那条朋友圈只存在了不到一分钟,就被删除了。但足够了。我知道,
她和江淮,就在那里。他们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以为我被蒙在鼓里,
是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傻子。他们不知道,从我看到江淮护着她的那一刻起,
这场猫鼠游戏的主动权,就已经回到了我手里。飞机落地,是当地的清晨。
热带的空气潮湿而温热,带着咸咸的海风味道。我没有去游客聚集的酒店,
而是通过裴煜的关系,租下了一栋可以俯瞰整个海湾的半山别墅。别墅的上一任主人,
是个摄影爱好者。他在露台上装了一个专业级的高倍天文望远镜。而望远镜正对的方向,
就是海湾对面,另一栋更加豪华、也更加隐蔽的白色别墅。我站在露台上,调整好焦距。
很快,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镜头里。江淮穿着一条沙滩裤,赤着上身,
露出了结实的肌肉。他正在泳池边,给躺在太阳椅上的林晚涂防晒霜。
林晚穿着一身性感的比基尼,戴着墨镜,惬意地享受着他的服务。两人不时凑在一起说笑,
亲吻,看起来恩爱无比。哪里有半分痛失所爱的悲伤?我放下望远镜,拿出手机,
拍下了这一幕。然后,我拨通了江淮***电话。电话接通得很快。“喂,星若啊,
有什么事吗?”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中气十足。我换上了一副虚弱又悲伤的哭腔。
“阿姨……我……我梦到江淮了。”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让我好好活着,他说他放不下我……阿姨,我好想他,我真的好想他。”我一边说,
一边掐着自己的大腿,逼出几滴眼泪。戏要做全套。果然,江淮***语气软了下来。
“傻孩子,阿姨知道你心里苦。你别多想,好好照顾自己。你和淮淮的感情,
我们都看在眼里。你放心,以后我们就是你爸妈,我们会替淮淮照顾你一辈子。
”“谢谢阿姨。”我哽咽着挂了电话。看着远处那对“亡命鸳鸯”,我慢慢地笑了。江淮,